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木頭,我便一個人坐在屋子里出神,遠遠的向池塘望去,管家卻已經羞答答的抱了一捆上好的竹子腳下生風的走了過來。
我不竟嘆了口氣,想當初我不過在錦舜的院子挖了一個坑,他便大驚小怪的仿佛我犯了大事,他如今砍的這竹子,若是我沒認錯,怕是錦舜後花園里最愛的紫竹吧,如此一來,他便是罪加一等,再算上他明知故犯,我擔憂的看看管家忙來忙去的身影,定定道:「作孽啊。」
我不忍再看下去,遂走進屋子翻出木頭不知在什麼時候扔在這里的《仙史》,彈開書皮上面一層薄薄的灰,我再次將它翻到記載神弓的那里,與上次一樣,這上面寫到神弓在忘川上悲鳴了三天三夜便不知所蹤了,仔細一想,這還不如我知道的多呢,好歹我還知道紅梔跳下忘川之後還留了一絲魂魄注入了神弓不是。
我突奇想,再次把書翻到記載玉城的那一頁。
玉城,紅梔的仙鄉,也是天下第一神器神弓的儲地,時年,六界紛爭,紅梔為神界立下汗馬功勞,但之後卻被仇家追殺,不得已之下跳入忘川,而神弓卻是最後回了最初的儲地,無數強者為了得到神弓前往玉城,從而被攪得翻天覆地,是以在之後的某一天,玉城突然就消失在了所有人面前。
我嘆一口氣,余光一掃突然現下邊還有一排注釋的小字,把書拿的近一點,我才看清那上面寫著:神弓乃神器,然一念成神,一念成魔,我雖坐擁六界,卻終歸失去了她,若是再來一次,我只願伴她左右,此生,不換。
這字跡像是手寫,上面籠著一片淡淡的金光,像極了我前些時候在心魔之鏡里見的那片金光,只那個金光,卻是同紅梔說過話得那男子身上的,如此一想,我猜想莫不是這字是那男子留下的!
我心頭一驚,胸腔中忽然傳來一股躁動之感,似乎有一陣又一陣的波濤沖擊著體內的經脈,使每一寸肌膚都沸騰了起來。
這次的躁動顯然比先前想喝藥的那次動靜大了許多,一時之間,我竟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慢慢從屋子里飄了出去,這個畫面太美我不敢看,只感覺晃晃悠悠的停到了半空中。
一道綠色的光線閃過,小蓮妖跳過來道:「恩人姐姐,你跑到空中去干什麼?」
我艱難的看他一眼,體內在一瞬間忽然爆出無盡的靈力來,這靈力來的太多,憑我修仙者的**根本就承不下,然而這些靈氣不會考慮這麼多,它們只覺得找到一個決堤的口子,只不顧一切的往出涌著。
感覺身體越來越脹,我只覺得撕裂般的難受,小蓮妖終于反應過來我似乎不是平白無故跑到半空中游玩,嚇得結巴道:「恩人姐姐你等等,我去找管家過來。」
說著忙一溜煙的叫來管家,管家看了我半晌,也嚇得結巴道:「姑娘你等等,我去找二少爺過來。」
說著又忙一溜煙的叫來錦舜,錦舜也看了我半晌,然後指著管家氣定神閑道:「快去找聖醫過來。」
我松一口氣,這次總算沒有自己跑掉了,旁邊小蓮妖巴巴的將我看著,末了小聲道:「恩人姐姐怎麼變胖了?」
錦舜噎了噎,胡謅了一個原因道:「她吃的比較多。」
小蓮妖若有所思道:「怎麼越來越胖了?」
錦舜只好再答:「因為她越吃越多。」
我欲哭無淚,我都這個樣子了,你們還有心情調侃我,真是交友不慎啊不慎。
小蓮妖糾結的看著我,再糾結的看一眼錦舜,好心提醒道:「恩人姐姐現在沒吃東西。」
好眼力,我不得不感嘆,還是小蓮妖甚懂我的心意,然我還沒慶幸一下,那股洶涌的靈氣忽然停了下來,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忍不住姍姍落下淚來,太丑了…
我頓在半空中,連使了幾個訣都下不到地上,錦舜在下面笑的前俯後仰,感嘆道:「小姑娘,你若是這般,想來我第一次見你肯定是將你從地上拉不起來的。」
我憤憤的看他一眼,轉過頭去,別人笑我吃太多,我笑他們排骨精。悲傷之余,遠方忽然閃過一道黑色的身影,一陣風拂過,木頭定定的立到了我的面前。
我看看他,再看看他,總覺得自己這麼個模樣其實是有些丟人的,遂臉一紅努力想讓自己背過身去,然而許是體積龐大了些,連帶著動作都笨拙不已,是以旁人就只看見如花似玉的木頭面前,一個死胖子在半空中不停的對著木頭搔首弄姿著。
我正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時,木頭忽然開口道:「阿覓,怎麼回事。」
變成了這樣都能認出我,木頭果然也是好眼力,我低下頭去:「我就看了看《仙史》。」
他皺起眉頭:「怎麼有這麼多的靈氣在你體內,再這樣下去,只怕會自爆。」
自爆…我顫抖著聲音:「你別別別嚇我啊。」
他搖搖頭,伸手就要過來拉我,然而還未觸及到,方才明明停下來的靈氣忽然再次朝著體內涌進,我覺得自己越來越胖了,就在以為快要爆炸時,一陣紅光忽然將我周身包圍起來,我以看見木頭很焦急的沖了過來,然卻被紅光阻隔在這之外,紅光中,就在我的對面,似乎立著一位白衣女子,女子看起來有說不出的聖潔之感,但因閉著眼楮卻生生少了些靈動,是君心。
我現在這里面自己的身體已經恢復如常,一種從未有過的力量感從心底油然而生,我知道這種感覺,這是強者俯瞰芸芸眾生的感覺,然而這種感覺為何出現在了我的心里,卻讓我十分費解。
很顯然,我現在只是被俯瞰的芸芸眾生,顯然還沒達到俯瞰別人的程度,如此說來,那麼或許是…我朝著君心看過去,卻見她的眼楮猛地睜開,直直的朝我看了過來。
我被嚇得後退一步:「你你想怎麼樣。」
她看著我,卻沒有說話,良久,她忽然輕嘆一聲:「此生,不換。」
說罷,像是惋惜又像是自嘲般的笑笑:「主人在有生之年拼盡所有也等不到的那句話,卻終于在今天被我看到,如今,只怕他的仙壽也已完盡,魂歸魂,土歸土了吧。」
我見自己被無視的厲害,轉身便想溜走,然而一轉身才現這里只有無盡的紅色,應該是君心制造的一方小天地了。
走又走不掉,我索性看著君心道:「姑娘,怎麼說我也是你的宿體,你該不會想不開要與我同歸于盡吧。」
她這才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頓了頓問道:「你叫桑覓。」
我點點頭。
「你住在臨沙。」
我再點點頭。
「你體內明明有仙氣,為何只是一個修仙者,若是承不住我的靈力,不用我動手我們便會同歸于盡。」
我無辜的看著她:「仙氣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她似乎有些詫異,末了忽然落寞的嘆口氣:「也許這便是命數吧,我代替主人守候神弓的日子,也夠長了。」
我見她這個樣子有些于心不忍,勸慰道:「你別這樣啊,你看看你,死了都要拉我做墊背,你要死,我不要,你分了木頭給我的仙氣,還跟我吃了那麼多好東西,你都沒報答我送我極品美男呢,不能這般無情無義。」
她驚訝看著我把這些話一氣呵成,疑惑道:「美男?」
我有些不好意思,這好端端的怎麼把真實想法說出來了,我應該矜持啊,想了想,我忙岔開話題:「對啊,我的意思是我認識一個美男,他說你對他有恩。」
君心默了默:「是樓言澈吧。」
我點點頭:「你們認識就好。」
君心搖搖頭:「不過是在他魂飛魄散之際幫他修補了魂魄,沒什麼恩不恩的。」
大氣,听听人家說的多有強者風範,我崇拜道:「那把藥倒進池塘讓小蓮妖成功化作人形的也是你了?」
她點點頭:「我一進來便感覺有個小妖一直再池塘里求助,管家熬的藥皆是天靈地寶,本也只是想試上一試,沒想到真的起了作用。」
果然,我忽然有些自慚形穢:「你真是一個善良的仙女。」
她詫詫的看我一眼,冷笑:「你難道不知道主人殺過許多人嗎?這麼久以來,你倒是第一個說我善良的。」
說著,她的臉色忽然變了變:「神弓不在了?神弓呢!」
她句話問的很突然,我看著她如此要緊的樣子不忍心騙她,便道:「神弓被炎穆拿走了。」
想想也是,如果是一個自己盡心盡力守護了千兒萬把年的東西突然消失,任誰都會不開心吧。
君心听了咬牙切齒道:「果然是他,炎穆心術不正,神弓遲早變成魔弓。」
這便是一念成神,一念成魔嗎。
我正想著,君心忽然看著我嚴肅道:「桑覓,我們得去把神弓拿回來。」
我嚇一跳:「拿回來,是我打不過炎穆。」
君心看我一眼:「擔心什麼,外邊那個難道還把你護不周全。」
我見她言之鑿鑿,反應過來她說的外邊那個指的是木頭,遂扭捏一下:「總歸不能冒險不是。」
君心白我一眼:「怕他受傷?」
我默了默,誠懇道:「我主要是怕自己受傷。」
她搖搖頭:「你要是擔心他還好說,擔心自己委實不用,我怎麼也算得神弓的半個主人,似那般頂級的神器,你以為它會噬主不成。」
這話說的在理,我放下心來:「既然不會傷我,那咱們倆去就以了。」
君心再白我一眼:「去送死?就算沒有神弓,你以為你打得過炎穆!」
誠然君心說話實誠了點,不好听了點,但卻句句在理,我試著道:「那他…應該不會受傷對吧。」
君心笑一下:「總歸你關心的還是他。」
非也非也,我明明比較關心自己,他我不過是順帶著問問罷了,我正想解釋一番,整個天地忽然一陣動蕩,周圍的紅色被砍出幾道裂紋漸漸淡薄起來,君心道:「你的情郎闖進來了,我不便與你多說,這次蘇醒消耗太大,卻不知下一次到何年何月了。」她忽然憂愁一下:「但願我還有下一次蘇醒的機會。」
我有些郁悶,這簡直是在不相信我的實力嘛,雖然我本來也沒什麼實力,一直都過著抱大腿的辛酸生活,她也實在不用那麼悲觀,就算我不行,不是還有我的情郎嘛。
情郎,情郎?!!誰是情郎了,我一個機靈,看向君心時,她的身影已經慢慢隨著紅色漸漸淡去,直到眼前再出現了錦府的模樣,我忽然感覺身體一輕被誰抱住,泠泠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是君心?」
我腦袋好似一團漿糊,只訥訥的答道:「嗯。」
「她同你說了什麼?」疑惑。
「拿回神弓。」
「你一個人?」皺眉。
「帶著我的情郎。」
…………
我猛地驚起來:「啊啊啊啊,我不是說你啊。」
「你的情郎還有別人!」過了許久,木頭才定定的說道,這語氣听起來不怎麼好,我立馬心虛道:「暫時還沒有,不過遲早會有的嘛。」
「不行。」
「啊?」
「至少現在不行。」他的語氣忽然低下去:「畢竟,我還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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