這個夜晚注定是不平靜的。
帳篷里亮了一宿的燈火,直第日天命狼淵和狼羨才滿臉疲憊地掀簾出來。
伺候的侍女趕緊走上來,狼羨擺擺手,「你們族長和祭師剛睡下,別去打擾他們了。」
侍女只好應聲,又各自退在一旁靜候。
狼羨和狼淵順著小路回帳篷,遠遠地就看見亓笙站在路口等著。
他肩頭有些濕潤,大概是露水所成,狼淵心里一動,不知他在這里等了多久了。
「怎麼不進去。」狼淵伸手拉住他,有些心疼,「手這麼。」
「你一晚上沒回來。」亓笙又看了一眼狼羨,「我本想去找你們,半路上被岩大哥他們叫走了,讓我不要打擾你們。」
亓笙有些不滿,「這話說得,我就只能惹事了不成?」
狼淵揉揉他的腦袋,「要我陪你用早膳嗎?」
「不用了。」亓笙推他,「你這是一夜沒睡吧?趕緊去休息。」
說著他又看向狼羨,「你也是,眼楮都起紅絲了,去睡一會兒吧。」
狼羨倒是第一次被關心,他與狼淵合作慣了,一個在暗一個在明,各自背負自己的責任,從來也沒覺得苦過。
哪怕蠱藥讓他最近越來越力不從心,也時常半夜被痛醒,白日卻依然能毫無所覺地站在戰場上,從不曾皺過一下眉。
可自從亓笙來了以後,這小子上躥下跳似乎永遠也停不下來,可他也在一些事情上也很細膩,知道招呼他們休息,吃飯,也能注意到狼羨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
這一晚上的疲憊被亓笙簡單一句話就撫平許多,狼羨勾起嘴角對狼淵笑道︰「我要是真不行了,也能放心了。」
狼淵眉頭一皺,還沒呵斥,亓笙先道︰「胡說八道什麼?趕緊睡覺去!我提摩哥回來了,事情一定會朝好的發展!」
「你還挺相信他。」狼羨挑挑眉。
亓笙哼唧一下挺起小胸膛,「那是。」
狼淵搖搖頭,打發狼羨去睡覺,又拉著亓笙往里走。
帳篷里很暖和,亓笙早給他準備了熱水。狼淵匆匆洗漱之後躺上床去,亓笙見沒自己什麼事了打算出門練個拳什麼的,卻被狼淵叫住。
「過來。」他拍拍自己枕頭旁邊,「陪我睡一會兒。」
亓笙臉騰地紅了,大吼︰「誰要陪你……陪你……睡啊!」
狼淵看他那表情,忍不住噗地一聲。
亓笙更是憤怒了,轉身就要走。
「別走。」狼淵嘆氣一聲,「回來,我很累了,別讓我下去抓你。」
亓笙聞言一頓,嘴里嘀咕︰累了你倒是睡啊,干什麼非要我陪?幾歲了?還有我為什麼非得听你的?你誰啊……?
話是這麼說,腳步卻慢吞吞往後轉了過去。
他爬上床,一把就被狼淵拉了過去。
兩人霎時滾到一處,狼淵將他揉進懷里,整個臉埋在他的脖頸之中蹭了蹭。
小孩兒身上有很好聞的氣息,雖然在外頭站得久了身體微涼,對狼淵來說卻是非常溫暖。
他抱住就不想撒手,好一會兒亓笙才推他腦袋,「睡覺就睡覺……這是要勒死我?」
狼淵抬起頭,在他軟女敕女敕的唇上咬了一口。
「唔!」亓笙抬手捂住,瞪大了眼楮看他,一張臉到耳朵通紅,半響道︰「你、你干嘛!」
狼淵跟這小家伙半點抬不起氣氛,干脆放棄了,摟著他也不說話,逐漸睡了過去。
直到醒來,已是正午。
亓笙叫來了飯菜,兩人簡單洗漱吃過之後,狼淵思考了一會兒,還是將昨晚的事都告訴了亓笙。
亓笙嚇了一跳,「所以你是一頭狼嗎?」
狼淵︰「……」
這小孩兒的思路和其他人果然不太一樣,別人包括他自己都害怕會突然變成不知名的怪物,萬一失去理智,濫殺無辜了要怎麼辦?
這小孩兒倒好,一臉興致勃勃,開口就是「所以你是狼?」
狼淵卻鬼使神差地答了一句︰「大概吧。」
亓笙跳起來,左模模右模模。
「那感情好,這場仗我們贏定了。」
「……」狼淵提醒︰「要封印沒了,祭師的力量才會回來,否則我……」
我什麼?還是人的樣子?還是個人?還是……半人半獸?
話說回來,他現在到底還是不是人?
狼淵皺起眉,亓笙卻抬手抵在他額頭前。
「你是人,只要你覺得是就是。」亓笙道︰「你事事為族人著想,雖然我身為龍族對你們的行為應當是十分反感……不,是非常反感。身為龍族人,我有理由斥責你們曾經想打我們的主意這件事。」
狼淵頓了頓,「抱歉。」
「抱歉沒有用。」亓笙哼唧一聲,又盤腿坐下,道︰「不過和提摩說的一樣,我們的族群不同,為了自己的族人你是正確的,但我是龍族人,所以我不能贊同你。你為了狼族已經做了這麼多,狼羨也吃了很多苦,甚至隨時都會沒命。在我看來,你就是一個合格的族長,和你是原本是什麼身份沒有關系。」
狼淵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半響點了點頭,「謝謝。」
亓笙撓撓臉,「我只是就事論事罷了。不過……我們族長……」
狼淵點頭,「景昀已經恢復力量很久了,或許隨時都有可能面臨解封的問題。我們都無法預知他到底會……變成什麼。」
亓笙站起來,「我得去找他們。」
「或許他們還在休息。」
亓笙掀簾跑出去,「那我就在外頭等著!」
那兩位都是最疼他的哥哥,無論發生什麼,他都應該在他們身邊。
狼羨剛好過來,看見亓笙匆匆跑遠。
他掀簾進去,見狼淵正在喝湯,道︰「你什麼心情?」
「啊?」
「自己的媳婦兒隨時隨地都會為了那兩人做任何事,你什麼心情?」
「如果可以,我當然想讓他和龍族徹底劃清關系。」狼淵慢條斯理地道︰「不過,這不可能。而且他們對他很重要,只有龍族的人好好的,他才會快樂。」
為了守護他的快樂,他和龍族也必定不會再起爭端。
狼羨吹了聲口哨,「若是換做以前,你肯定不會隨便做這種決斷。」
狼淵沒吭聲,一口喝光了碗里的湯。
直到下午,景昀和龍翎才醒了過來。
亓笙已經在外頭玩得很無聊了。
兩人簡單換了衣服,洗漱了吃飯。
亓笙跑進來,開門見山地道︰「我听說了!」
龍翎看他一眼,「我也听說了,原本以為你一直跟著狼淵是為了學習,沒想到竟然是那種理由。」
亓笙一愣,「我跟他學習什麼?」
「打仗,陰謀。」龍翎無奈搖頭,「看你這傻樣,想必是什麼都沒學到了。」
亓笙心虛地坐下來,「我會、會好好學的。」
「你學個屁。」龍翎一臉恨鐵不成鋼,「學會怎麼把自己嫁出去了?」
亓笙差點摔倒,轉頭就去看景昀。
景昀借吃飯的功夫擋住嘴角的笑意,亓笙扁嘴巴,「我是擔心你們才來,你們倒好,這是要趕我走的節奏?」
龍翎搖頭,「我居然得給你準備嫁妝,真不知道你娘會是什麼表情。」
亓笙拍桌子,「我走了!不管你們了!」
景昀笑著把他拉回來,「行了,翎其實高興著呢,逗你玩的。」
龍翎一臉嚴肅,「誰逗他玩了?」
亓笙盤起腿一**坐下,「別鬧了,我是真擔心。你們到底……到底怎麼樣?」
「如你所見,還活著。」龍翎隨意道。
亓笙立刻道︰「呸呸呸!童言無忌!」
龍翎︰「……」
景昀放下碗,「狼淵都說了?」
「說了。」亓笙點頭,「所以你們……後續準備怎麼辦?這仗還打嗎?」
「仗肯定是要打的。」景昀道︰「否則怎麼逼迫主教出現?只是……我不知道這不是不是他計劃好的一部分。」
大地混亂,戰火紛飛。虎族和鹿族失守,鷹族岌岌可危。這一路打下來龍族和狼族也同樣有損失,算不得讓人高興的事。
他們一路想逼出幕後主手,此刻才驚覺或許自己也沒討到什麼好處。
若這一切都在對方的計劃之中……那麼最終鷹族落敗之後,主教會出什麼招?
「既來之則安之。」龍翎說︰「不管他想怎麼做,我們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也沒有回頭路了。」
昨晚他們將彼此知道的所有事都來了一個徹底的大交換,同時景昀也知道了火曜石發出黑氣的問題,以及狼羨他們的猜忌。
景昀在眾人的詢問下,只好說出了這麼久以來確實有人一直在跟自己說話。不過來去只重復那幾句,也問不出結果。
狼羨後來猜測,大概就是因為當年火曜石裂了縫,才讓對方有機可乘。
龍翎則是很生氣,這麼大的事景昀居然一直隱瞞。
而景昀則始終沒有告訴他們,那人到底是誰。
只說听得到聲音,看不到人。
狼淵和狼羨也暫時打消了對他顧慮,但因為那則預言,眾人都是放不下心來。
從那以後景昀便將石頭取了下來,他也仔細研究過,可沒見到過什麼黑氣。只是意外地發現,那裂口似乎又大了許多。
之後一行人又重新踏上征程,不管會迎來什麼,這條路始終是要走下去的。
而距離鷹族越近,景昀的不安就越強烈。他想預知一下,卻怕離主教太近自己萬一使用能力反被控制,二是擔心力量用得太多,會成為催動龍翎變化的源頭。
于是只得按捺下心頭不安,又一段時日之後,他們終于到了鷹族城下。
整個鷹族安安靜靜。
仿佛外界的所有事都沒有打擾他們。
鷹族的旗子在塔樓上飄蕩,城門上沒有絲毫人影。
這還是他們一路走來遇到的最奇怪的待遇。
狼羨走上前,喊道︰「鷹族族長何在!」
沒有人回應他。
狼淵看了他一眼,狼羨點頭,一閃身便到了城牆之上。
只是他剛上去,還沒來得及看清什麼,一道巨大的風牆就鋪面而來,硬生生將他從城牆上打了下來。
「風?」
狼淵眯眼,「看來,鷹族的祭師有點本事。」
正說著,一股大風突然從周圍聚攏而來,以最快的速度形成龍卷風,將眾人包圍在了中心。
城牆上出現一個身影,居高臨下看著他們。
亓笙看得清楚,啊地一聲,瞪大了眼楮。
景昀也看得清楚,不禁一怔。
「你怎麼會在這里?」龍翎眯起眼,渾身泛起凶狠的戾氣。
男人穿著一身紫衣,容貌精致,氣質高貴而冷漠。
他一向都是這幅表情,龍族眾人早已習慣,也從不反感,因為他救過許多人,是他們尊敬的神醫。
「鷹族祭師,曲閑之。」男人慢條斯理開了口,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見過龍族、狼族族長。抱歉,鷹族最近不接待外客,稍有怠慢,還請原諒。」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完成~明天繼續雙更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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