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距離年關只有半個月前整個皇城都張燈結彩的布置了起來,現在到了年關四處都是繁華熱鬧的緊。不過相比于民間的年味,皇宮雖然吃的很豐盛,節目也很精彩,但卻少有年味,充滿繁文縟節,很是教條味以及官場氣息。
朝央一身暗紅朝服,頭上帶著的確是一頂紅色裘帽,若不是朝央堅持,辛竹指不定會再給她把唯一露出來的臉都遮住。
今天年關,女皇特意免了早朝,朝央便難得的起了一個晚床,卻不想沒有人叫她起她便就一覺睡了大半白日。現在時間已經過了申時,朝央現在卻是必須準備好去赴宮里的晚宴了。
「阿竹,今年你別為我守歲了吧,早些休息。」
朝央親熱的叫著辛竹阿竹,這也是她對這個守護了她和父後大半輩子的人的尊敬,辛竹在她面前和普通僕人自然是不一樣的,也是長輩一般的人。
往日辛竹都會通宵的坐在祠堂通夜誦經給朝央祈福,朝央看著辛竹每次從祠堂出來的時候都是滿臉慘白的,但是朝央卻怎麼也勸不住辛竹這份心意。今年她也算是過了15歲束冠禮正式成年了,不再是‘小孩’了。
辛竹看著朝央認真的眼神,眼圈忍不住紅了一圈。
「好,好。」
連說了兩個好,辛竹低著頭轉身出了房門,抖動的雙肩不用猜也知道他是在做什麼。
辛竹走進祠堂看著他偷偷給君後立的牌位,淚水像是開了閘門洶涌而出。
「君後……雨石,央兒真是……長大了。」
輕聲的呢喃里夾雜了多少復雜情緒連辛竹自己也分辨不清了。
火燭通明的祠堂里,男子獨自痴痴的看著那唯一的牌位,柔風風干了臉上的淚水,暈黃的燭光在上面鋪開一片暖色。
朝央目光柔和的看著辛竹離開的背影,匆匆的看了銅鏡中的自己才叫了書文出了府。
由于朝央身子不好,女皇特許朝央的馬車可以直接駛進皇宮,這種恩寵也就只有太女朝凰可以比肩了。但是朝央對此只是苦笑,女皇就是女皇,就是這點無關輕重的恩寵也能壓得她感恩戴德承了這情。
朝央被林公公領著進御書房的時候被告知朝凰早已經來了,朝央心下一緊。
「陛下,謹親王來了。」
「兒臣參見母皇陛下,陛下萬歲金安。」
朝央一進來便半跪的給女皇行了一個禮,恭謹的低著頭。
「私下里不必這麼多禮,起來吧。」
听到了女皇磁性的聲音響起朝央才緩緩的起身抬頭。
剛起來頭便有一刻的眩暈,辛辣的刺痛讓朝央的眉緊緊皺起。
突然腰間多了一條手臂,朝央下意識的想躲開沒想到對方態度強硬手臂環的很緊。
「皇姐,小心。」
一道即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帶著往日不同的味道。
「無礙,多謝太女殿下了。」
朝央抬頭對上了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自然的勾起一抹清淺的弧度道。
「央兒的身子還沒好全當日凰兒也幸好有你及時救了上來,只是她也傷了風寒不好去你那兒看你。」
女皇听了朝央改了的稱呼,眼底的情緒一閃而過。眼楮掃了眼朝央腰上的手,面上關心的道。
朝凰放開朝央站在一邊,笑意盈盈,聞言向朝央作了一輯道,「多謝皇姐救命之恩。」
朝央理了理外袍撫平弄出的褶皺道,「我身子不好是老樣子罷……我們就別這麼謝下去了,都是姐妹無需多禮。」
女皇也笑道,「央兒說的不錯,日後你們姐妹也要相互扶持,多親近親近。」
「是。」
朝央,朝凰應道。
話是這麼說,但是十幾年來,女皇向來是不放心把朝凰交給朝央的,本來梅鏡打算的將兩人擱一塊兒卻硬是被女皇將朝凰拉到了自己跟前養。
至于禮數問題,朝央眼底是一片嘲諷再深里看是一片薄涼冷漠。
——————————————
年夜的晚宴只是皇子皇女宮妃女皇一家子的家宴,五個皇女和皇子依次坐在了女皇的左下首,宮妃坐在了女皇的右下首。
雲祁女皇的子嗣似乎有些單薄,統共不過五個皇女三個皇子。
朝凰的位置是最靠近女皇的,第一個起身給女皇道了喜後,依次下去朝央幾人也起身道了喜,然後再是各位宮妃的祝詞。
朝凰一身正紅朝服,挺拔的身姿,線條優美的臉龐上一雙眸子觀之凌厲實則深沉,眼角有一顆不算太顯眼的米粒大小的黑痣,眼睫一掃似諷刺又似勾引。整個人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舉手投足中自有一番矜貴,哪還有以前那傻呼呼的模樣。
用膳期間大家都禁了聲靜靜的用著晚膳。宮中規矩嚴謹,便是吃年夜飯也是一點聲音也不準發出來的。
朝央埋頭扒拉著碗里的青菜,斯文的小口小口吃著,瑰紅的唇瓣映著青菜的翠綠,一張一合中在某些人眼中卻透著一股無聲的引誘。
朝凰眯著眼隱秘的夾了一塊白女敕的魚肉挑了魚刺放到朝央的碗里,朝央只抬頭看了她一眼,沉默的將魚肉吃了。
女皇的視線似有若無的掃過這邊,眼底是一絲不明的情緒。
女皇停了筷,眾人也跟著放了筷。
朝央姿態優雅的用絲帕掂了掂嘴角,用茶水漱了漱口。
朝凰用眼角余光看著朝央,對方的做態看得她一陣的不舒服,總覺得對方那自若的模樣十分的礙眼,就像沒有什麼事能讓她的眼里出現波動般。就算是在御書房的時候,被一個那麼突兀的摟住腰不放眼里也沒有絲毫驚慌,還對著她笑的從容。
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一下,心里暗暗記下了朝央這個人。
朝央這個人真是非常的有趣啊不是麼?
只是對任何人或物起了好奇心都是危險的……
而朝央也不知道自己就這麼無辜的招上了一個在之後致力于讓她變臉的流氓。
————
朝凰照例被留在了宮里,朝央因為想著回府里看看辛竹就沒留夜。
回到府里,毫不意外的看到辛竹坐在她的屋里等著她。
「阿竹,天涼你怎麼不披我給你的那大氅」
看辛竹穿的單薄朝央皺了皺眉,一進來就將門關嚴實了。
「屋里暖和,我沒那麼精貴。」辛竹抿唇一笑,起身習慣性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朝央,瞥見朝央腰部腰帶上的墜子不見了,疑惑的道,「主子,你的玉墜子怎麼給沒了?」
聞言朝央低頭一看,確實,自己那塊經常系的玉墜子不見了。那玉墜子上的絡子據說是她父親生前打好準備送給她的,所以那玉墜子的意義非凡。心里微微懊惱了一番,暗暗責怪自己怎麼就會這麼不知不覺的把這麼重要的東西掉了呢?
辛竹見朝央的神色也猜到了估模著被她不小心給掉了,怕朝央多想傷神忙安慰道,「不礙事的,明日我給你挑一個新的,那玉雖然金貴可是我們府里庫房中也還有一塊不差的,那玉墜子也戴了十多年了,正是該換一個新的了。」
「謝謝你了阿竹。」
朝央彎唇一笑,心里卻在回想著今天出門後發生的事,一般來說那玉墜子不會輕易自己斷了繩子,那麼……
突然想到了那一個擁抱,如果是那樣的話倒是有可能。
朝央模上自己的右眼皮,朝凰麼看來不是一個安分的。
辛竹見朝央沉默不語,搖了搖頭,拉了朝央到床榻上做好。
「今天進宮覺得怎麼樣?」
辛竹一邊給朝央月兌了外套,然後又幫朝央拖著鞋襪,一邊對朝央說道。
「見著了恢復了神智的朝凰,瞧著她氣質變化非常大,整個人倒不像是傻過的。」朝央一邊說一邊看著辛竹,最後見對方神色不變,一絲訝異的神色在眼底劃過。
為什麼呢?無論是女皇還是辛竹似乎對于朝凰性情大變只當做是恢復了神智而且絲毫不覺得奇怪
難不成真的是劇情的能量太大的緣故嗎?
朝央不動聲色的在心里想著,視線落在冒著煙霧的香爐上。
「主子,你難過嗎?難過女皇對朝凰好而對您不甚在意難過那太女之位理應是您的卻成了一個做了十年傻子的朝凰身上難過您的父親和母親都沒能給你關愛難過您自己身體虛弱的只能靠藥物維持而且其本質也是女皇和您父親的緣故難過自己明明成年了女皇卻因為顧著朝凰而遲遲不給您指婚你難過嗎?難過本來屬于您的東西卻都被別人取走了」
辛竹突然很認真的一字一句吐字清晰的對朝央說道,手上月兌鞋襪的動作都停了下來,一雙不復年輕帶著滄桑的眸子定定的看著朝央。
朝央一直都是平靜的听著,神色間沒有絲毫變動,待辛竹說完才淡淡的道,「阿竹,你知道的,我就是個寡淡的性子,對于你說的這些我真的並不多在意。我只想著,前十年的努力換來了以後的安寧似乎也好,我只想好好的保護我在乎的人,比如說你,比如說書文和劉婆,比如這整個府里的人,我只要和你們一起平平安安的,這比什麼都重要。」
「對于朝凰,我想我會助她登上皇位,這也是因為她其實和我們的仇恨沒有關系,她什麼也沒做。至于那些害了父親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朝央說的話擲地有聲,雖是平緩的語調可是里面的堅定不容錯認。
「……央兒,是我對不起你……」
辛竹顫抖的聲音,眼楮迅速的紅了一圈。他不是一個愛哭的人,相反他是個很能忍耐的人。但是每次面對朝央這個孩子時他卻總是控制不住自己。
朝央這個孩子實在太招人疼。
她總喜歡把所有事都一個人扛著,默默的以守護的姿態保護著身邊的人。從很小的時候起就特別的乖巧,一點兒也不讓人操心。身體不好卻為了能有自保的能力能有報仇的能力不得不從小就開始堅強起來,沒有父親母親的關心卻一點也不會哭鬧,不會質問他為什麼沒人愛她這些話。朝凰有著朝央所沒有的一切,可是朝央很懂事的不去嫉妒,甚至沒有羨慕,總是很安靜的做好本分的事情。
他恨自己沒用,還需要一個小孩兒保護他,上一輩的仇恨也被他加注在這個瘦弱的身體上,而他卻什麼也不能為朝央做。他只能看著朝央的身體越來越壞,越來越老成听話,越來越讓他看不懂,只能看著她一個人,把所有都統統扛在了自己身上,最後把自己圈禁在一片世界,將所有人都排斥在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