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王妃泉下有知,即便早已長眠于黃土之下也定不會知曉你的心意的。」我細聲安慰著流笙道,「因為只有這樣,你才會對她念念不忘呀。」
「我負了她,她若是能在她的有生之年里嫁給一個她愛的男子,或許她這輩子會過得很好、很幸福,也不至于到最後肺癆纏身不治而死!」
只瞧流笙眉頭緊皺,眼眶也慢慢濕潤了起來,緊握的拳頭遲遲不肯從兩側放下,這樣的隱忍恐怕是因為舊事的重提而心有不舍下才會如此吧?
「如果這些事讓你覺得傷感,你其實不必告訴我的。」我笑了笑道,「王爺也有一般人無法體會的無奈,這樣的心事也許還是將它們深藏于心底會好一點。」
「不是這樣的。」流笙也一個微笑回應著我道,「君瀾,我告訴你這些第一是因為此事早已過去兩年,飛逝的時光讓我已經看淡,我傷感是因為我對不起她的恩情,只是藍煙已去,再如何悼念也不過是做給活人看罷了,第二是因為,我相信我的這些經歷你會懂。」
「王爺為何能如此篤定呢?」
「因為你的那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讓我相信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樣,他人從中只看到了那美好的結局,而你卻從里面感受到了一般人不能理解的痛苦與幻想,這樣的你難道會不懂我的曾經嗎?」
「原來王爺並非是別人說的那般不解風情,想來王爺只是不願去多想而已,看似與世隔絕的王爺,其實是想去尋找一片真正屬于自己的清淨天下才會如此的吧?」
「君瀾當真冰雪聰明,在你面前我可真是一點心思都裝不住。」
「不是我聰明,而是我從王爺的眼楮里看到了對寧靜的向往,這不是心思,而是心願。」
「好!好!」流笙爽朗地笑著,拍起手道,「我段流笙此生能交到像你這樣的知己,足矣!真好!真好!」
「君瀾承蒙王爺厚愛,感激不已,又怎敢讓王爺以知己相稱呢?」
「有什麼不敢?我做事從來都只听從自己的心,能遇上你,是我的福氣!」流笙拍了拍我的肩,柔聲著,「從今往後,你不必把我看成那位高高在上的晉王爺,只管把我當成你的哥哥,因為我希望我們之間可以沒有那些隔閡,這樣我們才能做到真正的交心!」
我又驚訝又感激地望著流笙,心中不知為何居然因為他的話而微微一怔,因為他的豪氣與爽朗是一般王爺再怎麼都不會擁有的,再加上的那番話,我心中的結痂竟不知為何在他的溫暖之下一點一點的痊愈了。
「那若是如此,君瀾也不推托,只是一樣,王爺也不需稱呼君瀾為公主。」
「哎?」他搖了搖頭,「都這麼說了,為何還叫我王爺?」
「嗯,我知道了,多謝流笙提醒!」我樂呵呵地笑著道,「你只要不覺得別扭就好!」
「怎會?」流笙寬厚地笑著繼續著,「不過不知我可否有幸知道你的煩心事呢?你雖笑地開心可是眉頭卻一直緊鎖著,似乎從未舒展過,前些日子的你也是這般模樣,如此下去可怎麼好?」
他話音剛落,迎面忽然走來了兩個看似熟悉的身影,只待他們走近了我才看清原來居然是寒恭和趙晏夕正在朝我們走來!
只看肩趙晏夕笑盈盈地扶著拄著拐杖的寒恭,款款地依偎在寒恭的身邊,得意地望著我。
「真是冤家路窄,還在這兒遇見了。」我小聲地說完後,便一下子猛地拉上流笙趕忙離開,可是身後卻趕忙傳來了趙晏夕的一陣嬉笑︰
「哎呦?我瞅著是誰呢,原來是那位長樂公主呀,不過我現在要照顧我的夫君,所以恕我今日不能向公主您行禮了。」
我慢慢地回頭怔怔地望著身後的那對人,先前緊抓著流笙的手也瞬間顫抖著從他的手腕上滑落,急促地呼吸在趙晏夕的那番挑釁下顯得格外得明顯和難以控制,而一旁的流笙在察覺出我的異樣後,只是微微一笑搶在我面前開口道︰
「想來你就是趙府上的那位趙晏夕小姐了,我曾听聞你十分得彬彬有禮,不過今日見之听之,才覺得流言不可信也。」
「你有多大的本事這樣評論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就這樣對我口出狂言?」趙晏夕譏諷著撇了撇嘴道,「我倒是從來不知原來長樂公主以交這樣的人為愛好呢,也對,你們也就配得上這些。」
我剛想出口還擊,卻被流笙一把擋在前面道︰
「若是我沒猜錯,趙小姐身旁的這位男子並非是趙小姐真正的夫君吧?身為一位大家閨秀,在外人面前如此口無遮攔恐怕會有損小姐的清譽呢,我們自然不敢高攀些什麼,因為我們不敢忘了分寸,至于我是否口出狂言到讓你覺得輕浮那便是你的事了。」
「晉王爺和這樣的人費什麼口舌呢?」我淡笑著望向在趙晏夕身旁一言不發的寒恭,只瞧他也正不知所措地望著我,而他的眼里卻依舊閃過了一瞬傷痛,那躲閃的目光把他顯得格外的孱弱與惹人憐愛,他那微張的雙唇在我的炯炯目光下,最終還是選擇了無奈的平靜,我極力忍住了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顫聲地繼續著︰
「今日讓王爺見到此番情景,一定特別掃興吧?想來此時我身邊的問夏也備好了茶等著我們前去雲瀾院一品了,不知王爺可願同我一道回去呢?」
「既然你如此問,那自然好了。」流笙斜撇了一眼早已面色慘白的趙晏夕後含笑著同我離開。
而全程的寒恭只是安靜地倚靠在趙晏夕的身旁,不言不語到讓我感到陌生和害怕,似乎一朝之間他又再次變回了那個從前讓我感到寒冷的寒恭,原來人心真的可以變得如此之快,快到讓我來不及反應,她就早已同我呼嘯而過,無聲無息到讓人覺得它們從未停留過。
也不知同他們背道而馳了多久,我才停住了腳步回頭探著身後的那條路,喃喃道︰
「騙子。」
「說誰呢?」流笙笑著問我,「是在說那位趙晏夕口中的夫君嗎?」
我慌張地看了一眼流笙,臉紅著點了點頭︰
「不想我的心思居然這般顯而易見。」
「為什麼說他是騙子呢?」
「既然你想同我交心,那你倒不如來猜猜看,我到底為何那樣說他呢?」
「若論原因,我是一定猜不到的,只是君瀾,我相信你看上的人不是輕浮之人,所以你可以仔細想想看,或許他騙你是因為他不願讓現實傷害到你呢?」
「傷害?他還嫌他瞞下的事情不夠多嗎?」我冷笑著折斷了手旁的常青樹葉,狠狠地扔到了地上。
「君瀾,當年藍煙也騙了我,她也瞞下了許多的事情,可是她所做的一切,卻是為了我,為了讓我不再煩心,為了讓我過的更好,後來在知道這一切的我,雖也埋冤過她,可是剩下更多的卻是懷念與感激,因為若是沒有藍煙默默的守候,今日的我也不會如此,所以你何不好好想一想,他騙你到底是為了什麼,若是謊言的初衷是因為愛,那你為何不原諒他呢?身在這個王府,本就有許多的不願,也許他是在用他的方法在守護著你,你也許不能理解他為何說謊的原因,可是請你務必想一想他的不易與他的承擔,我不願看到你們像當年的我與藍煙一樣,這樣的遺憾為什麼要存在于真情實意之下呢?」
听著流笙的這番話,我的眼楮不禁一熱,為什麼我到現在才意識到其實我也給寒恭帶來了無數的傷害呢?我總是在抱怨他給我帶來的如何如何,去固執到忽略了他的感受,或許他也很累,因為他也在堅持,因為他也不會希望我受到傷害,所以他才會替我忍受著所有的不便與痛苦,我恨他騙我,可是就如流笙所說,他騙我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了得到我還是為了讓我安心?而且他曾經也說過,我可以選擇離開,若是………
我正出神地想著,流笙便輕輕地在我腦門上敲了一敲柔聲提醒道︰
「我的這些話很難懂嗎?」
「沒有,我沉默是因為發現我居然到現在才明白這些。」
「還不算晚。」他笑著搖著頭,「告訴你是因為我相信你們很喜歡對方,至少他的眼里都是你。」
「這你都能發現?」
「他一直都看著你,那樣的眼神讓我想到了藍煙。」
「若是藍王妃還未過世,我倒是真想見見她。」
「下次來我王府吧,我多少還收著一些她的畫像。」
「今日的事,多謝你了,若是沒有你在,我倒是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呢。」
「應該的,再說了,你也總讓人放心不下呀。」
「你真是慣會取笑我的。」我努著嘴道,「若是我們再不回去,問夏備的茶都要涼了。」
「那好,那我們走吧?」他指了指面前的路,無奈道,「你瞧瞧你給我帶的路,簡直就是一陣胡走嘛!看來心里亂,做什麼事都不會上心的。」
「我知道,這些天過的感覺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了——………」
「恍若隔世?」流笙認真地思考著,「若是我沒猜錯的話。」
「你還說你不懂這些呢,其實你懂的比誰都多!就憑剛才的那一大段話,我就知道你不過是不願讓別人知道你的才華罷了,因為你的精力與你的愛好都在軍事上,這也難怪畢竟您是將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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