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你都說了不止一次了…….」
「我若是說一次你就能記住,那也沒有這一次了。」寒恭無奈地嘆道︰
「君瀾,我知道你自責,可是木已成舟,你也無法回頭,你更不能永遠停留在這件事情上。」
「我知道,可是我………」
「有些事情,並不是你一手造成的。」他一把攬我入懷,「想必你今日著素衣,也是為了那個女孩吧。」
「是呀,本想著今日去靈岩寺的,這不,就這樣被耽擱了,寒恭,作為賠罪,你陪我去好不好?」
「君瀾………」沉默半晌,寒恭才緩緩開口,「我不能。」
「為什麼?」
「君瀾,若是我……並不是你眼中看到的這麼好,你會怎麼辦?」
「你怎麼突然問起了這個話?」我擔憂地問著,又忽然想起之前阿綠說過的話,寒恭,你會不會真的有什麼頑疾在身,才會如此瞞著我的?
「沒什麼…」他淡淡說著,「到時候,若是接受不了,就棄我而去吧。」
「寒恭?你在說些什麼呀?」我緊緊抓著他的手,「你現在不是很好嗎?」
「君瀾,我不願讓你為難。」
「你有什麼事情,就直接說呀,何必瞞著?」我垂下頭,「我還正想問你,近日身子如何呢?」
「近日很好,多謝長樂公主關心。」
「別打岔!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問你。」
「都說了,阿綠不過是放心不下而已。」
「那她也說了,你在天天服藥。」
「是嗎?我怎麼記得她並沒有這麼說呀。」
「你!」我指著他,「好!不願告訴我,那我走了!等你願意告訴我的那一天,我再過來!」
「君瀾!君瀾!」撇下他急急地呼喊,我扭過頭,大步走了回去。
君瀾,等我告訴你的那天,或許我們就不得不分開了。
走到半路,才覺著自己或許做得真有些太過火了點,正擔心著寒恭會不會因此而生氣時,卻發現自己早已站在了雲瀾院門前。
急不可耐地沖進了屋里,才發現阿綠一人站在一旁等待著我。
「問夏呢?」
「問夏還在睡著,估計一會兒就會醒了。」
「是嗎?」我牽過阿綠的手,親切地問著︰
「跟著寒恭多久了?」
「奴婢六歲起就跟著公子了,如今已經有十一年了。」
「那你怎麼願意來我這兒的?」
「是公子讓奴婢來的。」
「若是不情願,我可以讓你回去。」我唏噓著,「省得你終日為你家公子懸心。」
「公主,奴婢雖是赴公子之命而來,可是奴婢也願意為公主赴湯蹈火。」阿綠說完便跪了下來,「公主待人就如同公子一般,雖嚴格卻謙順,奴婢很樂意照顧公主。」
「阿綠,我不會為難你,若是想走了,就直接離開,我也不會怪你,向倪雖好,可他身邊也需要一個貼心的人照顧……」
「若是公子只視公主為貼心之人,那該怎麼辦呢?」
「我?」我勉強地笑了笑,「他連他的苦衷都瞞著我,我又有什麼資格被稱作是他的‘貼心之人’呢?」
阿綠略帶驚慌地看著我,「公主,公子從未有瞞過你什麼。」
「你瞧,我就說主僕同心吧!」
「公主,阿綠不敢撒謊,公子確實很好……」
「罷了。」我揮了揮手,「對了,想必你也是有功夫在身的吧?」
「奴婢只是略會一點罷了,沒有向倪厲害。」
「向倪是男子,那麼你就好比我曾夢想過的巾幗,英姿颯爽,使得一身好功夫。」
「公主謬贊了,奴婢沒有這麼好。」
「若是有機會,就在我面前露兩手吧。」我拍了拍阿綠,「等會兒,問夏醒來,我們再一起去靈岩寺,好不好?」
「好的,奴婢很是樂意!」
只是醒來後的問夏一直圍在我身邊,不停地詢問著我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鬧得我想靜心去一趟靈岩寺的心思都沒有了,索性在屋里直接為那個無辜的女孩上了一炷香。
「公主,你真的選擇相信他們嗎?」問夏帶著怨氣地問道。
「有何不可呢?寒恭,可是曾經救過我們的人,你應該記得,上次我們誤闖到他的院子時,是他幫我們逃過一劫的。」
「公主,可這不代表他會是好人阿……」
「問夏……….」我躊躇著開口,最終還是收回了本要沖出口的話,沉思後只簡單地說出了五個字︰
「不會有事的。」
「那即便如此,公主都沒有立刻告訴奴婢到底怎麼回事!」問夏扶在我膝頭上,委屈道︰
「還瞞了這麼久!」
「我若是告訴你,你別到時候又一心急,就告訴司夫人去了!」我敲著問夏的腦門,「那時,就沒這樣的好日子過了!」
「奴婢以後一定不會沖動了!公主也應該完全相信奴婢,才是呀!」
「你現在不是知道了嗎?」我溫柔地扶起問夏,「以後我若是有什麼麻煩了,你一定要記得第一時間告訴阿綠,明白了嗎?」
「奴婢記住了!」問夏若有所思般點了點頭。
「去給我準備些苦丁茶來吧,也不知怎麼的,這一天都覺著病殃殃的,好沒精神。」
「夏天里喝點苦丁茶也是好的,奴婢這就去!」
我看著窗台上依然吐著新鮮芳香的梔子花,想起今日寒恭話語中刻意的躲閃,就不免多了幾聲嘆息,寒恭到底在遮掩些什麼?想起他說的那句︰
「君瀾,我若是沒有你看到的那麼好…你又該怎麼做……?」
寒恭,你真的舍得,讓我棄你而去嗎?即使你舍得,恐怕我都舍不得!
殘花惘然絕,君臨悄無聲,相思遙無期,憶兮非比惜!
伴隨著苦丁茶殘留下的絲絲苦味,我帶著沉重的心情,在月下撥弄著梔子花,一直坐到了天明。
心中堵著的氣,即便阿綠在我身邊勸了好幾日,可那氣還是未真正消下去,直到那天我正在院子里散著步,無意中听到侍婢們的竊竊私語,才知道寒恭最近似乎在王府里格外的活躍。
「你們听說了嗎?那位鮮少出來的大公子,今日要陪某個王府里的小姐一同去起騎馬呢!」
「是嗎?你是說那位宇寒恭嗎?他不是……?」
「話是這麼說,可是誰又知道呢?當年的事情,撲朔迷離,這其中的真相哪是你我就可以隨意猜測的?」
「也是,不過那位大公子也算是位仙風道骨的少年,當真是他人口中的千年一遇呀!」
「管他千年不千年,又不是讓你遇見,就別瞎操心了!」
我冷眼看著他們眉飛色舞的談話,隨轉頭對阿綠道︰
「你去把他們打發走,告訴他們別在我院子里說這些有的沒的!」說罷,我便甩袖離去。
過了一會兒,阿綠含著笑走進了屋,柔聲說著︰
「公主,他們說再也不敢了。」
「阿綠,寒恭和什麼人出去了?」
「奴婢也不清楚,听說是趙府里的庶女。」
「庶女?」我皺起眉,「寒恭可是嫡子,這未免也太看不起他了吧?」
「公主,王府里的事,哪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的?」阿綠替我輕搖著蠶絲扇,「您也不必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公子……」
「好了,你和問夏帶我去外面逛一逛吧。」我無奈地打斷了阿綠,「听說,花月樓的冰鎮蓮子羹不錯,陪我去嘗嘗吧。」
「好,奴婢這就去準備著……」阿綠聞聲愣了一下後,才緩緩答道。
我低下頭,不再說話,這些日子里,我天天都要喝上兩大碗的蜜水蓮子羹,只怕是因為心里太苦,吃什麼都覺得是甜的。
尋了一身對襟淺藍薄紗蓮花襦群,長發在熱膩的夏日里被問夏高高盤于頭頂,隨手執起一把仙鶴臨水扇便出了府。
剛到花月樓前,便听到身後有人在大聲說著︰
「寒恭!我們去花月樓可好?」
我匆忙回頭,只瞧見,一位嬌艷的女子正坐在馬上,笑問著面若冰霜的寒恭。
「若是趙小姐想去,我可以讓向倪陪你去。」寒恭定定地望著站在他面前的我,痴痴地說著,眼里透出的愣神,在那一刻仿佛可以讓世間萬物瞬間滄桑。
「寒恭?」趙小姐俏皮地撅起嘴來,「寒恭,你看什麼呢?」說完,她便伸手搖了搖寒恭潔白的長袖,「都不理我了?」
說罷,她便順著寒恭的目光朝我這里望去,而我見事不對,便立刻回過頭去,趕忙用圓扇遮住臉,匆忙往前走去。
「那個人!你給我站住!」趙小姐沖著我的背影,大聲喝令著,引得行人停下腳步,紛紛回頭望著我。
「公主?」問夏在一旁,正躍躍欲試地想要嗆回去時,卻被我一把拉住道︰
「走吧,無須和這種人計較。」
「趙小姐,我沒有在看她,你不必如此。」寒恭冷冷地制止住了她的命令,「向倪,帶趙小姐進去吧。」
「寒恭!」趙小姐還沉浸在念念不舍之際時,卻被向倪不由分說地帶走了。
「公主?」阿綠回頭望了望,「公主還要去嗎?」
「不去了!」我煩躁地搖著頭,「真是掃興!」
剛說完,正想再踏上馬車時,只聞身後一陣馬鳴,再回頭時我已被一位少年一把撈上了馬,擁入到了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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