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夢闌珊 第六章 浮血沉菊

作者 ︰ 雪月凝思

蔣毅突然直起身,在小姑娘的墳前擦干淚花,仿佛像雄獅一樣咆哮道:「頓悟寺死難的弟兄們!我蔣毅對天發誓,要用鬼子親王的腦袋來祭你們!」

全團殘存的兩百多個弟兄在復仇的怒吼中,嘩的跪倒一片,淚如雨下。

一次炮擊,全團的弟兄們快死絕了!現在,活著的弟兄要給你們報仇,用鬼子在淞滬戰場上最尊貴的狗頭祭奠你們!

滿面血塵的臉龐,凝不干那悲傷的淚光。弟兄們跪在地上,向著秋意漸濃的雲風,許下了復仇的誓言。

未幾,全團列隊,開步前進,在走過墳頭時,蔣毅拍拍小姑娘的新冢,心里默默的想著,小姑娘啊,叔叔們要去殺鬼子了,過不了多久,叔叔們就去找你了,等上了路,叔叔還給你唱歌。

強行讓自己靜下來的蔣毅仔細在腦海里回憶著那份公表上的一字一句,自己記得清楚,9月26日去師部開作戰會議時,無意中發現一份當天被繳獲的日軍公表,上面的文字明明白白的記錄著;

「伏見宮博義王殿下以第三驅逐艦隊司令之職••••••在上海日本郵船公司浦東棧橋附近,與附近倉庫中隱藏敵軍發生戰斗••••••戰斗進行到下午3時4分,敵卑怯一彈擊傷殿下左臂,幸傷勢不重••••••」

伏見宮博義,日本海軍第三驅逐艦隊司令,日軍大本營軍令部總長伏見宮博恭親王、幕府末代將軍德川慶喜之女德川經子夫婦的長子及繼承人,以及,蔣毅此次的獵殺目標!

在東瀛,四大歷史最悠久的世襲親王世家一直是貴族社會主要支柱,而伏見宮博義正是四大世家中最尊貴的伏見宮家下一任家主,世襲親王,日軍淞滬戰場上地位最高者。日本方面估模著只是想讓他來中國戰場上鍍鍍金就行了。而且日本海軍省判定,日本帝國海軍在淞滬戰場沒有威脅,博義王所活動的黃埔江面上是非常安全的,可沒想到出了個岔子,讓親王挨了一山炮。但蔣毅估計,以日本海軍的驕狂,伏見宮親王絕不會離開艦隊,離開座艦,蔣毅要的,就是伏見宮博義的腦袋。

戰斗內幕蔣毅一清二楚,胃口奇好,技術奇硬的炮兵第二旅帶著六門山炮到處敲打,從吳淞口倉庫的日艦,一直到停在英美聯合煙草公司對面的出雲號裝甲艦都是挨敲對象,連隔著建築物的日軍軍艦不時都要挨上一炮,這準頭連日本海軍都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所以,這支炮兵就得了個「神炮」的名聲。

在蔣毅的計劃里,此戰,必需炮兵第二旅協同,否則,一切必為空談。

當蔣介石驚聞36師216團在頓悟寺遭到毀滅性重創時,渾身上下冷汗直冒,蔣毅有事嗎?他還好嗎?蔣介石在總統府里像發了瘋一樣四處打電話,拍電報,急切詢問蔣毅安危。直到獲悉蔣毅無事時,蔣介石才長出一口氣,心里這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但由于216團團營長已經損失殆盡,蔣介石命令,由蔣毅接替216團團長一職。

正當蔣介石要坐下來喘口氣時,宋希濂拍來一封電報,說是蔣毅有個計劃,如果操作得當,一個鬼子親王腦袋不保,且三十六師師部認為此計劃可操作性極高,有七成把握!所以,希望校長能讓蔣毅**指揮且不受任何干擾,盡量保證成功幾率不受內部因素削弱。學生在此謹盼校長下令,命令炮兵第二旅協同作戰,並調配一門三十二倍十五榴大炮,以供炮擊使用。蔣介石一看電文,大手一揮;

命令,炮兵第二旅全力配合蔣毅作戰,任何人不得干擾蔣毅指揮,違令者軍法處置!

命令,炮兵第十團調撥火炮,配屬蔣毅指揮,轟殺日軍伏見宮博義親王!

如水的夜涼下,一門通體霜黑的重炮閃著幽明的華光,威武的炮身在月光下揚起了巨碩的炮口,吟唱起那段輝煌與勇武的傳奇。

日耳曼人最精良的工藝,德意志帝國給予中華最強的武裝,全軍僅有的二十四門,睥睨天下的三十二倍徑一百五十毫米重型榴彈炮掀開偽裝網,訴說著德械師的驕傲,開赴蔣毅團營地。

炮兵第二旅旅長蔡培元樂壞了,有大炮了,真正的大炮!就黃浦江那四五百米的寬度,只要鬼子軍艦敢露臉那非賞他一發狠的不可。得到蔣介石親筆軍令的蔡培元馬上和蔣毅踫頭,兩下一商量,蔣毅總算搞明白了炮兵第二旅到底是怎麼個打法。

第二旅有個獨創的狠招,用一條小汽艇拖著一條小木船,小木船上則扛著一門小小的七五山炮,兩條小船背著門小炮在浦東密如蛛網的河汊里四處開火。對于日本海軍來說,這該死的小船在這該死的河道里滿世界添亂,打又打不著,追又追不上,細細密密的河道又窄又淺,軍艦過不去,可這倆小船行啊,而且目標還小的可憐,離得又這麼遠,軍艦實在是打不中他。但對于小船來講,這河道寬得他閑著沒事干原地打轉都行,自己體型小,吃水淺,速度快,時不時出去蓋他媽一記黑磚,就那些挨蓋的日本軍艦扭著龐大的艦身簡直像是一個活靶,想跑靶都跑不了!

日本海軍氣急敗壞生挨了一個多月,只能是一挨打就玩命的覆蓋炮擊,可小船是拍一磚就走,日軍軍艦想打都打不著。

至于伏見宮博義挨敲的那次是四條小船搭伙干的,先是兩條小船偷偷模模拎著磚頭又溜了出來,照著停在棧橋的日軍軍艦一磚下去拍了就跑。那些挨了黑磚的日軍軍艦氣的一陣亂打,等了一會看著沒聲了還想著是不是把拍磚的給干沉了。當艦隊前往檢視戰果的時候,就數艦隊中央那個不明真相的島風號跑的最快,超越同僚興沖沖地跑過去撿好處。結果,好處沒撿著,埋伏在背地里的另外兩條小船一看躥來個二蛋,跳出來給他一磚立即跑路,四條小船連毛都沒掉一根,一個帝國親王就挨了一炮,這稀奇古怪的戰績連拍黑磚的都沒想到。

此次戰斗給伏見宮博義帶來了很大的心理陰影,就算到了此時,伏見宮博義還在他的座艦島風號上見人就說︰「炮彈不認人啊!」

這邊蔣毅蔡培元打的還是這個主意,小船引,伏兵轟,只不過這次伏兵不是兩條小船用山炮炮擊,而是一門重型榴彈炮。就在昨天晚上,國民革命軍炮兵第十團二營六連帶著那門15的德國fh18重型榴彈炮抵達營地,而且炮團的弟兄對目前這種散兵游勇式的小規模打法並不陌生,因為日軍火力優勢太大,兩個重炮旅團外加一個二百四十毫米攻城炮聯隊壓制了全淞滬的**火力,就這還沒算艦炮,飛機,各部隊直屬火炮的壓力。沒辦法,**重炮部隊在淞滬只能是經常化整為,小規模出擊。

天蒙蒙亮的時候,**炮兵弟兄在周圍看了地形,為確保萬無一失,炮連先在別處差不多的條件和環境下,架起大炮對著日軍試射。可炮彈金貴,空炸太浪費了,那挨炮彈的就理所當然是對面的日本陸軍了。

試射時,六連打幾炮把榴彈炮套上牽引車就走,日本陸軍冷不防被炸得四腳朝天,想找又找不到哪打的炮,只能是打碎門牙和血吞。至于把這個消息轉告給海軍,人家陸軍想都沒想,不干!管他什麼出現了重炮威脅,管他什麼海軍也是受威脅者,本來我們陸軍這次就是被你們海軍的無能給拖進了淞滬,結果整的我們陸軍現在死傷慘重,再說了,老子跟你本來就不對付,你海軍要是也吃了炮彈那我更高興。

就這樣,海軍根本就不知道**重炮兵出來了,還來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了。

天又一次暗下去的時候,**炮兵在一道河灣處設好了埋伏,萬事俱備就等獵物來受死,江面上那兩條小船耐心的等著巡邏的第三驅逐艦隊,耐心的等著他們巡邏到這。幾個小時後,掛著第三驅逐艦隊司令旗的島風號領著幾艘軍艦出現在小船的預擊射程里,小船對著島風號開了一炮掉頭就走,嘲笑般地讓炮彈落在離島風號只有一二十米的江面上,島風號上吊著胳膊的伏見宮博義看見打傷自己的小船又出現了,驕狂的親王從來就沒吃過這麼大的虧,馬上下令追擊。

島風號還是一馬當先,只不過這次伏見宮博義學精了,一邊追擊一邊小心的觀察著周圍是否有埋伏,以免再次遭遇山炮襲擊。而在伏見宮博義視線外,一門榴彈炮被推出溝壕,離開掩蔽,進入炮位。很快,入位的火炮迅速完成架設,射擊諸元裝定完畢,**炮兵弟兄握著炮栓的手微微發顫,都在那默念著;「快呀,走快,老子送你上路!」

忽然,被島風尾追的兩條小船上听見一聲撕天裂地的咆哮,帶著心底的震撼,在空際間劃出死亡的厲嘯,讓島風號上瞬時閃起一大團耀目的火球。

燒黑的艦上油火紛落,那彷如阿鼻地獄般的慘景,到處都是淒厲的慘叫和模糊的血肉,人體碎塊像雨點一樣飛上天空,艦上沒死的軍官抬頭一看全慌了神,一炮下去艦橋都被炸變形了,那上頭一直站著的博義王殿下可就,軍官們不敢想了,全涌到艦橋那里去找伏見宮博義王殿下,可艦橋上幾乎所有人都被炸成了碎肉,軍官們找著找著,一個軍官就感覺好像踩到個東西,撿起來一瞧,這個軍官直接嚇昏在地,天啊!這是皇室的十六瓣八重表菊紋徽章殘片,伏見宮博義王殿下貼身佩戴之物,連徽章都被炸得只剩下帶血的半邊了,那人呢?

當自大的伏見宮博義在艦橋殘骸堆里被軍官們扒拉出來時,原本華麗的軍服現在跟個破布條一樣披在身上,至于那個貼身佩戴的皇室徽章則一飛兩半滿軍艦扒拉到底也沒找全。伏擊位上的**炮兵精準連射了三發穿甲重彈,首發命中,一百斤的重型穿甲彈頭擊中島風號艦橋附近的炮位,穿爆了彈藥堆,這些彈藥雖然不足以把島風號一炸兩塊,但足夠炸飛整個艦橋了。受到重創的島風號,二話不說立即歪歪扭扭逃離此地。

與此同時,連打三炮的**炮兵也飛快的把大炮套上牽引車離開此地,日本海軍可反應不慢,而且這尊榴彈炮實在太沉,不好移動不說射速也不快,蔣毅和蔡培元在之前的試射演練中發現,**只有三次開炮機會,一過三次那肯定是在日軍軍艦報復性回擊中炮毀人亡。平心而論,以一門陸基榴彈炮的火力根本不可能在幾艘驅逐艦的圍攻下短時間內擊沉一艘日軍軍艦,如果留在這里死打,只能是島風號還沒沉,**炮兵弟兄就和榴彈炮全折在這里。

哪怕只把它島風號打回本土大修,參加不了接下來的戰爭就讓**將士心滿意足了。日軍戰艦太多,火力太猛,能讓他們在淞滬少一艘戰艦,少幾門炮,就會有不少弟兄能活下來。所以,只打三炮!無論擊中與否都要離開這里!**弟兄死的夠多了,能少死幾個就少死幾個吧!

雖說榴彈炮後兩炮打的偏了點,沒打中島風號,不過這也很不錯了。瞧這傷勢,島風號絕對要馬上回本土返港大修,沒個把月別想下維修台,淞滬戰場剩下的戰事島風號別想參加了。

傷重的島風號上,鬼藍的火焰無聲的翻騰在斷裂的甲板縫隙中,而那枚碩大的印刻在艦艏上,代表日本皇室的菊花徽章在無望中落入飄滿血紅的江面,緩緩沉入江底。

蔣毅和全團剩下的弟兄朝著頓悟寺的方向跪了下來,失聲大哭,高呼著告慰英靈,因為上面通過內線傳來的消息已被團里得知,伏見宮博義病上加傷,實難治愈,死亡只是時間問題。

「弟兄們吶,安心上路吧!我們履行了誓言,用鬼子親王來祭你們了!上路吧!弟兄們!上路吧••••••

可能是死者還想讓他再多受些折磨吧,1938年1月19日,日本皇室伏見宮博義王在延緩生命的針劑中,痛苦的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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