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食出現不久之後,大懷山的水庫里,水面上突然冒出一個人來。還好附近沒人,要不然怕是以為水鬼索命來了。這水鬼,不,這人浮出水面後,先是抬頭看天,跟著嘀咕道︰「怎麼天變黑了,難道我在水下呆了很久?」
這人不是馬小寶還有誰?他在水里一群水鬼的指引下找到了肖麗娟的尸體,跟著則用早先準備好的裹尸袋把尸體起出。說起來輕巧,過程卻絕對稱不上輕松。
肖麗娟的尸體和一堆水草糾纏在一起,而且在水里泡得久了,幾乎只剩下骨頭的尸體隨時都會散架。馬小寶要小心仔細地取出每一塊骨頭,確保沒有遺漏。否則只有還有一塊骨頭留在水里,馬小寶就得前功盡棄。
花了老大的功夫,馬小寶才總算成功起出肖麗娟的尸體。在裝進裹尸袋里往水面上浮起時發生了一個小小的插曲,也不知道避水符是否擱了太久的緣故。本來馬老爺子嘴中那至少可用三個時辰的符咒,在馬小寶向水面游了一半便宣告失效。
馬小寶憋著一口氣拼命往上游,才最終在氣盡時成功出水。一出水面,馬小寶便把舌頭下壓著的避水符吐了出來。符咒落水,當既化成一道青煙消散,看得馬小寶連聲說道︰「還說沒過保質期,老頭這分明是在坑我嘛。」
嘴上說著,馬小寶可沒閑著。一手捉著裹尸袋往岸上游,等上得了岸,他已經快筋疲力盡了。
大人型躺在岸邊的草叢上,抬頭就看到昏暗奠空,還有那一輪被月亮擋住的日斑。馬小寶喘著大氣,一邊說道︰「今天竟然玩日食?還在這個點上,典型的陽時陰刻啊。《》難為那瘋女人沒出來礙手礙腳,看上去我運氣還不錯,嘿。」
恢復了點體力後,他爬了起來。拽著那裹尸袋往之前放衣服的地方走,這離了水,裹尸袋變得死沉死沉。馬小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一袋骨頭拖了過去。古有秤骨之說,這說的是從一個人骨頭的份量來推斷這個人的運程。在通靈師的世界里同樣有秤骨這麼學問,但卻不是問前程推吉凶,而是用來判斷怨氣的多寡。
怨氣越重者,其尸骨的重量也就越大。最簡單的例子便是僵尸,何謂僵尸,死而不化謂為僵。僵尸是怎麼來的?這其中的成因多樣,總的來說,一是誤葬凶,尸體不斷吸收了地煞之氣而成精;二則死時有怨氣不散聚于胸口,這時一旦被人或動物過了陽氣,陰陽二氣在體內互沖便會起尸。
大多數僵尸都屬于此二者,只是前者更確切地說,應該稱為尸煞,而後者才謂之僵尸。尸煞由地煞之氣而成精,比普通僵尸要棘手不少。但僵尸卻要比尸煞來得更沉更重,這是因為尸煞是天地偶然的變數所致,其尸本身並無怨氣殘留。可僵尸就不同了,它們死時怨氣不散,起尸後更散入四肢骨骼之中,使得僵尸變得銅皮鐵骨,刀槍不入。更有甚者,則水火不侵,等閑難伏。
由此可見,怨氣不但會養尸,更會養骨。
而通靈師的秤骨之說,便是由此而來。骨頭越重,怨氣越大是通靈師的不二鐵則。所以馬小寶這會知道肖麗婷的骨頭如此沉重,臉色自然不會好看到哪里去。只是肖麗婷也有其特殊之處,她是那些縱火案的凶手,而殺死了一車人後仍怨恨難消,繼而化成了厲鬼。
這變成鬼也就算了,肖麗娟還把所有受害者的靈魂拘束在水庫下,甚至還追殺著當時中途下車的四名乘客。而那些枉死者的靈魂本來就帶著怨氣,如今被肖麗婷拘束起來。這怨氣無處發泄,便盡數傾注在肖麗娟身上。所以肖麗婷的骨頭如此沉重,倒非其一人之功。
事實上,那是數十份的怨氣盡皆凝聚在肖麗娟的尸骨上,才使得她的骨頭沉重如斯。
而這卻如同一個死結。肖麗娟拘束了枉死者的靈魂,後者則把所有怨氣都灌注在她身上,使得肖麗娟變得更凶更狠。如此一來,肖麗娟只會受到這股怨氣的影響而變得更加瘋狂且不可理喻。同時,只有肖麗娟還存在,那些受害者便無法離開水庫,更別提輪回轉世了。
明白了這些事情後,馬小寶才知道柳婉晴是如何特別的一個人。這個女生的心地必是極為純淨和善良,也只有如此,她在死後才沒有心生怨恨,成為肖麗娟唯一無法拘束的靈。若不是柳婉晴還惦記著一個莫子蕭,這善良的女生怕早入輪回去了。
不過現在一切都不打緊了,馬小寶找到了肖麗娟的尸骨。接下來只要燒掉她的殘骸,等同化掉了她尸骨上數十人份的怨氣。怨氣一消,又沒了尸骨。無所依憑之下,只要肖麗娟還沒修成魔,就會因天地業力而自然消散。
厲鬼也好,更厲害的邪靈陰煞也罷。這些靈體是無法在沒有肉身的情況下長期存在于人間,天地大能是不會允許這些無根之物長期存在,從而擾亂陰陽秩序。可既然存在,便必須有它的道理。所以靈體如果長期留在人間,便肯定有與之生前相關的東西留下。
最直接的莫過于尸骨,這是靈存在于人世普遍的依憑。因此對于通靈師來說,對付一只厲鬼最簡單的方法莫過于毀掉其依憑。而一只厲鬼修成了邪靈或者陰煞,它們就會變得難對付得多。如果把厲鬼比做一只瘋狂的野獸,那麼邪靈陰煞就是開了靈智的妖獸。
它們的殘忍嗜殺比厲鬼更甚,可同時它們也更加狡猾。這些可怕的靈會將自己的依憑小心收藏起來,或干脆煉化成某種法器,既可傷敵,又便于攜帶,不怕被通靈師輕易得手。
馬小寶得慶幸肖麗娟現在只是厲鬼,她還不懂自己尸骨的重要性,否則他哪能這麼簡單就把尸骨起出來。現在,馬小寶正清理著附近的雜草,整理出一片隔火帶後。再把之前帶來的一瓶汽油往裹尸袋上澆,最後拿出盒火柴,點燃了其中一根。
「塵歸塵,土歸土。肖麗娟,你也該離開了。」
輕輕把火柴丟到裹尸袋上,袋子上的汽油立刻被點燃。轟一聲響,裹尸袋竄起幾米來高的火焰,在這昏暗奠地間顯得那麼耀眼。
與此同時。
變成火海的公交車上,面目猙獰的厲鬼正一手扣在莫子蕭的脖子上。肖麗娟那張被火燒得恐怖萬分的臉上正露出瘋狂的笑容,她大笑著。每笑一聲,便有帶著火星的濃煙從她嘴中噴出,好不可怕。
「放開他!」柳婉晴大叫著,她使勁想拉下肖麗娟的手。否則被其提得離地而起的莫子蕭,過上片刻非得窒息而死。
可柳婉晴一個普通的靈哪是肖麗娟的對手,肖麗娟只是朝她噴出一口夾帶星火的濃煙,便沖得柳婉晴飛了出去,直摔到後廂的座位上。
「婉晴!」莫子蕭看到柳婉晴為了自己而受傷,心中一痛,可他卻無力改變這種局面。
便在這時,肖麗娟的腳下突然竄起火焰來。起初莫子蕭還以為這只女鬼又甩什麼新的把戲,沒想到肖麗娟自己也驚異失措起來。她同樣葬身在火海里,死後化成厲鬼能夠驅使帶著陰火的黑煙,可肖麗娟本身對于火焰卻是十分懼怕。特別是火焰纏上她身體時,肖麗娟便不由想起自己死時在火海中的萬般痛苦。
「不!」她尖叫起來,從嘴中、袖管不斷放出黑煙朝腳下的火焰沖去。打算把火撲滅,可卻無濟無事,火非但沒有熄滅,且越燒越烈,轉眼已經來到她的腰部。
肖麗娟大叫一聲,全身化成一股黑紅相間、火星點點的濃煙就這麼從車窗飛了出去。她一走,莫子蕭才掉到了地上。被肖麗娟掐得透不過氣的他,如今深吸了一口氣,卻給嗆得咳嗽連連。而此時,他才听到有人驚訝地說道︰「咦,年青人你哪里不舒服,怎麼坐在地上啊?」
莫子蕭抬起頭,迎向一個婆婆和藹的目光。再看四周,之前的火海消失了,那種被隔離在現實之外的感覺也不見了。所以車上的乘客才會看到莫子蕭摔在地上,而不再像之前視若無睹。
「沒事,不小心摔了一跤。」莫子蕭苦笑道,扶著椅子站了起來。他再往後看,汽車後廂空蕩蕩的,哪還有柳婉晴的身影。
這讓莫子蕭有些落寞,最終輕嘆一聲坐回座位上去。柳婉晴來了又走,莫子蕭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還是否能夠見面。但更多的,卻是想不明白那厲鬼明明差一點就快殺死自己,卻為何在關鍵時刻離開。
她離開得那麼倉促,簡直就像被人趕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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