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尋著螢火蟲散發出的微弱的光,走出了房間,漫步在院子中,看著身邊飛舞的螢火蟲,想起即便是在燕國,當年那些被困在瓶中的螢火蟲,都不曾帶給我這般真切的景象,或許只有活得自由快樂的螢火蟲才能幻化出如此美好的夏夜吧。
只瞧眼前的瓊花樹下,一襲白衣正背對著我站在花下,那時只有寒恭才會有的裝扮,只是我隱隱覺得這人並不是我期待的寒恭。
「寒恭…?」我試探著問道,「是你嗎?」
「難道你認為只有寒恭可以讓你看到這樣的夜晚?」白衣緩緩轉身,嘲諷似地問著我。
「連…連軒?」我驚訝地叫了出來,「怎麼是你?」
「是我又怎樣?」
「阿綠!問夏!」我大聲地驚呼著,「有人闖進來了!」
「噓!」連軒一把上前捂住我的嘴,「我只是想過來看看你!你何必如此!」
「你如此前來,萬一給人發現,那該如何解釋?」我用力揮開他的手,「寒歌知道後……」
「寒歌,寒歌!又是寒歌!你能不能嘗試去放下這些包袱呢?」
「我沒有辦法放下,所以懇請你,以後不要再這樣了……」我默默低下頭,「而且,我也告訴過你,我已有了心上人…」
「是寒恭嗎?」連軒忽然冷冷地問道,「是那個不得所有人待見的宇寒恭嗎?」
听到連軒的這句描述,我不知怎麼的火氣便漸漸冒了上來。
「是的!」我猛地抬頭對著連軒厲聲著,「那個人就是他!無論他得不得別人的待見,我依然願為他相守,別人不了解他的傷痛,而我卻感同身受!」
「你瘋了!」連軒瞪著我,「你真以為他能帶給你幸福嗎?你真的以為你在享受他帶給你的風花雪月嗎?」
「或許在他人眼里並不是如此,可是只要我懂他的一切就夠了,我為何還需要去了解別人的想法嗎?」
「君瀾,他不適合你!我說過的,我不能放心把你交給他!」連軒一把握住我的肩,「你怎麼就這麼不听勸呢?」
「你說我倔強,你何曾考慮過我的感受了?」我縱身甩開他,「之前我請求過你,不要再打擾我、也不要再讓寒歌傷心難過,你听進去過嗎?你說擔心我,那麼前幾次的事情,你難道沒有把我置身于陷阱嗎?」
「君瀾,那是因為我因抑制不了………」連軒的聲音在听到我剛剛的那番話後,瞬間變得結巴與緊張了起來。
「你何曾真正把我的話放在心上過?所以不要再拿如此種種來當作借口,你就算是說給天下人听,他們都不會相信的!」
「哈哈哈哈,好!好!」連軒大笑了幾聲後,「果然和寒恭一樣伶牙俐齒!」只是連軒忽然在下一刻話鋒一轉道︰
「那好,既然你選擇如此相信寒恭,不過你以為你真的知道他的難處嗎?你真的只認為他不過是不招人待見而已嗎?」
此刻的連軒早已換上了一臉同寒恭一般冰冷的面孔,寒聲緊逼著我。
「你既然如此篤定,那你倒是說說看呀,你又知道多少呢?」
「寒恭!他不僅是因為身份不同,而且他還是個………….」連軒正說著,忽然間阿綠的聲音打破了我們之間的僵持,並瞬間淹沒了連軒的聲音,而我的耳邊只能听到阿綠焦急地呼喊著︰
「公主!公主!」
「阿綠!」我欣喜地回頭,望著身後瞬間亮堂的房間和阿綠反射在明紙窗上的背影,頓時覺著心里不再害怕,于是便大聲喊道,「阿綠!我在這兒!」
「你!」連軒指著我,「好呀,是想讓你的奴婢把我捉個正著嗎?」
「我才不會,這當然取決于你,你若是想,你自然可以留下,你若不想,我也可以放你走。」我冷笑著,「你應該也不想去招惹寒歌吧?所以這件事,我們可以當從未發生過一樣。」
「從未?」寒恭嘆息著,「我在你心中就如從未兩字一般,輕描淡寫到不值得提起嗎?」當連軒還在感嘆之時,阿綠便沖出了房間,朝著我們奔來。
「君瀾,再會!」連軒皺著眉,匆匆從我身邊擦肩而過,而盡管如此他也不忘在我耳畔留下一朵芬芳的茉莉花,那一抹指尖劃過我臉龐的輕柔,不停地告訴著我,他曾來過。
我緩緩地摘下插在耳邊的那朵茉莉,愣愣地看著,心緒一時間沉陷在寒恭從前的溫柔里不得自拔。
「公主!」阿綠不安地環顧著院子,謹慎地問道︰
「剛才是誰來過了?」
「我們進去再說。」我望了望漸漸安靜下來的四周,「不要讓太多人察覺到。」
剛踏進房間,只瞧問夏也端著一盞長夜燈慌忙地走了過來。
「公主?剛剛可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問夏替我整理好走形的蠶絲長衫,「您的臉色不是很好呢!」
「剛剛祝公子來過了,和我說了一些奇怪的話後,又走掉了……」我吞吞吐吐地說著,「他話里大概的意思是……不能去相信寒恭。」
「他這話什麼意思?」阿綠冷笑著重復著,「不能相信公子?祝公子,他又何曾是君子了?」
「公主、阿綠,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呀?奴婢怎麼一句都听不懂呢?」問夏揉著眼楮,含糊地抱怨著。
「你先管听著,之後的事情,我慢慢和你說。」我柔聲對問夏笑道,「不急,有時間我都告訴你。」
「那祝公子之後還說些什麼了?」
「他還說…….寒恭有著許多我不知道的秘密,他說寒恭是一個……」我抬眼疑惑地問著阿綠,「之後你就出現了,所以我也沒有听清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那就好…」阿綠眉間的擔心漸漸消了下去,「公主,您千萬不能相信祝公子說的話。」
「我知道。」我點了點頭,「更何況,我也不敢相信。」
「明日若是有人問起來,你們就說,是我夜不能寐,自己偷偷起夜,讓阿綠擔心了。」
問夏和阿綠心領神會地看了對方一眼後,異口同聲道︰
「是,奴婢知道怎麼說。」
「這麼一鬧騰,我也累了,是該回去好好歇息歇息了。」我疲倦地望著仍在窗外無憂無慮飛舞的螢火蟲,想起連軒站在花下的背影,有那麼一瞬間,我真的認為他就是寒恭。
只是,他卻沒有帶給與我心意相通之感,
能做到與我心有靈犀一點通的人只有寒恭而已,以前雖有蘭佩,不過現在的我,不願再朝三暮四于蘭佩的曾經了。
不用想也知道,第二日待我一睜眼後,問夏便一直圍在我身邊詢問著我最近究竟發生了什麼。
「公主,連軒公子到底對您怎麼了?還有您一直提起的寒恭究竟和您…….」
「寒恭,是我在這王府里結交到的知己。」
「公主?您在說些什麼呀?他住在羽寒院,您這是…….」
「我知道,可是我也說過,他並不是別人眼中的寒恭,那個真正的他,不過是不願被王府所束縛,才會如此不得王府重視的。」
「奴婢是擔心,如果公主因為結識了宇公子的緣故,而傷害到了自己,奴婢會非常內疚的….」
「我知道。」我笑著安慰道︰
「你不需要擔心,再說以後的事誰又說的清呢?」我望著滿桌宇重天和司沁霖送來的補藥,一時間躊躇不已道︰
「這麼多補藥我怎麼吃的完呢?更何況,我又不是真的病了。」
「他們也是好心,再說,他們也沒命公主全部吃完呀。」問夏替我小心地描著眉道,「公主的眉毛真好看,細細長長的,看的真舒心!」
「無需描太黑,問夏,你要記得,眉不畫而黑。」
「奴婢知道,這點和為人處事真是處處相同呢。」
「難為你還記得這些。」我夸獎道,「對了,那天的椰汁涼糕好吃嗎?」
「真好吃,後廚做點心的手藝當真一絕。」
「反正今日,我也不去觀蓮節,不如待會兒,我們去自己做點涼面來,可好?」
「好呀!奴婢都很久沒有吃到涼面了,真是懷念那個味道呢。」
「我就猜到你會這麼說。」我隨手拈了一支紅珊瑚步搖遞給了問夏,「這支步搖,我之前一直不是很喜歡,不過今日覺著看著看著,也挺特別的,就用這支吧。」
「公主天生麗質,簪什麼都好看,根本就不需要擔心這些的,再說,紅珊瑚本就難得,做成步搖更是精致無比。」
「對了,你讓阿綠去看看,今日王府里有多少人會前去觀蓮節,想必這會兒,他們該出府了,定能看到些什麼。」
沒過多久,阿綠和問夏便雙雙帶著消息一同回來了。
「公主,這是消暑的百合綠豆羹,公主先喝上一碗吧。」問夏笑吟吟地將綠豆羹呈在我眼前。
「怎麼今日準備的是這個?」我望著那一望青綠色的綠豆湯不解地問著,「是怕我喝膩了蓮子羹,而準備的嗎?」
「公主好聰明,後廚說您天天都喝蓮子羹,他們都怕給您喝反胃了。」
「難得換換口味,也好。」說完,我便喝上了一口,「這湯味道很不錯,清苦中不失甘甜,很是消暑呢!」
說罷,我便轉頭對著阿綠問道︰
「可看到有哪些人前去嗎?」
「回公主,宇王爺、司夫人、宇小姐、嫵夫人,還有另一位姬妾樂桃,和………」可是不知怎麼的,阿綠的聲音忽然在我耳邊開始變得輕飄飄起來,我感覺著自己好似連傾听阿綠說話的力氣都被漸漸抽去,綠豆羹依稀的回味還殘留在我口中,而我卻沒有任何征兆地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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