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想好了,那我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羅三貴要退學這個事情,在方勝看來,那是大的不行的事情,只不過這個大的不行的事情到了羅三貴家里之後,實際上也並沒有引起什麼驚天的波瀾。
羅三貴把話說的已經很明白了,那就是他已經不想在和學校里面那些愚蠢的制度還有什麼都不懂的那些人再去斗爭了,他覺得他自己也可以成才。
而且羅三貴還拿出了比較有說服力的證據,從方勝開始翻錄黃色錄像帶開始,他就開始了他的作家人生,到了現在,居然已經有一打稿費通知單發下來了,這個在老羅眼里,就成了及有分量的說明。
他覺得在他們劉鎮這個邊遠的地方,羅三貴居然能把文章發到全國性的讀物上,這個簡直就是奇跡一樣的存在,假以時日,自己這個小兒子絕對是要成名的,到了那個時候,也不需要什麼文憑了,因為一個作家,顯然是不需要那種東西去證明自己的價值的。
所以當羅三貴把老羅那個淡淡的反應說給方勝听的時候,方勝簡直就要把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因為他回去之後也突發奇想的把羅三貴那個要退學的事情學了一遍。
方正一開始的時候先是沉默,然後就站了起來,走到了書房里翻了半天,在方勝以為方正一是要翻幾本書出來給自己看的時候,方正一就翻出了幾條棍子來,然後拿到了方勝面前,說︰「你自己挑一根看著舒服的。」
「你那個老子是絕對不會讓你不上那個東西的。」方正一有這個反應羅三貴一點都不奇怪,方家這兩個人羅三貴實在是太知道了,別看著兩個人經常做點邪門的事情,可實際上對于讀書上進這條路看的都是很緊,甚至有一種變態的執著。
只不過羅三貴也說不清楚他們到底為什麼這麼看重學校這個地方,羅三貴幾天沒有上學,不光沒有想念沒有不安,甚至還有一種海闊任魚躍的自由感覺,舒服的他每天就是想要放聲高歌來感謝感謝老羅的開明。
「咱們這種地方,還能有什麼出路?」方勝干干的笑了這麼一聲,心里面突然覺得自己和羅三貴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羅三貴不去上學這個事情,不管是方正一也好,是他自己也好,都有個很直覺的認識,那就是羅三貴這是在自毀前程,方正一甚至還很惋惜的說了幾句諸如羅三貴愧對了上天給他的那些才華這樣的話。
以方勝的性子,羅三貴這個自毀的除了前程之外很可能還有他們的友誼。因為方勝向來都是覺得所謂的朋友,是不可能有人在前進有人在止步的,在他看來,他的朋友一定是那些可以和他一起前進的人,羅三貴之前是這樣的,但之後,可能就不是這樣的了。
至于他做出這種判斷的原因,其實也很簡單,在劉鎮這個地方,想要生活並不是很難,可能沒有讀過什麼書的人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都可以吃上一碗飯。
然而方勝並不覺得自己的人生就是這樣了,他去過更繁華的地方,見過更炫目的東西,他覺得自己不見得要像方正一期待的那樣頂著千萬人的目光去做很大的事情。
但他覺得自己一定要過點更好的生活,而這個生活,顯然不是在劉鎮苟延殘喘就是可以滿足的,他要出去,去更大更好的地方,過更自由舒服的生活,而考上大學,就是他能找到的唯一的出路。
他本來以為羅三貴可以是那個和他一起上路的人,但現在,很顯然,他已經不是了,方勝並不打算現在就失去這個朋友,因為他覺得羅三貴也有可能是對的,可能在方勝去大學的時候,羅三貴就已經成為很有名氣的作家了,那樣他們將會是永遠的為彼此而驕傲的朋友。
只不過如果不是這樣,方勝覺得自己可能就要有新的朋友了,但他沒有打算把這些事情都說給自己的朋友,他想先看一看,先等一等,所以他笑了笑,和羅三貴說起了其他的事情,他說︰「你知道嗎,還有個孫家口過來上學的也想學著你退學呢,結果他們家里來了七八個人,跪在學校門口就是不起來。」
「所以我說,這個是我們這個國家最可怕的地方,一種教育的恐怖主義,一種只有這條路可走的成功學。」羅三貴一听到這個,就笑了起來,這個事情在劉鎮還是個很大的新聞,要退學的那個他也知道,那小子也不喜歡學校里面弱智的這些東西,說要退學也不是第一次了。
只不過向來沒什麼行動,這次看到他,可能才下定了決心,結果才給家里說過,就來了七八個坐著火車連夜趕過來的人跪在學校門口嚎啕大哭,最後他只能老老實實的回去上課,上課的時候他們家里的人還不放心,專門留了一個表哥拿著棍子守在外面,怕的就是他再亂想什麼。
「可除了這條路,好像也沒有太多的選擇,我听他們說,其實把書讀完也是一種成功,做成了其他事情然後又讀好了書就是成功上的成功了。」方勝還是想再勸勸羅三貴,他隱隱的暗示著,想要說其實羅三貴也可以在做個作家的同時去拿一個文憑。
「那什麼是成功呢?」羅三貴搖了搖頭,自問自答的說道︰「做一個有名氣的作家是成功嗎?我看不是。做一個很有權利的大人物是成功嗎?我看也不見得,要我說,只要做成了一個正直,善良,頭腦清晰,能明辨是非的人,那就已經是成功了,可這種人,在學校里面是不可能出現的,因為他們告訴我們要去委曲求全,要去忍辱負重,要去中庸,是的,這些或許可以得到更好的生活,但是,忍著讓流氓欺負你不去惹事就是對的嗎,看到不對的事情擔心自己被牽連就不去說話那就是對的嗎?如果每個人都這麼做,那麼我們會變成什麼樣子?方勝,你想過嗎,這有多可怕,沒有人去明辨是非,有的只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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