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得到太平出城打突厥殘兵的消息是在事情發生後十幾天後了,李治知道太平膽子大,卻沒想到竟然大成這樣,一時間又氣又怒,差點一病不起。
武後雖然也有幾分怒氣,不過她事務繁雜,又要擔心李治的病,實在分不出這麼多心思,只是下了一道手敕,直接下給太平的,叫她即刻回宮,她當然也知道,逼迫崔知悌根本沒用,太平要是他能管得住的人,此時也不會和突厥人干上仗了。
可是手敕還沒到定襄,那邊卻頻頻傳來了捷報,多數都是太平在哪里截殺突厥人幾十,哪里埋伏殺敵幾百,捷報寫的精彩又驚險,最有趣,這還是太平親自捉筆所做,可見她掃蕩突厥殘兵時,心態實在足夠放松,哪有半點懼怕之意啊。
這些捷報是通過軍中正規渠道,故而那些參知政事的大臣都不得不過目了,知道這是太平親自寫的奏報時,他們不免被這稍顯霸氣的文風給弄點驚到了。他們是見識過幾個內書舍人的學識,雖然確實較同齡人聰穎,但要說驚艷的,除了上官婉兒以外,其他也都並不是特別耀目。
上官婉兒是有家學淵源的,其祖父上官儀以詞藻華麗,綺錯婉媚,並被人效仿,尊為上官體,有這樣一個孫女存在,倒也說得過去。
但是,太平公主吧,除了喜歡搞些奇yin巧計的東西,還喜歡瞎摻和戰爭以外,在文風方面,這幾年可一絲半點也沒有在眾人面前亮過相,當然以為公主的文章,他們此前也並不會在意就是了。
所以,被太平驚訝到了宰相和參知政事,都有點驚疑不定,不甘心的細細核查,發現太平身邊根本不存在給她捉刀代筆的人,她這次帶在身邊的都是她從農戶家中選出來的大個子女兵,比說文章了,有幸識字的能有幾個。
最要命的是,所謂觀字如見人,這力透紙背,揮斥方遒的霸氣字體,也讓他們心驚,這真的是一位年僅十四歲的公主所做,而不是心有丘壑的士子所為?甚至就算是太子賢寫出這樣的字這樣的文章也罷了,為何卻偏偏是位公主呢?
大臣們是很苦悶的,尤其在李賢最近沉迷音樂和……男色,而武後卻越來越強勢,李治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這一切的情況,都讓他們盼望有一位熟于政務又有能力的繼承人,李賢到底還是差了些。
不過他們頂多發出一聲嘆息就丟到了一邊,太平無論做出什麼亮眼的成績,在他們眼里也都是遺落的珍珠,不過一時念念罷了,之後誰還能記得起來,畢竟這個天下是屬于男人們的,女人再出彩,也只能躲在男人身後出謀劃策罷了。
唯獨武後,看到太平的文章以後,陷入了深思,吳沉碧悄悄瞄一眼,發現武後最後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然後神色一厲,掃過了她這里,吳沉碧立即垂眉肅穆。
那是帝王之怒,在以前的太平身上,她也有幸見識過,就像一把利劍在剝人的魂似的,冰冷徹骨。
那時候的吳家太盛,她曾幾度遭受過太平若有所思的打量,每次都都她立即跑回家去,把族里那群不安分的小崽子一個一個給全滅了。
她應該感謝太平的是,她最終還是沒有動吳家,只不過在權力上給與她多方掣肘罷了,這她倒不怕,只要能有機會隨同太平親征,她就滿足了,至于品級上永遠被壓在吳沉水之下,她根本就不在乎,盡管她才是吳家的族長,才是嫡女,她也毫無半分怨言。
如今,她更珍惜與太平的相處方式,因為都是這個世界上無根之人,所以,她們之間更想姐妹,而不是君臣,她很感動有這番相遇。
就算惱人的吳沉水,在大唐也沒有那麼陰沉沉的招人恨了,以前她對權力極為熱衷,時時刻刻想在她吳沉碧頭上踩一腳,以報她娘被吳家整治之仇恨。
來了大唐,這下好了,沒有了吳家,沒有了那份恩怨,她明明有鬼才,卻不去參加什麼勞什子女子科舉,反而做起了幕後操縱之人,對權力毫無半分戀戰之意,反而變態的時時刻刻想要推翻這個男權世界,重建女人的權威。
笑話!這個地方被男人統治了幾千年,就憑你吳沉水能倒一個天地,做夢去吧!
除非,這位強大而冷酷的皇後坐上皇位,再努力讓太平上位,從此以後,確立女人為皇的制度,一代一代的統治下去,或許有那麼幾分可能。
就憑現在這些個天天想著傅粉貼花黃的男子氣十足的小娘子們掌控天下,不說太平不信,她吳沉碧都要笑死了。
看看這幾年從全國選材,這些女子之中能找出幾個像樣的,十個,二十個,而男人呢,每年不斷的從各處涌現。
他們才是這個帝國繼續下去的根本啊!改變只能一步一步來!
吳沉碧只等著看吳沉水苦苦掙扎之後的笑話,嘖嘖,不是譽為千年不遇的鬼才嗎?也有你搞不定的事了吧。
吳沉碧兀自奸笑意yin,沒辦法,其實內書舍人並沒那麼忙,尤其在其他各位小年輕都很努力的情況下,吳沉碧偷點小懶,都沒人說什麼。
可是,武後卻忽然說道,「碧兒,你代我去看看王子旦。」
碧兒……每次听到武後這麼稱呼她,吳沉碧就有種想去死一死的沖動,可是武後明知道她臉皮抽搐的厲害,抵制的小眼神溢于言表,可她卻固執的甚至刻意的喊的更親熱了……
跟陛下一樣不是好人啊!你們這輩子能成為母女,那是真的天注定的猿糞啊!吳沉碧忍不住月復誹。
又想到要去見李旦,她覺得渾身都不舒爽了,這算什麼,不是早說過,不為妾嗎?
當時候給她臉色瞧的是武後,好像她纏著李旦這小白臉兒似的,好吧,一刀兩斷,鬧個從此相見不相識,滿意了吧。
不滿意?現在又要去看什麼看,還非得指著自己去。吳沉碧雖然對李旦有些意思,但她對情愛之事本就不怎麼熱衷,何況一把年紀了,陪著一個小少年調情,很累的。
再者說,李旦又不是個了不得的大美男,頂多算是中等偏上的姿色,真說不上特別吸引人,就是那份略羞澀的表情比這里大多數男人要可愛得多,否則,能不能引起吳沉碧的注意還兩說。
吳沉碧一遲疑,武後似笑非笑的睨視她一眼,拖長這音調,慢慢道︰「怎麼,你不願意?」
你都這腔調了,我還能不願意嗎?我敢嗎?吳沉碧內心月復誹不已,無奈的起身,「是,臣這就去,不知皇後娘娘有什麼話要交代,或是賞賜個物件,否則,臣這麼巴巴兒跑過去,兩廂尷尬啊。」
吳沉碧笑嘻嘻的超武後比一個‘你懂的’的眼色,武後便笑著讓她靠近,然後用尖尖的指甲的蘭花指戳了她額頭一指頭,惹得她吸氣練練。
「就你促狹!」武後輕輕一笑,接著吩咐內侍,捧著一卷字帖經義,還有一盒子新近風靡大唐的梅花蛋糕,指著吳沉碧笑道︰「知道你又尤其喜歡著梅花蛋糕風雅,又是沒大沒小,一路上可不許貪吃。」
「皇後娘娘冤枉,臣哪敢吶!」吳沉碧一副晚娘臉,她不就愛吃個甜食嗎?哪里顧得上什麼風雅,只有吳沉水那種附庸風雅的人才能做此男兒之嘆罷!
武後又被她苦逼的表情逗笑,保養得宜的臉上綻放這迷人風華的美艷笑容,吳沉碧與武後同殿這許久,還是看得有些發怔!
「皇後娘娘風華絕代,迷煞我等,吾還是速走為妙,省得殿前失儀,又讓皇後娘娘您逮著機會扣我月俸,咱也是上有老下有下的人,這點月俸傷不起啊。」
吳沉碧的馬屁功夫和俏皮功夫都練到了家,果然讓武後又抑制不住的笑起來,指著她讓左右去撕了她的嘴。
可是宮女們哪敢啊,誰不知道吳沉碧是皇後跟前的紅人,要不你瞧瞧,其他幾個水蔥似的,又有才華又有家世的內書舍人,哪個敢跟皇後娘娘開玩笑。
所以,她們只好擺出一副作勢真的而要去撕她的嘴,步子邁得雖急,但步子很碎,哪里趕得上大步逃竄而走的吳沉碧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