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像被煉獄里的業火灼煉過,又像從刀山上滾過無數遍,沒有一處不痛,就連手指稍微動彈都疼的直抽涼氣。
天空飄起細雨,巫即巫真都已離開不知多久,冰涼的雨水點點滴滴打在臉上,五髒六腑似碎成一團,肚月復里陣陣絞痛,身子一個抽搐,一盆血霧噴了出來,濺的蹲在她身前的人一臉,這副身體這會怕是真的沒用了,閉上眼,露出蒼白無力的笑。
她看著天空眼神渙散,喃喃道︰「野川,昆侖仙山也會下雨呢。」
野川雙掌輕柔托著她,面色哀傷︰「你別說話,我帶你離開這里,我們去找青峰,他一定有辦法救你的。」
「我害了狐君啊,我就應該死,要不是我被巫真控制,他那麼厲害怎麼會被捉住。」
「別說了。」野川低吼道,閉了閉眼咽下胸口無盡的沉痛,咬牙道,「你要養足氣力,我現在就帶你離開!不要睡著!!一定不能睡著。」
他咬著唇顫抖著,從沒這麼溫柔過,托起冥月,她骨骼俱碎,五髒六腑更是被打的離開原位,稍微一個動作不慎都會讓她立刻喪命。
弱水河靜靜躺過,開明獸九頭看守昆侖,來時三人,現在卻是一個傷的極重,一個生死不知,咆哮一聲化身為狼,黑色的巨浪引頸狂嘯,馱著冥月不顧及那守門的神獸,心頭悲憤傷痛,用盡全身的氣力騰空躍起,硬是從開明獸頭上飛了過去。
四蹄掠過,龐大的身軀重重落在地面,大地都在震蕩,身後開明獸的巨吼咆哮,他喘著粗氣開始奔跑,用盡所有的力氣奔跑,背上的女人氣息微弱絲游,他心底抽痛,齜著獠牙,四蹄騰空,朝著西北天空飛馳而去,忘了不可在人世顯露真身的顧忌,听不到被人發現的驚呼聲,指點聲,耳邊風聲呼嘯,吹動他的毛發,他要跑的更快!才能救這個女人的命。
從前他總想著怎麼樣才能擺月兌這個狡猾的臭女人,現在他終于有機會了,看她奄奄一息,他卻不願意她死,為什麼會這樣。
萬丈樓一如往常,精怪游離,景致秀麗,祥和平靜,見到他從天上沖了下來,小妖們忙上前去迎,抱住冥月,他急急尋找︰「青峰可在?」
「找我何事?」青峰懶散散踱步而來,待一看到他懷中抱著的人,臉色陡然大變,「怎麼會傷成這樣?發生什麼事?」
野川腳步一轉朝後面走去︰「巫真干的,狐君也被他們捉了去,這個女人再不救就沒命了!」
「十巫?你們去了昆侖!」他瞠大了眼,不敢置信,「狐君還去那里,十巫對他恨的牙癢癢,他居然還去。」
野川眉頭鎖的死緊,進了內室,就開始翻找︰「快,快找靈藥,我記得還有的。」
「她傷成這樣,藥石對她無效。」青峰制止住他,「唯有妖丹,你或者我的妖丹,可救她一命。」
冥月早已昏了過去,青峰在她鼻間伸指一探,鼻息幾乎全無,只有出氣沒了進氣,野川不假思索,張唇吐出妖丹,淡淡熒光環繞鴿蛋大小的黑色珠子帶著他體內的熱度,他捏在指間,一手撬開冥月的嘴,手腕一沉。
「吞下去。」
沒等青峰還沒反應過來,他的妖丹已經喂入冥月的體內,妖丹滾燙滑入肚月復,冥月昏迷中皺起眉,他妖力剛猛,妖丹上凝聚他的妖力,冥月身體受了重傷,受不得他這樣的妖力,妖力發作,平躺的身體猛地蜷縮起來,慘白的臉上細汗滲出,五官痛苦的皺起,原本羸弱的呼吸變的粗重。
野川細細端看她的反應,咦了一聲不解道︰「她怎麼這麼痛苦?妖丹真的有效嗎?」
青峰無奈看他︰「我話還沒說完,你就喂了她,現在只能看她造化了,真是受不了你。」
「啊,怎麼會這樣,那怎麼辦?」他急的團團轉,青峰撇了他一眼搖搖頭將冥月坐起,她身體一直在抖,滿臉通紅,就連脖子里都是赤紅一片,青峰急急去翻她的手掌,掌心發青,手腕內存經脈突起簇簇跳動。
他面色凝重,將冥月扶坐起,雙指並攏掩著她的脊心將氣息緩緩向上梳理,冥月的額上豆大的汗珠瀝瀝而下,嘴唇咬的死緊,下唇上血珠沁出,面色十分痛苦難受。
青峰來回梳理十幾下,冥月的臉色緩和下來,臉上也不再紅的嚇人,掌心中的青色退去,狂跳不止的脈絡緩和下來,臉色雖然依舊蒼白,可不再像剛才那樣的恐怖了。
青峰無聲出了口氣,看著野川難得一本正經︰「催出你的妖丹,她承受不住,五髒骨骼都受了損傷,她的氣息吊了回來,養好身體上的傷,應該就不會死了。」
野川哦了聲,催出妖丹,站在一邊,突然想到什麼,從懷里取出一件東西,青峰一見那東西挑眉詫異道︰「九疑鼎?你們之前一直在找的東西,找到了?」
野川看著床上終于平靜下來的冥月,點頭道︰「狐君從巫即手中奪來的,與冥月手中的碎片放在一起,三塊碎片合在一起,成了鼎。」
青峰端詳那只三足鼎,鼎身不大,上面布滿繁復的圖案咒文︰「這個就是她一直在找的東西?狐君呢,為了這個被十巫捉去,值嗎?」他冷冷嗤笑一聲,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眯起眼道︰「女人就是禍水,不能當真,看的通透才能活得長久,你照看她?不累麼,叫個木妖來吧,醒了叫你。」
野川身上血跡斑駁,有冥月吐的鮮血,也有巫即的,他跟狐君一道對付那個瘋老頭,要不是巫真狡猾,迷惑了冥月,事情也不會發展成這樣。
「好,我去叫木妖。」
冥月這一睡,直睡了八天才醒,醒來睜著大眼,人瘦的月兌形,聲音嘶啞似老婦,睜開眼第一句就是︰「我要去救狐君。」她人雖然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可她心底什麼都清楚,野川青峰的話她字字听的分明,就是醒不過來,焦急,懊悔,痛苦,傷心,無數的情緒壓在一起,她快要瘋掉。
野川一楞,迅疾拍桌道︰「好!我們一起去,將十巫殺個精光!」
青峰靠在桌邊靜靜看著她干瘦月兌水的身形,平靜道︰「你有力氣去救他麼?恐怕你連走出這個房門的氣力都沒有。」
冥月掀開被子就要下床,腳觸到地面,雙腿驟然發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她咬著牙扶著床沿站起,想走,兩條腿抖抖索索篩糠一般,自理都難。
青峰扶起她︰「你睡了八天,滴水未盡,現在去只是送死,那些仙人在他們眼中,你這樣的凡人性命猶如螻蟻。」
冥月低著頭一語不發,淚水一滴滴落在地板上,濕成一攤,她僵著身子跪坐在地一動不動,都是她的錯,被巫真迷惑,她睡了八天!狐君焉有命在!祭祀!他們說要用狐君來祭祀!會殺了他的!!
無比痛恨自己無能軟弱!野川在她身前蹲下,掌中托著三腳古鼎。
「你要的東西,九疑鼎。」
漠然看著,呆呆的,沒有焦距,眼神透過視線不知道落在了什麼地方。
完全沒有歡喜,像看著一塊木頭,對她無關緊要,低下頭,淚流成河,這個東西曾經是她急切想要的,為了白的重生,她可以做任何的犧牲,包括身體,可以撒謊,可以虛與委蛇,可是不是丟了身體也丟了心,有比這個更加重要的東西被她不小心弄丟了,或許……再也回不來。
她哭,一直哭,然後抬起頭,面色沉靜,看著青峰︰「我要吃飯。」
青峰笑起,模著她的腦袋︰「恩,是到了吃飯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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