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紫矣山，深水潭，野川知道在哪。
當冥月換了裝束，露出真容出現在其他幾個妖主面前，赤煉一雙紅瞳惡狠狠瞪著她，看怪物一樣看她，冥月覺得奇怪，赤煉從一開始就對她抱有敵意，她只覺得莫名。
青峰抱著臂靠在扶欄上，雙眼帶笑，帶著幾分興味瞧著她，野川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看見她也跟沒看見一樣，無視的態度更難相處。
就這個樣子，兩個人到時候怎麼去殺龍，難道真的像狐君說的那樣，她往後面一躲，讓他沖上前？那多不仗義。
赤煉突然開口譏諷道︰「傳聞冰肌雪膚的明月公主也就爾爾，我以為有多美貌。」
冥月一愣，淡然道︰「坊間傳言，以訛傳訛，不可信。」
「狐君不會喜歡你的！」
這句話一說，冥月驚了下，更加莫名其妙，青峰呵呵笑了上前，拉住她的胳膊︰「走吧，帶你去個地方。」
走到外面，青峰模著下巴看著她，滿眼的笑意︰「不錯，不錯。」
「什麼不錯？」
「恩，長的不錯，身條也不錯，我眼光還是對的，赤煉她喜歡狐君，你習慣就好，呃，不止對你，狐君身邊的雌性都是她的敵人。」
冥月哦了聲不當回事低著頭朝前走去，她思索著還有兩天時間要不要回海州一趟，那兩條魚她不放心。
野川這時超過她走到前面，擦身而過的時候只听他低聲道︰「又弱又丑！」
冥月驚詫抬頭，這是說的她嗎？
青峰還在旁邊笑，冥月回頭將這些妖一個個看過來，瞪她的瞪她，看不起她的，看好戲的看好戲，心底不由暗罵，一群神經病！再抬頭看狐君從台階上慢慢而下，眼神曼妙似笑非笑看著她，頓時一陣惡寒，有種上賊船的感覺。
去屠龍，冥月不怕，但還是心底沒什麼底，而且野川對她的討厭表現的很明顯，她有些為難，合不來還怎麼去做事？
到了晚上回到那間屋子，好似回到從前在宮中一樣，心頭思緒萬千嗎，坐在床上緩緩擦拭碧華劍，劍身冰涼沁人，這把劍原本是白的，哥哥死的時候手里捏著這把劍，渾身是血，瞪著眼朝著天空死相可怖。
白死不瞑目，都是她的錯！痛苦的閉起眼，死死握緊手中的劍，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指甲幾乎掐碎。
叩，叩，門外響起敲門聲。
忙收了劍，問︰「誰？」
門外青峰的聲音︰「我。」
看了眼窗外，已經天黑︰「有什麼事？」
「你先開門。」
猶豫了下去開了門，青峰抱著胳膊靠在門框上，冥月奇怪問︰「有事？」
他讓開身，露出身後的野川，黑衣黑發的，她嚇了一跳，更加奇怪來找她什麼事。
野川看了她一眼，不屑的轉過臉去，青峰笑嘻嘻的問︰「要不要出去？」
「出去？去哪？」
青峰笑道︰「君主出去了，後天才會回來，我們也就少人管制了，出去買東西啊，今天東市開放，不去多可惜。」
「哦。」老妖出去做什麼？妖也逛凡人的集市？
「野川要買東西，我閑著無聊，順便一起去，你要不要去？」
冥月想了想便點頭答應了，于是兩只妖帶著一個人下了山，來到百里之外的胡濟鎮，雖是鎮，但臨近人皇都城，也算繁華，許多都城里有的新鮮玩意這里也能買的到，而且價格還便宜些。
坐在青峰的馬車里從雲層中掠過，蒼茫月下，山脈靜伏，田野曠廣，往前看，天空微微透著亮光，市集上的燭火之光映的半邊天都發紅，可見人流之多，有多熱鬧。
馬車緩緩停下，車內的二妖隱了妖相，變作普通人模樣進了城內，城內燈籠高懸，照的街道亮如白晝，人流穿梭，兩邊商鋪皆開門迎客，更有弄堂里擺小攤的，賣吃食點心的，賣花草字畫的，琳瑯滿目，種類之多，一眼掃去，根本就來不及看。
婦人們喜愛的花布首飾香粉在鳳華街，冥月琢磨著要不要買把梳子，等上了街野川盡往些賣小吃的小弄里鑽，冥月狐疑這小子究竟要買些什麼啊，等一瞧到他買的東西不由覺得驚訝。
野川面冷嘴毒，看上去性子冷硬，可他買的東西卻讓人意外，他買的都是些女孩子家喜歡吃的碎嘴零食！
瓜子，糖炒栗子，熟花生，松子糖，栗子糕，糖糕，糖肉包子，餈糕，豆團，肉脯之類的，他不知道從哪帶來的袋子，將那些零食小心的放了進去，提在手上，寶貝似的。
冥月看的目瞪口呆，青峰見怪不怪，他什麼也沒買，空手兩拳頭跟在後面，等野川買了差不多了，青峰才道︰「我要去買酒，今年新出的杏子酒。」
賣酒的還隔著兩條街，于是又去了賣酒的鋪子，那條街上都是些賣酒水的，遠遠就聞到酒香四溢，青峰熟門熟路走到一間鋪子前，打上一斤酒，站在門口仰頭就喝了有半斤，又續了半斤才慢騰騰走了過來。
冥月跟野川站在街口等他，手里端著碗梅湯在喝，她喝完，那邊青峰施施然走了過來，酒壺掛在肩上，面貌普通，一個中年男人模樣，野川變做是個小孩模樣。
乍一看上去，好似一家三口出來逛街，十分幸福。
二妖將要各自所需要的東西買好，青峰才問︰「你要不要買什麼？去鳳華街瞧瞧？女人都往那邊去了。」
冥月翻了個白眼，心說你現在才想起我啊，算個什麼男人，一甩手沒好氣道︰「我一個人去，你們在那邊的餛飩攤上等我。」
剛巧走的肚子也餓了，那兩只妖便去餛飩攤上候著她。
冥月嘆口氣朝鳳華街走去，那里衣香接踵，一眼掃過多是些婦人少女，鮮有男子出沒，尋了賣梳子的攤前，四下瞧瞧，拿起一把玳瑁梳子在手中掂量掂量，又插在發間，賣梳子的婆子忙贊姑娘生的俊美。
冥月笑了下，掏了銀子也沒講價買了下來，將梳子插上發髻，額前還留有劉海，她永遠也不會及笄了，她的年齡逗留在十四，不會人為她插梳。
婆子又問她要不要耳環，捧在手里給她瞧，水晶的材質，透明清澈，好似一彎清水，玲瓏可愛，冥月笑著搖頭，她身上銀子不多，不能再花了。
「我要了。」一雙手從她身後拿起那對水晶耳環付了錢，她詫異回頭，青峰笑嘻嘻站在她身後，野川臭著臉跟在後面。
「你們怎麼來了？」
「吃飽了唄，走走消食，看看你怎麼還沒好。」
「這就好，走吧。」
「恩，給你。」
看著那對耳環，冥月更是詫異︰「我，我不要。」
青峰沖她一擠眼︰「我知道你喜歡，美人喜歡的東西，我哪能不買呢。」說著就要伸手給她戴上，冥月忙往後退了一步，不好退讓，只好面紅耳熱道︰「我自己來。」
野川嘴里咬著糖葫蘆，看她戴好耳環，咕噥道︰「丑死了。」說完大步往人流里走去，青峰哈哈笑著去模他腦袋。
「憐香惜玉懂不懂啊，你這麼粗魯，怪不得沒有女妖喜歡你，我听說三圍天的侍女們對你很是不滿啊，都想到我那里去呢。」
「那讓她們去好了，嘰嘰喳喳的，吵死了，我還嫌煩。」
冥月模著有些發燙的耳垂，嘆口氣跟了上去，三個人往回走，突然一根赤木杖攔住三人的去路，一個青衣少年走上前，頭頂扎髻，穿桃木簪。
是個道士，皺著眉上下看看他們，嘴里念了道號︰「無量天尊，我看三位不像是凡人模樣，三位是什麼來歷？」
野川手一動就要上前，青峰攔住他，抱著胳膊笑嘻嘻道︰「不是人，是什麼？道長說來听听？」
那小道士看著他半天，才聲色厲荏喝道︰「我看你是妖！竟敢闖進這里來，膽大包天！」
「干嘛這麼凶，」青峰掏掏耳朵，一臉無辜，「這麼多人，嚇到別人怎麼辦？」他干脆的點頭，「對，我們都是妖，那又怎麼樣？你這點道行還想收了我們不成。」
小道士身形微動，嘴唇蠕動就要念咒，剛念一句就發現自己動不了了，手腳不能動，嘴也不能說話，整個人都被定住了，他的臉發紅，滿臉急色。
青峰懶洋洋道︰「唉，你是男的，若是個女人我還不至于這樣對你，不過已經很客氣了，下次記得掂量好自己，回家再多修行幾年出來捉妖吧，天機教的道士什麼時候這麼不成氣候了，失望啊，失望。」
肇事者大搖大擺離開，走了十幾步，冥月忍不住回頭去看，燈火闌珊，那小道士還僵在那里，十分無助。
回到馬車內，青峰心情似乎很好，吹起了口哨，冥月看不過他那得意模樣，轉過臉對著滿月繁星道︰「那道士沒拔劍，要是拔劍你就完了。」
「恩？」
「桃木劍，你沒看到嗎？」
「那又怎樣，桃木劍也不能奈我何。」
「百年的桃木，十分難得，桃樹易朽，能活十年已是不易，百年的桃木怕已成妖，能取這樣的桃木做劍，做劍的人必定十分厲害。」
「桃木劍主殺，那劍鞘上還刻有金雷紋，那小道士經驗不足，可他帶著的卻是一把好劍，剛才他要是先出劍，我們今晚都要吃不完兜著走。」
她慢慢說完，口氣散淡，好似說了幾句家常話，再平常不過。
馬車內氣氛降了下來，青峰看了她一眼，凝著臉半響道︰「我曾有一個姐姐，在我之前修成人形，迫不及待她下了山，遇到一個凡人男子，便要與他結為夫妻，那男子不知她底細，娶了她，一過兩年，我也修成人形，出來找她，她死也不回去，我無奈便有回去，可惜啊，我這一回，就再也沒能見到她。」
他微仰起臉，神色茫然︰「不知哪來多事的道士告訴那男人他妻子是個妖，那膽小的男人嚇的要死，跟那道士合伙，一起殺了我姐姐，可憐我姐姐與他夫妻多年，最後落得這樣下場，連皮毛都被剝了賣到了集市。」他說著，輕浮的眼微微眯著，難得露出幾分悲哀，月上中天，映在他臉上，晦暗不明，冥月心底觸動，好半響才發出聲音，低低道︰「人妖殊途，可憐你姐姐一片痴心……那後來呢？」
青峰一回頭，對著她露出森森兩排白牙︰「我下了山，將那男人一口吞了，那道士也被我吃了。」
我好懶，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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