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生生的吃了三天西紅柿,我被折磨得十分面黃肌瘦,看到玲瓏剔透的水晶糕時,我十分大氣的便撲了過去,夜蕪嫌棄的繞到我後邊一點:「怎麼說你也是我帶進來的,能不能出息點兒!」
「我覺得自己已經夠出息了。」換作別人,誰能在那破地方吃三天西紅柿!
正說著,門外忽然閃進個人影,我用余光瞟了瞟,頓時心里一個惡心感覺馬上就要吐出來了。夜蕪不動聲色的遞過來一杯茶,我不動聲色的趕緊喝了幾口,這才緩下方才那種感覺。
抬頭時,眼前的人影憤憤的咬牙切齒道:「你竟然看到我想吐!」
我趕緊偏到一旁解釋:「姑娘你千萬不要誤會,其實…其實只怪你穿了紅色的衣服,我這段時間對紅色過敏!」
那紅衣女子一跺腳:「哥哥,你從哪里找的這麼個新寵,你瞎了嗎!」
「呃…遇見他時瞎的是我。」我好心的告訴她真相。
「你!」紅衣女子突然不屑的看我一眼:「依我看,你還不如前些時候的阮姐姐,真不知道你囂張什麼!」
我十分無奈的看一眼夜蕪,他這個妹妹委實無理取鬧了點,我從盤子里再取出一塊水晶糕直接無視她美滋滋的吃起來,既然人家都說我囂張了,為了不讓她失望,我只好囂張給她看了。
紅衣女子見我這個樣子簡直氣瘋了:「哥哥,你竟然把我特地從人界給你帶回來的水晶糕給這個女人吃!」
特地…既是特地,我趕緊把吃了一半的水晶糕放回去擺好:「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別生氣哈!」
那女子見夜蕪對我這些性子並沒有表現出生氣的樣子,忽然一個轉身,肩膀抽噎了起來:「我好不容易給你帶回來的,原來你就是這般不領情。」
原來又是一場苦情戲,我搖搖頭,學著紅衣女子的口氣:「你不要怪哥哥,要怪就怪我吧,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吃了你得東西。」我戚戚的說完再抽了抽肩。她被我這般無賴的做法一時驚在原地,末了忽然抱住夜蕪的胳膊:「哥哥你看她!」
我連忙也撲過去:「哥哥,你就懲罰我吧,不管你怎麼做,覓兒絕不會有半句怨言。」
夜蕪頭疼的揉揉額頭:「嗯,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腳下生風的便出了門,紅衣女子瞪了我一眼就跟了上去,我不緊不慢的拿過剛才吃到一半的水晶糕:「浪費是恥的!」
正吃的興起,門外又是一陣風響起,我以為是紅衣女子殺了回來趕緊想找個地方躲躲,正害怕時,門口忽然搖搖晃晃的進來了只火雞,我定楮一看,那哪兒是火雞,那分明是我分別多日的小凰,我沖過去抱起它:「你竟然這麼快,來來來,我就知道你今天回來所以特地給你買了水晶糕。」
它感動的兩眼淚汪汪,我慈愛的模模它的頭:「乖~」
我取出它脖子上的信,它便歡快的過去吃水晶糕了。我小心翼翼的將信打開,偌大的白紙上竟然只有兩個字:等我。
我愣在那里,木頭不會傻了吧,我已經不在蓬萊了,怎麼等他,不過他的字真好看啊,嗯,就像他人一樣。
小凰忽然打了個嗝,肚子圓圓的險些從桌子上掉下去,我有種不祥的預感,看向盤子時,里面果然已經空空如也。
我目瞪口呆:「你怎的吃的這樣快?」
小凰不好意思的扭了扭。我立時一把抓起它朝門外跑了,此地實在不易久留,紅衣女子回來絕對會飆的!
一連跑著轉了十幾個彎,確信紅衣女子不會再追上來後我便一手撐在柱子上喘氣。小凰被我提的暈頭轉向,十分不解的看著我。
我苦口婆心:「下次慢點吃,小心噎著,我帶你消化消化。」
小凰更感動的看著我。我笑笑:「乖~」
歇好了我便帶著小凰四處轉,反正有他給的那塊牌子,我倒不擔心會被這里的人抓起來。
一路走過去,眼前忽然出現一大片梅林,誠然這並不是紅梅開花的季節,這里的紅梅卻怒放的格外引人注目。我慢慢的朝里邊走進去,淡淡的清香圍繞在左右。太美了,我不禁感嘆,這要是冬天,白茫茫的雪映著這些血紅的梅花,該是怎樣的一番驚心動魄。
一路驚嘆著,不知不覺便走到了深處,鞋子上滿是泥土,小凰落到我肩頭,突然警惕的看著前方。
一陣梅枝晃動,接著便出來了個女子,女子白衣飄飄,雖然不如木木紫那般漂亮,卻有一種讓人說不出的清明。她見了我很是詫異,接著眸子中閃過一絲驚喜:「咦?你怎麼會在這里?你是魔君派來的嗎!」
我搖搖頭:「我叫桑覓,剛來魔界不久,走著走著就到了這里,你呢,你是誰?」
她眸子中的神色忽然暗淡下去,了然的看我一眼:「這樣啊,我叫阮梅,這里是很久以前魔君賞給我住的地方,不過他已經許久都沒來了。」
我突然想起方才紅衣女子口中的阮姐姐,于是問到:「你認不認識一個紅衣的女子,挺漂亮的,就是特別桀驁。」
她笑一下:「你說的是苑兒吧,她有時候是挺不招人喜歡的,是沒有壞心眼。」
她是沒有壞心眼!我干笑兩聲:「你為什麼叫他魔君不叫他哥哥?」我記得這里好多人都叫他哥哥來著。
阮梅忽然落寞的笑笑:「你不知道我嗎,我曾經是他的寵姬,怎麼會叫他哥哥,像苑兒一樣叫他哥哥的都不是魔宮的人,她們有的是山中小妖,有的是魔界大將的後裔,苑兒就是漠鐵魔將的女兒。」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比這里的女子都多了份傲慢。我正琢磨著,她忽然拉住我道:「桑覓姑娘,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呃…」最近怎麼老有這麼多人找我幫忙!我有著為難,但看到她期期艾艾的眼神,我硬著頭皮道:「你要我幫你干什麼?」
「我想讓你隨我回去住一晚。」
「就這麼簡單?」
她點點頭:「你在這里,魔君定會來尋,我…想見見他。」
「你想見他干嘛不出去?」我有些不解。
「沒有他的允許,我是走不出這片梅林的。」她說的很淒涼,我忽然有些同情她,就這樣無盡的獨守空房,終日等著一個不愛她的人希望他有一天會記起這里,這便是她的宿命。
「你後悔過嗎?」
「什麼?」
「跟了他,你後悔過嗎?」
她笑起來:「我慶幸都來不及,怎麼會後悔,我從來都不後悔,我只是遺憾。」
我點點頭:「我陪你回去,不過我不保證他會來找我。」在我印象里,夜蕪雖然是魔君,但人還是很好的,現在阮梅告訴我這些,我一時接受不了原來他也是這樣一個始亂終棄的人。
阮梅住的地方就在不遠的一處木屋中,木屋被收拾的干干淨淨,門前還有許多曬干的紅梅花。她指著屋內的桌椅說道:「你先過去坐。」
我坐過去,不一會兒她就過來了,手中端著一套茶具:「這是只有我這里才有的紅梅茶,你試試怎麼樣。」
我接過一杯。一陣沁人心脾的味道傳入鼻中,我真心的夸贊道:「真香。」
她美目里盡是笑意,末了低聲道:「他以前最愛我煮的茶了,每次舞完劍都要喝一杯。」
「你是怎麼認識他的?」我忽然有些好奇。
「說起來都過了好久。」她坐到我旁邊,一副幸福回想的模樣。原來初見時,阮梅是幽州平王府上的小姐,一次看燈會時不幸和貼身丫頭小水走散,慌亂中忽然被三五個大漢拖到了小巷子里,那一刻她覺得她完了,若是今日失去清白之身,她便只有以死明志。
夜蕪就是那個時候出現的,他一身黑衣,只一劍,其中一個大漢便倒了下去,其余的大漢都被嚇跑,阮梅眼神清亮起來:「多謝公子相救,我是平王府的……丫頭小水,公子不嫌棄的話,小水日後一定報答。」她怕說出自己是平王府的小姐嚇到對方,于是便頂了小水的名頭,黑夜中她擲地有聲,眉目中沒有一絲女兒家應有的嬌羞。
黑衣男子有趣的看她一眼:「小水是嗎?既然你只是個丫頭,今晚便不要回平王府了。」
「為什麼?」
「你記得我說的就好,最遲…明早再回去。」他說完便走了。不知為什麼,那時候阮梅卻無端的相信他,于是便藏在牆角過了一夜。
夜里蚊子多,她卻總覺得這不算什麼,甚至會想著說不定他會回來找她,不過他沒回來,天就亮了。早起的人們開始擺攤叫賣,她迷迷茫茫的醒來,耳旁忽然響起說話聲,是這里的乞丐到了她藏身的地方。其中一個說到:「太慘了。」
另一個忙接上:「是啊,一夜的功夫,平王府的人全部都死光了,你說能有誰在不知不覺間毫不費力的毀掉平王府?」話還沒說完突然現了阮梅:「喂!你誰啊?喲,還是個小娘子,你穿的這麼好,不至于跟哥幾個搶飯碗吧?實在不行,憑你這姿色去萬花樓城里的公子還不搶著給你撒錢,別斷了我們的活路!」
而阮梅卻像是沒听到般的猛撲過去紅著眼楮吼道:「你剛才說什麼?」
「唉唉唉,你干什麼呢!」她忽然一把被推到地上:「你這麼個嬌滴滴的姑娘本來就不適合我們這一行,怎麼,還不讓人說了。」
她再次撲過去,聲嘶力竭道:「不是這個,前面的,前面的一句!」
那乞丐不明所以:「前面的?平王府連夜被人殺光了嗎?」
她忽然踉蹌的退後兩步,落下淚來,似是不相信般的朝著平王府跑去。乞丐在後邊叫著:「姑娘,你想去看熱鬧就算了吧,那里如今只剩一堆灰燼了。」
明明已經累的不行了,她卻覺得自己的步子怎麼也挺不住,她想起昨晚出門的時候,爹爹還怕她不安全囑咐她小心些,大哥昨天下午剛給她做了個新奇的小玩意兒,她都還沒來得及玩一下。還有娘,娘明明就告訴她等她回家的時候,她就教她繡花的!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跌跌撞撞的跑回去,昔日威風的平王府此時卻只剩了一堆廢墟,有火星子 里啪啦的響著。
眼前仿佛還是歡歌笑語的場面。這里應該是台階,這里是大門,娘在里面笑著呢,大哥也在叫她,手里又做好了一個小玩意兒準備送給她。
「爹,娘,大哥,梅兒一個人…害怕!」她說著泣不成聲,腳步卻不由自主的朝著火堆里走去。
腰間忽然一緊。她本是閉著眼準備再聞聞平王府的味道,此時卻忽然落到了十幾米遠的地方,她轉頭,看到昨夜救她的男子:「這麼忠誠做什麼。」
她一愣,明白過來他還把他當成了丫頭,神色堅毅道:「這不是忠誠,你以為我會自殺?你錯了,輕生是最蠢的人才會干的事,這麼大的劫難我都逃過了,我命不該決,就要順了天意好好活著!」活著,才有機會報仇,她怎麼會讓所有人枉死!
男子贊賞的看著她:「如果沒地方去的話不如跟我走吧。」
她驚訝的抬頭看他,卻見他並無開玩笑的意思。
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反正是滿滿的,于是她鄭重的點了點頭。
之後的很長一段日子他們都是幸福的,不過老天似乎還是公平的,他讓她活下來,就不想讓她過平靜的日子。
那日和往常一樣,他們住在梅林內,他舞劍,她在窗內沏茶,輕輕一抬眼時。梅林間忽然走進了了個人,她一眼就認出,那是小水!
小水依舊是當初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小水出現的時候,她忽然就有一種很不安的感覺。
她看見夜蕪朝著小水走了過去,說了一會兒話後夜蕪突然神色一變,本來是用來舞的劍眨眼的功夫便割破了小水的喉嚨,獻血染紅了一地,小水就那麼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手忽然被嚇得一松,她手中的茶杯落到地上應聲而碎。滾燙的茶水倒在了她腳上,她卻像沒有感覺似的,腦海中始終都是他揮劍的樣子。
半晌,他破門而入,從未有過的憤怒,方才殺死小水的劍就擱到她的脖子上:「你騙我!」
「我騙你什麼了?」她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那時竟會那麼平靜。
「你是平王府的小姐!」他使勁兒壓著怒意。
「是。」
一個是,他忽然手足無措起來,收回劍背對著她:「你走吧,從此我們再無瓜葛。」
「你下不了手嗎?」
「不是!」
「你愛我對不對?」
「沒有!」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也一直在騙自己嗎?」
「我不知道!」
「夜蕪,我們有孩子了。」
「沒有!」他忽然頓了頓:「你說什麼?」
「我說,我有身孕了。」她一字一頓道。
他突然笑了,笑完以後更加不知所措,索性奪門而出了。
阮梅溫柔的模模肚子看著他跑遠,慢慢走出去抱起小水:「我會好好給你安葬的,你不該來找我。」
其實,她早就知道是他殺了她全家。其實也不能說全是他,誠然,他只是在最後放了一把火毀尸滅跡而已。不過這或許在爹看來,這樣都比被鮮血淋灕的抬出去要好,他是一個多次面子的人啊。
這麼多年平王府的實力並不是想象中的那麼不堪一擊,他托了平王舊時的老友查了這件事,其實查到最後也不過是朝廷勢力的犧牲品,他爹只手遮天,皇上怕了,便派出了暗衛做了這一切,如若不然,整個平王府的人都死了這麼大一件事,當時也不會那麼輕而易舉的就草草了了事,官府貼出的告示昭告天下的,卻說的是平王府不慎失火,府中之人無一幸免全部葬身火海。
其實爹爹的謀逆之心她也知道一點,卻是沒想到皇帝做事這般雷厲風行,她本想報仇,但和夜蕪在一起的時間越久,她這個想法久而久之的也就沒了,她只想有一個好好的家。大概老天讓她活下來,爹爹也不想再讓她去送命的吧。
不過這次小水來的措手不及,她沒有想過,他甚至會殺了小水,會在她即使告訴他她有了他們的孩子後還會頭也不回的離開。
阮梅忽然有些心酸,前半生,她總是在大家的保護下活得好好的,後半生,她似乎注定無依無靠,孤苦伶仃。
她一個人住在梅林里,肚子漸漸的大了起來,她並不恨夜蕪的不負責任,只是一個人的時候難免傷懷。
又是夜里的時候,她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窗戶上忽然跳進個人,她剛要叫,就聞見一股熟悉的味道傳入鼻中,于是說到:「我沒鎖門,跳窗戶傷著怎麼辦。」她這樣說著。仿佛他並有離開她這麼久,她們還像小水沒來之前一樣,她表面雖做的平靜無波,內心卻止不住的砰砰直跳。
他忽然鑽進被子用手抱住她,把臉塞進她的頭沉聲道:「梅兒,我回來了,我會學著做一個好父親,好丈夫。」
她的聲音也哽咽起來:「你本來就是一個好父親,好丈夫啊。」她說著,突然現有什麼不對,借著月光她掀開被子,床上卻滿滿的都被鮮血染紅。她模了模他的胸前,手立時一片鮮紅。她忍住害怕焦急道:「夜蕪,你受傷了?快起來,我給你止血。」
他忽然伸出一只手拉住她:「梅兒,我不會再離開你了。」
她答應著,翻下床為他找來藥,折騰了好久,總算止住了血,此時夜蕪已經昏迷了過去。
她望著他,前所未有的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