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夢闌珊 第四章 雨火迦藍(二)

作者 ︰ 雪月凝思

終于,海軍拉響了炮擊警報,呯呯呯,軍艦齊射時整個艦體猛地一震,炮口拖出好幾米長的火煙,煙霧和巨響一時間飄滿了水面。所有軍艦上的炮手都在重復一組動作,清膛,裝彈,開炮!

「炮擊!」老兵們都在大叫,拉起旁邊的弟兄就地趴下。艦炮炮彈懾人心魄的尖嘯聲連成一片,震耳的轟鳴仿佛要震散每個人的靈魂,周圍的一切沉淪在厚重的煙塵里,連太陽,都被遮過天空!

大地在瑟瑟顫抖,死亡從天而降,**將士卻只能無助的趴在地上,等待命運的裁決。炮彈激起的碎片和震波細細犁過每一寸土地,原本能夠提供庇護的的防炮工事,卻在此時失去了任何意義,淺淺的工事無法給弟兄們帶來庇護,那是一個黑暗的墳墓,如果有人抱有幻想,在里面尋求心理上的安慰,他所得到的,只有命運的遺忘。

戰後,團里的生還者在一些不幸的防炮工事里看到了極為悲慘的一幕,完好無損的工事里面,所有的弟兄無一幸存,全部七竅流血,面色淤黑的躺在泛潮的土地上。

泥沙,碎石,木塊被重重的擲向了半空,再重重的落回大地。一發巨炮炮彈落在戰壕里,整整一個排的弟兄被湮沒在火光與煙塵中,無人生還。

炮擊中,**將士化為了紛飛的碎片,伴著炸碎的草木泥土,靜靜地長眠在深深的洞壕里。

燃燒的南空,天穹一片赤紅,頓悟寺在烈焰中化為人間地獄,**將士如雪花般,消融彌散。

仿佛是一個最可怕的噩夢,永遠無法醒來。不少弟兄眼楮里,鼻子里,耳朵里都流出了鮮血,好多弟兄被活活震死,流血而亡。更多的人體殘軀在爆炸中凌空飛起,拋向四周,斷肢殘臂,血肉橫飛。

角落里,狗剩蹲在那捂著耳朵大張著嘴,他感到自己像是被倒扣在大鼓中的老鼠,上面有一個瘋子拎著鼓槌在打個不停。自己也算是老兵了,打了這麼多年仗,什麼樣的惡仗沒打過,可今天挨的炮擊火力之密從沒見過,別說是他,蔣毅,張紹勛,彭松齡,宋希濂,甚至陳誠都從未見過。

戰壕里,一股股震落的泥土砂石聚成渾濁的洪流砸在鋼盔上,狗丟和騾子親眼看見一個弟兄被彈片劃開了肚子,腸子混著血液流了一地,不過那個弟兄並沒受到太大的罪,又一發炮彈給了他一個痛快,看到如此慘景,兩人不禁都低下了頭。

鄰近戰壕里一個新兵突然尖叫著跳出掩體,他在這種殘酷的刺激下崩潰了,大喊著亂跑,周圍的弟兄目瞪口呆,這人在干什麼?在這種環境下離開工事?他瘋了嗎!?

一道白光閃過,大塊的泥土和這個新兵被氣浪扔向遠方,當這個新兵落到地上時,半拉身子已經找不到了,掙了幾下,新兵就再也不跑了。陣地上每個士兵,每個軍官,每個將軍的神經都被繃死,因為這種非人的折磨,在煎熬著每一個活著的軍人。

戰場在一瞬間靜了下來,死一般的靜寂,可怖的詭異在撕扯著每個人的靈魂,理智蕩然無存,所有的幸存者全部按上刺刀,嘶喊著躍出戰壕往前沖。弟兄們沖出去好遠,直到血紅的眼楮漸漸恢復了清明。弟兄們默默的回到原點,集合,清點人數。看著稀疏的隊列,軍官都在發愣,這是我的部下嗎?是嗎?人呢!?

「集合!集合!集合啊!」活下來的軍官在嘶聲大吼,好像受傷的狼王,對著明月長嗥,召喚群狼,出擊攻掠。

然現實讓全團如遭雷殛,團長在炮擊中被震得內髒出血抬下陣地,營長當中只剩一個蔣毅,三個營的弟兄損失超過八成,全團幾乎沒有重傷號,在那種恐怖的炮擊下只分生者和死者,要麼生,要麼死!

全團十六個連,現在卻連拼成兩個連隊都很吃力。

遠處,一個日軍步兵大隊在集結,蔣毅默默的將彈匣中的子彈退出一發,放在胸口的口袋里。頓悟寺16師陣地喊殺聲不停,但比之以往小了太多,看來在剛才的炮擊中,16師也是沒能活下來幾個人啊!

一個弟兄胳膊上,頭上纏著繃帶,手里抓著個紙片,艱難的越過陣地上巨大的彈坑群,向自己跑來。蔣毅無神的瞳孔凝視著他,那些可怕的彈坑,訴說著這些幸存的弟兄到底經歷了一場什麼樣的災難。艦炮炮彈,一炮過來幾丈寬的一個坑,陣地全部被毀,蔣毅確實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挺下來的,又要怎麼樣再挺下去。

「長官,十六師打光了,頓悟寺失守了,上峰命令我們撤。」

蔣毅接過電報,臉上無喜無悲,只是機械的點點頭。

「遵命。」

弟兄們麻木的走下陣地,臉上看不到一絲生氣。

1937年1月7日,中華民國國民革命軍力戰強敵,死傷慘重。歷經多時苦戰後,頓悟寺,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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