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勝,你說什麼,你是不是在罵人?」方勝一句我去聲音不大,但這個效果就可以用無聲處的驚雷來形容了,以至于老邢愣在那里半天才反應過來,那個時候老邢說的正高興,臉上那份慷慨激昂比起劉胡蘭也不差,說到羅三貴嘩眾取寵的時候她還卷起了袖子使勁的在頭頂上比劃著,可誰知道這大白天里也有雷劈,一下子劈的她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傻傻呆呆站在那邊嘴巴還張著的那個方勝真的罵了自己,這小子上午的時候還說什麼自己家里種的黃瓜正新鮮拿了幾根給老師嘗鮮,怎麼現在就不識時務了?
「我,我…」方勝被老邢那雙大眼一瞪,魂兒都要跳出來了,有心想要解釋幾句可這又有什麼好說的,我去這兩個字他的確是說了,聲音應該還不小,要不然老邢還有前前後後的同學們也不會一個個都瞪著眼楮滿臉愕然的看著自己,他能做的也就是把頭低下去心里罵自己幾句愚蠢,他苦心經營了幾個月好不容易才讓六中里面的幾個負責的老師開始對他有點好評,這下子可都完了,也不知道為什麼,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黃茂修,要是幾個老師不說話,黃茂修怕是又要開始邀請他到外面去練武了,一想到這里,方勝的身子都要顫抖起來了。
「你,放學留下。」老邢一看方勝開始發抖,心里也有些沒脾氣,方勝對付這幾個老師的辦法說起來也有些奇葩,小意討好那是有的,可更多的還是訴苦,方勝說的倒也不是什麼自己天天要陪練被打的如何悲慘,他說的是另外一件事,他說自己有病,而且是很厲害的心髒病。
為了做的更加真切一些,方勝甚至還弄了一瓶速效救心丸帶在身上,里面裝著黑色的糖豆,幾次故意當著他們裝出要不行的樣子然後去吃幾個黑色的糖豆,這種表演在龍山可是第一個,老邢是個女人,多少有點同情心,就被方勝給騙了過去,她本來想要發火批評方勝幾句,可看這小子發抖的樣子又怕嚇得他心髒病爆發到時候傳出去不好,心里有一股火氣又不能發在方勝身上,這個可讓老邢心里真是難受極了。
但是很快,她就發現了羅三貴臉上那個譏諷的樣子,這讓老邢終于找到了一個發泄的所在,所以老邢心花怒放的一步逼近到羅三貴的身前,呵斥道︰「你臉上這個冷笑又是什麼意思,又要嘩眾取寵,一貫的嘩眾取寵了嗎?」
「老師,這個成語你用錯了。」羅三貴當真是要比竇娥還要冤,他那個冷笑是在笑方勝那些不入流的小人伎倆,方勝雖然喜歡用點邪門歪道,可對羅三貴和宋江卻從來都是實話實說,這個事情羅三貴早就笑過方勝幾百次了,現在看方勝在那里亂抖,就實在有些忍不住了,心里還盤算著放學再笑話他幾句,說些什麼方勝有急智,以後可以做個大明星什麼的,可誰知道他站在一邊看熱鬧也中了槍,又成了嘩眾取寵,羅三貴就不明白了,他到底嘩誰了?
老邢張著血盆大口,一雙眼楮里到處都是刀子的盯著自己,這種欺負到頭上的事情讓羅三貴干脆就不管不顧了,說︰「老師,我寫的作文交給了你一個人,就算嘩了誰,那也只是一個人,不可能是眾,你不可能是眾,現在是誰把我的作文拿出來當著三十多個人念出來?我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嘩眾取寵。」
羅三貴在龍山六中向來是個滾刀肉一樣的家伙,而且牙尖嘴利,平時還最喜歡和老師對著干,偏偏這個家伙還不像方勝那樣需要老師們偶爾關照幾句免得被流氓們毆打,羅三貴可是本鄉本土玩大的,流氓們見到羅三貴也不好意思怎麼為難,中國地方上的守望相助到了流氓們手里就是不要太欺負龍山本地的孩子,所以方勝這個挨揍是非常難免非常特例的一個事情,沒了這層隔山打牛的威懾,羅三貴要是一認真听講就絕對會弄出點讓老師們不想看到他的麻煩來,老邢做為語文老師已經不是第一天被羅三貴說的啞口無言幾乎要奔潰了。
老邢現在只覺得自己心里有那麼一股子憤怒憋在胸腔里要像火山一樣把她的腦袋炸開了,她恨不得手里的課本變成磚頭然後現在就撲上去給羅三貴舒服那麼一下子,但老邢畢竟不是社會上敢作敢當想到就干的有力人士們,她首先是個老師,然後還是個女人,老師當然可以教育教育那些個不听話的學生,可一個女人要是動手那就太不好看了,還會被人閑言碎語實在得不償失,這個分析讓老邢漸漸的冷靜了下來,老邢教了二十多年書,也不是沒有踫上過油鹽不進的厲害角色,對付這些人物的辦法她沒有一個也有兩個,這讓她突然想起一句話來,叫做︰「乾坤獨斷,雷霆雨露,皆是俊恩。」
所以在這一瞬間老邢就容光煥發眼楮里多出來一種叫做自信的東西,她很鎮定的對著羅三貴點了點頭,然後用一種大無畏大智慧大修養的語氣告訴大家現在已經可以走了,說完這句話之後她甚至還很關心的告訴一直在亂抖著的方勝要注意休息。
而羅三貴,則需要和她好好談談,至于談話的內容老邢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可以告訴大家的,她正是要大家親眼看到,親耳听到的去證明她老邢是多麼有師德的一個教師,她告訴大家羅三貴同學勤于思考,有很多地方都要超過老師了,這是值得學習的,所以放學後的時間她想要和羅三貴同學互相促進,互相交流,爭取大家一起進步。
這些話老邢說的坦然,真摯,以至于連羅三貴都被騙了過去,他跟著大家使勁的鼓著掌,熱情激動的流出了悔恨的眼淚,他覺得自己當真不應該嘩眾取寵,當真不該吹毛求疵,當真是個真正的牲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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