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旬月前,蔣毅的坐騎,白馬雪風,就于力戰中被日軍的槍彈所傷,但因無藥可用,雪風的傷口很快發炎化膿,層層滲過紗布的膿血引來成群的蒼蠅,無論再怎麼換洗紗布都毫無用處。
幾天前的雪風,就已經吃不下草料,飲不下清水,躺在馬廄里一動不動,痛苦的嘶鳴。
「解月兌吧,雪風,雪風!」
蔣毅粗砂的面龐輕輕的貼著馬面,掏出了那把僅剩一發子彈的手槍,顫抖著,細聲叮嚀;
「雪風,等等我,我隨後就到。」
躺在地上的雪風,眼里也是滿含淚水,一聲長嘶
正當弟兄們要砸毀電台,燒毀文件的時候,一封絕密電報悄然來至,而譯電員在譯好這封短短的電報後,駭異無狀,汲汲皇皇的上遞蔣毅;
武烈吾佷,去留自決,叔父決不怪罪!且蔣氏千百年來僅汝之一位將雄,殊為不易,萬望留意生路,方知前有勾踐臥薪嘗膽,後有徐庶身在曹營心在漢,吾佷,切勿自暴自棄!
那溫暖的悲涼里,蔣毅握著這封來自蔣介石親口囑托的電文,向著自己的叔父,發去了最後的訣別電;
叔父來生再見
佷兒武烈絕筆
為了自己被圍的佷子全力督戰,一個多月未曾好好合過眼的蔣介石在焦灼萬分中看到這封電報後,當場吐血數口,昏死過去。
周圍眾人見狀,急切的傳召醫生前來救治,直到多時之後,悠悠醒來的蔣介石,卻只言一聲吾佷,後便泣不成聲
「御林軍,沖鋒!」
在蔣毅激越的怒吼中,殘存的一千多位**將士,排著寬廣的陣列,舉起戰刀,向十萬日軍發起了最後的沖鋒。
這些沖鋒的**軍人們,散發著狂暴的怒吼,猶如極地酷烈的暴風,帶著恐怖的冰寒,勢不可擋的殺入日軍軍陣。
沖在最前的蔣毅,揮舞著雪亮的橫刀,所過之處無不血肉飛濺,而面對著一千多雙赤紅的眼楮,面對著一千多位哪怕刀槍刺入身體,嘴里依然迸發出可怕狂咆的日軍官兵,盡皆驚懼不已,驚駭萬狀。
帶著壓倒性士氣的御林軍將士,就像爆發的熔岩怒海,將所有膽敢擋在面前的東西悉數裹入自己暴怒的海洋,瞬間焚化殆盡。
雖然面前的日軍人數眾多,但面對著一千多名悍不畏死的**死士瞬時就落了下風,那些日軍官兵在血戰里從剛開始一步步的後退,逐漸演變到後來亂七八糟的向後潰散,讓奮戰的**將士們帶著勝利者的豪壯,勇武的追向了敗退的日軍。
倏然,一陣陌生的軍號聲從退卻的日軍後方傳來,原本混亂的日軍兵群听見號聲,立即向兩邊散開,退入了近旁的山谷。
剩下的兩百位**軍人,驀然看見面前數不清的日軍官兵握著軍刀,列在一起,排成了一道道密不透風的線陣陣型,靜待御林軍多時了。
看著山岡上的死戰,知道這是**落幕一戰的橫山勇下令;從圍城部隊的十個戰斗力最強的聯隊中,抽調出最勇武的軍官,最強悍的老兵,舉起各自聯隊的軍旗,向面前的**決死部隊發起敢死沖鋒!
烈陽下,十面旭日軍旗驟然揮下,最前數排的日軍軍官同時拔出軍刀,高呼萬歲,帶著身後數不清的日軍士兵舉著刺刀,如湍急的流水般,洶涌而下。
**將士們帶著最後的勇猛,將單薄的陣列在這一刻凝聚成不憾的巨石,面對面的向日軍發起決死沖鋒!
只是一瞬,將士們就被淹沒在滔天的洪浪里,無論他們有多麼勇猛無畏,所有殘存的**將士,還是懷著無望的夢想,決絕的在這片坎坷的山岡上,英勇的奮戰到了最後一息。
戰斗中,軍官在前士兵在後的日軍軍人,以同樣勇敢的精神奮勇搏殺,而且日軍還借助著不可逆轉的人數優勢,把**將士包圍阻斷,形成了數個大大小小的分割戰圈。
戰圈內,雙方的搏殺空前慘烈,因為**將士們是以必死的決心在戰斗,所以每倒下一個**軍人,就會有更多的日軍官兵濺著鮮血,倒在地上。
而在此刻山岡上的奮戰時,城破了,無數**傷兵躲在角落里,趁著日軍不備,沖上去拉響手榴彈同歸于盡,或是舉起沒剩幾發子彈的鋼槍奮力射擊,直至留下最後一發子彈,飲彈自盡。
「永別了,長官!」
戴之奇將軍舉起手槍,在自戕前用盡全力,向著周圍的弟兄痛呼道;
「所有傷病弟兄,自行決斷去留!」
砰
「軍座,來生再會!」
這時,整片戰場上僅剩的那個不斷縮小的包圍圈里,所有一息尚存的弟兄們親眼看見,悍勇無匹的王亞武將軍在殺死了十余名日軍官兵後,大呼著離別的話語,帶著滿身的創傷,轟然倒下。
「大佷子,你榮叔先走一步!」
渾身浴血的榮烈哈哈大笑,一刀砍飛了迎面沖來的那個日軍少佐的頭顱,沾著嘴角滿是咳出的淤血,倒在了剛去不久的王亞武身邊。
一位位倒下的軍人們,始終信守著不渝的諾言,奮戰最前,直到他們的忠魂,隨風而逝。
最終,五把刺刀一齊刺入了蔣毅血浸全膚的高大身軀,已是熱淚盈眶蔣毅怒睜赤眸,拼盡最後的力量掀起一陣血色的輪光,一下砍倒了這五名日軍士兵,這才大吼著倒在了地上。
一滴渾濁的淚光,劃過蔣毅血污滿布的面龐,無聲的落入了衡陽的大地;
朦朧中,蔣毅仿佛看見了早已分袂而去的長孫雪,在春花秋月的辰光下,起舞繁姿。
望著那飛袂拂雲,翩如蘭苕的舞影,早已灰暗的心空滿溢著無法言說的思念,而在這時,那些離去已久的弟兄們,也一個個笑著迎了過來,輕笑凝眸。
九秋華暮,淺笑翩翩,盈舞縴腰的長孫雪,和那些威武豪烈的軍官們一起走到了蔣毅面前,已是滿眼晶瑩的蔣毅,忽然看見,一個被張靈甫抱在懷里的小姑娘,是那樣的熟悉,卻又怎麼也叫不出她的名字。
而小姑娘那面如桃花的臉龐上,如畫般彎彎的眉眼帶著輕清的笑容,掩映在一束盛開的魯冰花里,流闌著越艷前溪的彩雲笑顏,輕緩的舉起了手中明亮的八音盒。
當水湄**般的旋律悄然響起,時空聚散,漸然的光芒緩緩開啟了一扇沉浸在漫天星空下的螢亮大門,許許多多熟識的兄弟,穿著嶄新的軍服,笑立門前。
隱約中,蔣毅忽而看見,門口一位戴著雄鷹軍徽,身著金線穗飾的原野灰軍服,佩著一面騎士鐵十字勛章的將軍,微笑著沖自己行了個帝國的軍禮。
漫天飛舞的紅色楓葉下,頓然回首,又見淚光。
在蔣毅紛繁起伏的腦海里,一片片回憶,如浪翻涌;
自己一揮橫刀,弟兄們如潮水般淹沒了穿著黃色軍服的日軍。
自己手握橫刀,面前站著一個滿臉血跡硝煙,渾身衣飾早已破碎不堪的日本軍人,兩人同時揮起了沾滿鮮血的戰刀。
騎著戰馬,張靈甫緊隨其後,從布滿山石的峰巒上沖向敵人,服色雜七雜八的敵人望風而逃,隨在身後的弟兄們吶喊著一起沖殺 入,殺的敵人哭爹喊娘。當大勝了的兄弟們踩著敵人鋪滿了山野的尸體興奮地呼喊,將那些堆積如山的首級砌成了高高的京觀,而自己則走了上去,踩著地上的頭顱,親手把**的青天白日旗牢牢插在京觀上。
凝刻的回憶里,蔣毅飄然一笑;我淺眠在塵世間,數歲月的流轉,笑看那一圈圈死生輪回。
如有來生,我還會守護這個古老的中華,直到最後的永恆。
奮戰在淞滬的連天炮火
心碎在金陵的朽竹工事
奔波在徐州的廣闊平原
浴血在武漢的高峰深川
夢縈在宜昌的草野森林
淚流在棗宜的斷壁孤垣
榮耀在上高的丘谷山陵
魂系在常德的碎瓦殘磚
死守在衡陽的溝壕水漿
毅威將軍,魂歸來兮
在天地間遽然響起的渾厚之音里,永訣前的蔣毅,斷斷續續的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御林軍,沖鋒!
1944年8月8日,衡陽陷落,中華民國國民革命軍衡陽守軍在經歷了四十七天的喋血死戰後,全軍覆沒。
中日八年作戰中,唯一苦難而值得紀念的攻城之戰。犧牲之大,令人驚嘆。
日本戰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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