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夢闌珊 第十二章 敗走金陵(二)

作者 ︰ 雪月凝思

可現在團里正在苦戰日本陸軍,日軍推著平射炮點飛了團里好幾個火力點,機槍碉堡射擊口子開的太大,那炮彈飛進來簡直是毫不費力,往往一炮下去碉堡里的弟兄就是腦漿迸裂,四肢俱斷,其狀之慘無法想象。

蔣毅看著弟兄們的慘狀痛苦萬分,團里除了追擊炮以外就再沒有其他的重型火炮,而日軍的平射炮直射火力根本無法壓制,整個戰場就是一面倒的屠殺。團部里,蔣毅抱著電話帶著悲聲向幕府山炮台請求火炮支援,幕府山炮台在驅散了日機後轉過來炮口對日軍進行了壓制,幾門八十八毫米防空炮將俯仰角調到了負度,俯射日軍平射炮群,站在炮台上的帝**官,清楚地在炮兵觀察鏡里看見對面的日軍平射炮群被炸得鋼碎肉飛。

一發八十八毫米的高爆榴彈撕開了日軍平射炮上的護盾,被擊中的平射炮當場就被連人帶炮統統送上了天。可日軍炮兵看見自己人的平射炮吃虧也是不甘示弱,重炮陣地抽出手來對著幕府山炮台一頓火力壓制,遭到了壓制的幕府山炮台不得不回過身同日軍重炮兵戰成一團,團里再次失去了火力掩護。

對面日軍在平射炮被端之後,其他的各式武器挨個頂了上來,重機槍、擲彈筒、槍榴彈一個接一個的打了過來,特別是擲彈筒,打的異常精準,那筒子里砸出來的炮彈真就像是長了眼一樣的往下落,要不是那幾個僅存的重機槍碉堡還在不停地掃射,團里怕是早就完了。

站在戰壕的墊階上的狗丟跟班里的弟兄換下花機關,舉起毛瑟槍對著日軍就摟火,遠遠看見一個背著個大罐子的身邊有好幾個日軍官兵在拼命掩護,掩護那個大罐子趴在地上匍匐接近著面前的機槍碉堡。由于他們趴的低,狗丟打不中大罐子,雖然弟兄們都不知道這個大罐子背的是什麼,但那肯定是來者不善,機槍碉堡里也是萬分警覺,對著這個大罐子竭力射擊,盡可能的要把他給敲掉。

陣地上的弟兄們看見那個大罐子在彈雨中揚起手里棍子樣的東西,突然噴出了一道耀目的火柱,那火柱卷著旋風掩進了碉堡,里面的弟兄瞬間就變成了焦炭。團里的弟兄們登時都是手腳冰涼;

「噴火兵!鬼子的噴火兵上來了!」

旁邊剩下的兩個機槍碉堡里也是人心惶惶,日軍槍榴彈組趁機貼近,準準的把槍榴彈打進了碉堡,轟轟兩聲,團里僅剩的三個機槍碉堡全沒了,整個陣地的支撐點全沒了,我們撐不住了!

大批日軍順著口子沖了進來,沖在最前的噴火兵吐著火龍,1°c的高溫沖進戰壕,團里的弟兄渾身沾著火油,慘叫著翻滾幾下再無聲息。

團里的陣地上全是被焚燒的皮肉焦糊味,已經打到這份上的弟兄們,神魂中的意志幾乎就要崩潰了,正在這時候好死不死的有幾個混蛋扔了槍嚎叫著往後逃,弟兄們認出來那幾個逃兵就是師里補過來的壯丁,被蔣毅排在陣地後面督戰的寧虎看見這幾個動搖軍心的雜碎兩眼煞氣直冒,帶著幾個凶悍的湘西弟兄抄起長矛噗嗤一聲就把這幾個逃兵挑到矛尖上。團里看見那幾個膿包被長矛挑著高高舉起,原本即將潰散的士氣,再次鼓起。

而蔣毅在這時候已經跑到機關炮那,手上被燙了好幾下硬是拽出彈鏈,換上曳光彈對著那個噴火兵瘋狂開火,幾發機炮炮彈曳著彩色的焰光,結結實實的砸在油罐子上。

旁邊的日軍先是听見叮叮幾聲,然後就是眼前轟的一下,那個噴火兵被打爆了背上的油罐,飛濺的燃油裹起四周,噴火兵在烈焰中像一個人形火把,無望的尖叫聲,絲絲滲入了周圍驚懼的魂魄。

正當日軍看的膽戰心驚時,師里兄弟部隊的援軍也趕到了,全團先是看見噴火的被團長打掉,然後又來了援軍,士氣大振,上了刺刀頂著日軍發起反沖鋒。釘在**陣地上的日軍軍官認為再這樣打下去毫無意義,軍旗一撇帶著殘余部隊停止進攻,交替掩護撤回出發區域。

團里在這次交火中損失慘重,還沒來得及喘口氣日軍的火炮可就過來了,全團只能守著殘破的陣地縮著腦袋挨炮彈。跟著排里躲在鋼筋混凝土工事里的狗丟靠在門口的鋼板附近,閉著眼仔細听辨著外頭的炮聲。听了一會,狗丟輕松的斷定這次炮擊絕對能安然無恙的挨過去,因為日軍砸過來的不是重炮而是那些威力不太大的山炮,要知道,排里呆的這可是鋼筋混凝土的國防工事,沒有重炮就想鑿開個天窗那你想都別想。

轟隆一聲,一發山炮炮彈敲開工事頂蓋在掩體里炸了,排里的一二十號弟兄當場就沒了,整片牆壁上糊滿了排里弟兄們的血肉,門口的狗丟被炸懵了,這是怎麼回事!山炮怎麼能炸開鋼筋混凝土工事?!我*他媽的我不信啊!

狗丟拖著重傷的軀體往面前一塊碎土爬了過去,撿起來一看,登時一口鮮血噴出。

「谷正倫!老子做鬼也要殺你全家!」狗丟大罵一聲,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蔣毅在炮擊中大驚失色,他看見團里的鋼筋混凝土工事塌了好幾處,這可是永久性國防工事,用鋼筋混凝土澆築的鋼鐵長城,怎麼連他媽山炮都擋不住!蔣毅離開掩體在炮火中穿行在戰壕里,寧虎榮烈和團部的幾個人緊緊跟在後面,正跑著就听見旁邊一個被炸塌的工事里有罵聲傳出,幾個人趕忙沖進工事一低頭就看見狗丟昏在地上,蔣毅把狗丟抱在懷里搖晃著,呼喚著。

狗丟在昏迷中睜開眼楮,瞅見自己躺在團長懷里,悲憤萬分的向團長哭訴了一切。

「長官,上頭壞良心!那些全家死絕的雜種••••••眛弟兄們的命啊!」

狗丟手指著那個被炸開的洞口大聲的哭泣著,榮烈過去一看,臉當場就白了,伸手摳下來塊東西踉蹌著跑了過來,蔣毅看見榮烈大張的手心差點暈過去,現在什麼都搞明白了,因為榮烈現在快攥出血的手心里居然躺著一截早已腐爛的竹子!他媽的這工事不是用鋼筋而是用竹子澆出來的!這鳥工事還擋炮彈,擋你媽啊!

「谷正倫!我*你祖宗!」

蔣毅兩個眼楮里快滴出血來了,谷正倫這個該當凌遲的雜碎偷工減料欺上瞞下,把原本用于建築鋼筋混凝土工事的鋼筋偷換出來,用竹子作為工事的支撐物,整個工事外表看上去沒有問題,可誰知道里面被做了這麼大的手腳!被炸開的工事露出的都是一截截早已腐爛的竹子而不是應該出現的鋼筋!這不是一個兩個,而是所有被炸開的工事,所有的,無一例外!

「長官,帶著弟兄們•••••撤吧,弟兄們士氣••••••散了,別再為這幫雜••••••種在這賣命了,留弟兄們一條••••••活命吧,長官!」

「兄弟,我答應你,走,帶著弟兄們走啊!」

狗丟含著笑,輕輕地合上了雙眼,蔣毅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弟兄躺在懷里就這樣去了,淚水頓時奪眶而出。

外面的炮火漸漸停了下來,蔣毅把自己的弟兄平躺安放,扶正軍帽衣領,整理好烈士遺容後,蔣毅咬著牙直起身下定了決心,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帶弟兄們活著離開這,去他媽的命令,老子今天就他媽抗命了!後面那些膽敢礙事的干掉了再跑,哪怕就是死,老子也要帶弟兄們活著離開!

剛出門口,蔣毅驚訝的看見門口密密麻麻站滿了團里幸存的弟兄,弟兄們瞧見團長出來了,都是眼里憋著淚,憤懣滿懷。

「長官!咱們被驢日的上頭給賣了!姓唐的王八蛋扔下咱們自己先他媽坐船跑了!」

管機要的弟兄失聲大叫。這一下蔣毅听蒙了,抓起機要弟兄幾近失控的怒吼,「你說什麼?唐生智跑了?那雜碎扔下我們這些拼命的弟兄,自己先他媽坐船過江跑了?」

「不止是他,整個長官部的全都跟著坐船最先逃跑!狗娘養的上頭把咱們拋棄了,長官!」

機要弟兄的話像一把尖刀扎透了蔣毅的心髒,蔣毅哈哈長笑,可那笑聲誰都能听出一絲落寞,一絲來自浴血苦戰卻慘遭背後一刀的英雄落寞。

「姓唐的雜種,你把弟兄們耍的好苦哇!與南京共存亡,南京失守我亦不生,你自己的誓言都他媽被狗吃了嗎,啊?」

听見這話的弟兄們都低下了頭,來自後方長官部的無恥背叛讓弟兄們寒透了心,蔣毅回過頭,幾乎就是咆哮著對弟兄們下達撤退命令,「全團除武器彈藥以外,其余物資一律扔掉,全團即刻起停止抵抗,放棄陣地撤退!」

「是,長官!」

人群對著長官齊刷刷的一個敬禮,隨即帶好武器迅速前往下關,那里有師里負責看管的船只,有辦法跑到江北去。而在前往下關的路上全是**在混亂的潰退,人馬相互踐踏,死者無數,城門那更是堆起來幾層厚的死尸,人踩上去那腳都是軟的。這副慘景蔣毅看的是痛罵不止,姓唐的背信棄義,戰前信誓旦旦的宣布要與南京共存亡,什麼南京失守他也不活,吹得跟象球一樣大,騙的弟兄們都做好了捐軀首都的準備,可結果唐生智最先逃跑不說,還他媽扔下一道莫名其妙的撤退令!

你要撤退也行,好歹給我們這些死戰在前的弟兄們提前打個招呼也好有個準備,可現在呢,連個組織計劃都沒有,突然上下嘴皮子一合可就讓全線撤退,這哪是撤退,分明就是大潰逃!**南京防線已經在這個昏招下全線潰散,更混蛋的是,開戰前唐生智為了顯示自己不撤的能耐,把江邊的船不是毀了就是都給集中收了,坑的那些沒來得及離開南京的平民幾乎就是一個沒跑全被堵在了城里,一陣戰亂這些船都不知道沉哪去了,整的現在幾十萬人望江興嘆。

而他自己卻和長官部的坐著個私自保留的小火輪最先逃到了江北!要不是三十六師還管著一些船,那**恐怕都得死在江邊了!

蔣毅心里暗暗下定決心,姓唐的,別他媽再讓老子踫見你,否則爺爺我就是拼著吃槍子也要送你個王八蛋見閻王!

蔣毅正帶著弟兄正往下關趕,路上冷不丁的踫上支大膽穿過來的日軍輕裝部隊,而且這支日軍非常精明,掩殺在潰兵後面一路上順勢沖散了不少就地防御準備死磕的**隊伍,團里也是正準備迎頭死戰追兵,誰知道當頭沖過來一大群潰兵把團里稀里糊涂給卷了進去,全團連一槍都沒來得及開,就被潰兵一把給扔出了狙擊陣地。

全團的弟兄被夾在潰兵里卷往下關,路上看見一位將軍帶著手下的弟兄仍在死守江邊陣地,不為所動。弟兄們都是看的暗暗嘆氣,死守的弟兄怕是凶多吉少了,爺們,走好!

蔣毅被裹在人流里認出來了那位將軍,南京憲兵司令蕭山令將軍,蔣毅一看這情形,就明白將軍怕是已經抱了死志,一路走好,長官!蔣毅在心里默默的位將軍祈禱著,整個人就好像被什麼東西擰著一樣,這才一個月,就連著挨了兩次大潰敗,從淞滬一路敗逃,敗到連首都都保不住!上海丟了,南京丟了,這他媽打的叫什麼爛仗!

等跑到下關,三十六師的督戰隊和潰兵交上火了,叮叮  連重機槍都使上了,原本卷著團里的潰兵四下里一哄而散,蔣毅則趁機把全團攏起來往渡口跑。守在下關渡口的督戰隊一看是自己師里的蔣毅團,趕緊跑過來找蔣毅打听消息,這麼多突然冒出來的亂兵到底是咋回事?結果兩下里一說,這才得知撤退命令的三十六師督戰隊弟兄破口大罵,戰前的狗逼長官部先是下令讓三十六師督戰,剛剛又下令把師里給投進南京城要打巷戰,現在又突然下令讓撤退,這他媽到底還有譜沒譜!

督戰隊這戰也不督了,撕了胳膊上的狗牌跟著團里撒腿就跑,跑到渡口和三千來號剛撤到下關的三十六師弟兄一起爬上了渡船,船上的弟兄都是搓了一肚子火四處亂罵,他媽的上頭這群雜種,把首都這幾萬弟兄全他媽給坑死了!

「戰車,我們的戰車沉江了!」

正坐在船面咒罵上頭的蔣毅他們听見喊聲都是吃了一驚,扭頭就看見江中一艘嚴重超載快要沉沒的小火輪砍斷了船尾的懸掛纜繩,弟兄們只能看著那艘失去牽引的小船載著十幾輛德國戰車飄沒在江中,看著濤濤的江水浸沒了戰車上漆黑的炮塔,沉沒,沉沒!

蔣毅淚流滿面,那些戰車,載著陸軍弟兄的光榮與夢想,一同沉入了江底。

在這十天的血戰中,中華民國國民革命軍八萬殘部與日本帝國陸軍三十萬精銳部隊死戰不休,八位中華將軍戰死沙場,全軍戰死者十中有四,傷者無算。這支軍隊在這場必將戰敗的死斗中盡了全力,他們用自己的生命詮釋了自己的勇武與不屈!

而那最後的混亂狂潮,應由背叛自己誓言最先逃跑的最高司令唐生智和那些丟下部隊自己率先逃跑的將領負全責,是他們這些高層將領的無能才造成了這一系列惡果,而不是那些在前線死戰到底的**將士,因為他們已經做了一個軍人所能夠做到的一切!

1937年12月13日,國都南京,失守!中華民國國民革命軍最後的精銳教導部隊全部葬送金陵。在隨即發生的那場中世紀式的悲慘屠城中,六朝古都,盡喪兵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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