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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懷抱白狐,面色迷茫朝向西北方向,周圍靜悄悄的,只有風吹動草木的聲音,裙擺飛舞,待激動的心情平復下來,她就該思索以後的事情了。
「我要回去海州。」
野川點頭︰「好,我跟你去。」
「走吧。」
雲澤看著她離去的身形,對他視若無睹的態度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一甩袖朝著北方天空而去。
不想去歡喜天,那里本就不是她的地方,紅跟白看到她回來,高興的歡天喜地的,白突然想起什麼,停了腳步,奇道︰「也不知道誰惹那個人魚,最近一直都不出來,悶在水底下。」
冥月一愣,迅疾笑著安撫道︰「不打緊,我去瞧瞧他。」
來到小池邊,水面平靜,岸邊幾塊石頭散散落在邊上,她左右看看,找了一塊坐了下來,阿諾通常會歇息在東北方向,那邊凹下去一塊,她手中掂量了一把小石子,開始一顆一顆不緊不慢的朝水里扔。
剛被師父救起的時候她快死了,師傅挖了他的肉給她吃下,生還續命,阿諾十分生氣她吃了他的肉,那時她對于人魚這種生物好奇的要死,身體好了就立刻來看是什麼樣子的。
他卻避之不見,她抓了大把石子一顆一顆的丟,那麼多,肯定會有掉到他頭上的,果然沒多久水面就動了,人魚浮了上來,她還以為人魚會發火的,哪想他只是看著她嘆氣,皺著那張精致奇異的臉,居然是個沒脾氣的人魚。
果然沒多久水面開始波動,阿諾很快的游上水面,他游上來的速度很快,嘩啦一聲水滴沿著他的下顎滴落水面,蕩起小小的漣漪,看著冥月,嘴角揚起,聲音亦是輕輕淺淺︰「你這次來不會再離開了吧,你答應我的。」
冥月點頭,蹲看著他︰「我不走,但我要做一件事,關于你的事。」
也不知道吉檐還記不記得她,她出現在吉檐面前的時候,他的嘴巴大的能塞下一個雞蛋,臉色迅速漲紅,呆了一下立刻扭扭捏捏轉過頭不敢看她。
冥月嘆口氣,這人還是這個樣子,上前一步笑道︰「公子可還記得我?曾經跟狐君一同來過這里小住的。」她之前來的時候臉上抹了東西,難看的很,不知道吉檐能否想起來。
「姑。姑。姑……娘。娘。娘。娘……」完全結巴的不行!
冥月深深嘆氣,沒辦法正常交流了這是,稍一思索,語速很快,條理分明,聲音清楚的將跟他認識的事,現在又來這里的緣由跟一會想請他幫的忙一口氣說個清楚。
吉檐瞠目結舌看著她︰「那……那。那.那」還是結巴。
冥月翻了個白眼,盯著他的眼,字字分明道︰「公子只消說行,或者不行。」
吉檐憋紅了臉︰「行.行……行!」
終于松口氣,一轉頭對著野川招呼道︰「阿諾呢,抱過來吧。」
吉檐狐疑的看向野川︰「你不是那個狼妖嗎?怎麼跟在這位姑娘身邊,難道你們!?」果然對著男人說話他語速就正常的多,整個人的狀態都很正常。
冥月微微一笑道︰「公子多想了,野川他是我的朋友。」
「狐君,」念起這兩個字,冥月心頭一陣抽痛,「狐君他閉關修煉,暫時不會出來了。」
吉檐縮著眉頭還要發問,冥月忙道︰「公子有事一會再問吧,先看看我這位朋友的尾鰭能不能切開變成雙腿好行走,他的魚尾受過傷。」
「傷的有多重?傷到骨骼了麼?沒傷到骨骼就沒事,就要分骨。」
「沒有,沒有。」
「那就進內室吧,你之前說我給你一把剔骨刀?帶來了嗎?是我給你的那把嗎?」
「帶了,在這呢。」冥月發現吉檐說話的時候不看著她的臉,專注于其他的事情時,語速正常,交流正常。
野川抱起車內的阿諾,將他放在椅子上,魚尾拖在地面,尾身上猙獰的一道傷疤觸目驚心,吉檐蹲一番查看︰「你這個好像是用刀子挖的,誰吃了你的肉?」
阿諾向來內向,這次離開海州見了這麼多人,已經很不知所措了,听到吉檐這樣問,不由吶吶無語看向冥月。
冥月輕咳一聲,不自在道︰「吉檐公子就先不必糾結這個了,我就想知道公子什麼時候方便剔骨分腿。」
不起來個沒完沒了,冥月忙欠身謝道︰「多謝公子挽留,妾身感激不盡。」說完拉著示意野川抱起阿諾,速速閃人不見,留下吉檐痴痴看著她,追隨她的身影,滿臉紅暈。
她憑著記憶找到之前來著住的房間,居然還挺干淨整潔的,想來是吉檐收拾的,懷里白狐一直閉著雙眼沉沉睡著,將它輕輕放在床頭,它什麼時候能睜開那雙曼妙的眼看著她。
蓋上薄被,走到阿諾身邊,蹲跟他視線齊平齊聲問道︰「阿諾你怕嗎?」
人魚搖搖頭看向窗外,眼神中有迷惘茫然,他怕嗎?當然怕,分骨之痛,世上能有幾尾人魚可以承受?可他如果沒有雙腿就無法追隨冥月的腳步,守在海州的水池里,日日夜夜,歲歲年年,直到死去。
「據說會很痛,千萬一定要撐住,等你有了雙腿我就帶你到處游玩,這世上的好多風光你都還沒瞧見呢,空活了那麼多年歲。」
因她的保證灰淡的眼中亮出一絲希冀,他含笑點頭︰「好,到時我們一起游玩世間。」
一夜無話,只有野川睡的噴香,到了後半夜冥月居然听見他還在打呼,她嘆息一聲,沒心沒肺就是好,她為明天的事擔憂的睡不著,稍一入睡就驚醒,撫著懷里白狐,天色快要發白時才沉沉睡了一會,屋子外稍微一響她立刻就醒了。
「誰?」
是吉檐︰「是我,冥月姑娘,我做了早飯,你們要不要吃點?」
吃早飯?冥月不由想起上次跟著狐君一起來,吉檐喊著吃早飯的事來,物是人非,苦笑一聲,掀開被子道︰「來了。」
推開門,吉檐就見野川大刺剌躺在床上,頓時駭然的看向冥月,那眼神,冥月無奈笑道︰「公子昨晚忘記給我這朋友房間了,只好擠在一起混了下。」
吉檐含糊唔了聲顯然不信她的話,眼角溜向野川,嘴角下撇,露出傷心的神情。
阿諾在屋里道︰「吉檐公子已經起了嗎?今日要勞煩公子了。」
吉檐更加吃驚,連著倒退了三步!手上端著的食盤差點撒了,那個男性人魚居然也在屋子睡了一宿,這,這,這!!
冥月無語,接過食盤,放在案幾上狠狠推了野川幾下,他啊啊的醒了過來,一眼就看到了案幾上的吃的,揉著臉坐起身︰「肚子餓了。」
「咦?你們不吃嗎?」
「我不餓。」冥月沒心情吃東西。
「我也不餓。」阿諾也沒胃口。
「呃,我剛吃過了。」
「哦,那我不客氣了。」
剔骨分腿在吉檐後舍的一間屋子里,野川跟冥月在外守候,冥月坐在屋檐下的草席上,低著頭十分緊張不安,野川半躺著眯著眼嘴里叼著蜜餞,自在舒適。
屋子里不時傳來阿諾壓抑的低吼,好幾次冥月都要跳起沖進去,野川拉住她,難得的正色︰「是你說服他來這里的,你現在沖進去只會敗事,你也不希望中途而廢,還是安靜坐著。」
冥月坐如針墊,憋著氣在檐下走來走去,野川眯著眼一伸腳將她拌了個臉朝地,捂著嘴吃吃的笑,他是少年模樣,這般捂著嘴壞笑更像個孩子一般,冥月拍拍身上灰塵,瞪他一眼,沒心思跟他計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緊閉的木門呀的聲打開,吉檐擦著額角走了出來,冥月一細看他擦的居然是血,再看袖子上領口上都有,想也不想沖了進去。
阿諾躺在光板木床上,原先的魚尾被分離成兩條腿,上面纏了厚厚一層紗布,他躺在那,面色蒼白如紙,眼神渙散,看到冥月沖了進來,勉力的看向她,虛弱的笑道︰「看,我現在跟你一樣了,也有了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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