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大營,主將大帳中。
燕俊高居案首,戴超、申天寧分坐兩側。戴超、燕俊二人此時正在听著申天寧的戰果匯報以及分析,不時點頭表示贊同。
「這一次,雖然看起來我斥候營大獲全勝,甚至可以說取得了神話般的戰果。但是,實際上卻有大量的弊端暴露。別的不說,夜襲開始後,沖擊敵營時,幾乎毫無章法,除了草草地放了一輪亂箭,再無其他。也幸好韃子輕視我等,根本沒有任何防範,甚至營帳都下的很不牢固。否則,若是以同樣的方法,去攻打一支戒備森嚴的敵軍,多半會陷入苦戰,甚至全軍覆沒……「申天寧趴在桌案上,指著上面的行軍地圖,侃侃而談。
燕俊、戴超二人听了,心中暗暗嘆服。此子還不到二十之齡,在取得如此大勝後,竟是沒有一點得意驕縱之態。此時所指出來的種種,全都是他自己指揮上的問題和斥候營整體暴露出的問題,心態冷靜得讓人害怕。若是讓不明底細的人听到了,只怕多半還會以為勝利的是德庫亞軍,而不是開元的斥候營了。畢竟,平心而論,斥候營不過是輕兵游騎,專司偵查之用,用來強攻,本就是強人所難。但是,卻可以取得如此讓人無法置信、不可思議的輝煌戰果。在二人看來,斥候營實在是有百功而無一過。
三人的討論越來越熱烈,足足持續了三個多時辰,連午飯都顧不上吃了。直到傍晚,三人才算是初步擬定好了建立騎兵的一些事宜,各自返回家中。
三日後,九月十五,城南大營。
申天寧這幾天忙碌極了。那些被救出來的女子都需要安置好,有功人員的名單需要擬定等等。根本就抽不出一點點的時間,以至于連三天前自己的十九歲生日都忘了,自然就更顧不上去看望鄒月兒了。當然,簡素心也在城主府或許是更主要的原因。就是申天寧對少女心性再怎麼不了解,也能猜得到鄒月兒和簡素心湊到一塊去肯定安靜不了。所以,自己還是不趟這趟渾水比較好,免得惹火上身。
言歸正傳,這一天,開元城主鄒衍,開元駐軍統領燕俊,副統領戴超以及開元城所有一萬多將士,在城南大營為凱旋的斥候營九十六名將士舉行了隆重的慶功大典。並且隨後宣布以斥候營為基礎,利用布仁山大捷繳獲的三千余匹良馬,擴編為開元**騎兵大隊。而申天寧,毫無懸念的升遷千夫長,擔任大隊長之職。此外,荀武、嚴懷義等人都成為了申天寧的副手,而斥候營全體將士,也都各自得到不同程度的晉升。
這次晉升,對申天寧來說意義重大。因為,雖然帝國的高級將領大多都出自百夫長之餃。但是,只有成為千夫長,才能真正的踏上高速發展的快車道。晉升得越早,日後的潛力就越大。而毫無疑問的是,申天寧的十九歲零三天的年紀就晉升千夫長的壯舉,也成為了整個大陸有記載的歷史第二年輕的記錄,只比大陸上被稱為「黑暗時代「時期的第一名將莫問天大了十七天。當然,千夫長的晉升,需要朝廷的批準,不過按照常例,以往帝國還從來沒有過否決區區一名千夫長晉升的事情的先例呢。
成立騎兵,至少在帝國三百年的歷史中,對開元城來說還真是頭一次,自然馬虎不得。燕俊特意下令在城南百里外一大片平原處供騎兵大隊訓練之用。
加入騎兵大隊的新人很多,原本他們還都對申天寧有所不屑,畢竟後者太年輕了。但是卻架不住原來的斥候營眾人的瘋狂「洗腦「,雖然還談不上死心塌地,一聲令下就可以赴湯蹈火;但是指揮起來如臂使指還是可以的。
沒有時間耽擱,到隆冬時節——也就是德庫亞往年停止南侵的季節,還有足足兩個多月時間。所以,雖然之前打了一場勝仗,但是韃子隨時可能卷土重來。老部隊每天都神經高度繃緊,斥候營雖然升級為騎兵大隊,但是斥候營並沒有消失。申天寧深知情報的重要性,專門從新加入的一千五百名騎兵戰士中,挑選出一百名馬術好,觀察仔細,目力超人的兵士,重新編組斥候營,全部灑到了德庫亞人可能的入侵通道上。當然,申天寧沒有設置最高的斥候營長。萬一設置了,哪個愚蠢的家伙熱血上頭,效仿申天寧,不去稟報軍情,反而貪功冒進,那可就樂子大了。畢竟,申天寧可不會相信,韃子會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不然的話,豈能與帝國對峙數百年而不倒?只怕早就被滅掉了。
一月的時間轉瞬即逝,申天寧在騎兵大隊的日子倒是沒有斥候營那麼麻煩。畢竟,斥候營時不僅要訓練,還要時時在外偵察敵情,更是隨時要想辦法馴服那些個桀驁不馴的部下。而這個時候,申天寧之前對斥候營下大力氣的訓練終于體現出了它的價值。原來的斥候營眾人紛紛成為大隊的基層軍官,因而,訓練進度得以進展神速,基本沒遇到過什麼難題。當然了,申天寧肩膀上的膽子也變輕了不少,得以抽出大量的時間干一些私人的事情——比如時不時的找時間去陪鄒月兒。
二人經過了上一次酒樓的風波後,各自吐露了心聲,這段時間下來,感情不減反增,卻是開元城人人羨慕的一對小情侶。當然,每一次二人出來,簡素心也總會死皮賴臉的找出各種借口跟著,使得每一次的氣氛都很是微妙。兩女在城主府除了第一次的時候一番唇槍舌劍外,別的時候倒是至少表面上平靜了不少。雖然,暗中的爭斗更加的濃郁。當然,每一次出門身邊都有兩個難得一見的大美女跟隨左右的申天寧,都少不了被一番指指點點,開始還會不好意思,後來居然習以為常了。
開元城在這一年罕見的平靜如水,入侵的敵人遠在三百里之外就被殲滅,此後連韃子的影子都看不到。絕大多數人,包括申天寧在內,都認為敵人不會再來打這樣一個貧瘠地方的主意了。但是,敵人的意志永遠不會因自己的臆想而改變,而申天寧更是嚴重低估了被他親手殺死的肥胖中年人在德庫亞汗國的地位和影響力。
距離開元城遠在近兩千里之外的德庫亞汗庭。
德庫亞的汗庭坐落于起源自晉元帝國的烏倫額納河的下游,風景秀麗,更是有著整個騰格里大草原最肥美的草場。遠遠看去,藍天白雲下成群的牛羊愜意的散著步;美麗的少女與英俊的少年們在青綠色的草原上歡快地嬉戲;不時有幾個英武的年輕人甚至少女嫻熟的操縱著高頭駿馬,在一望無際的草場上盡情地馳騁,感受著凜冽地狂風吹拂在臉上帶來的刺激感。而坐落在深處的幾十座大小不一的圓頂大氈房則讓這里的人氣顯得高了不少,一派生機勃勃的樣子。
但是令人惋惜的是,數百年以來,這些氈房里居住的主人們卻無情地做出了一道又一道震驚天下的決定。從這里發出的一道道戰爭動員令,每年都會把數以萬計,甚至數以十萬計的年輕兒郎們推上殘酷的戰場,與晉元帝國同樣數目的大軍殊死搏殺。讓兩國無數可愛的少女失去了自己的父親;無數美麗的少婦失去了自己的丈夫;無數慈祥的母親失去了自己的兒子。而與此同時,又讓整個晉元帝國北部邊疆無數家庭家破人亡,甚至慘遭滅門。年邁的父親母親被屠殺;年輕力壯的英武青年被擄走成為奴隸;美麗貞潔的少女淪為強盜的玩物,最後只能在絕望悲慘的哭泣中默默地死去。而此時,這里的主人又將做出一個新的戰爭決策。而這個決策,發酵到最終,將會毀滅這個如同豺狼一般的民族。
「啪!」汗庭最中央也最顯眼的大帳內,一名圓臉大耳,面容凶悍的人身穿一身高貴華麗的長袍,高居最上方象征著大汗權威的那把椅子上,下方大約七八人垂首而立。
高居汗位的,正是現在德庫亞的大汗——圖羅可汗。「自古天家最無情」,這句中原的俗語用到草原同樣合適。在他還只有二十歲的時候,就秘密地集結自己部隊,趁他的汗父病重臥床的機會,悍然發動宮變。更是親手用弓弦,勒死了自己的親生父親,然後又將自己的親哥哥,闔家老小一百余口,全部裝在勉強可以透氣的布袋里,然後用馬蹄踩死。其兄長,滿門無人逃出自己弟弟的毒手,全部遇難。在用最殘酷的手段登上了最高的權利寶座後,圖羅倒是也勵精圖治,重用一大批年輕而有才華的人上位。在登上汗位三年後,在經過使用極端殘酷的辦法把所有不滿他統治的元老重臣屠戮殆盡後,圖羅又一改他父親的作風,頻繁向中原用兵。雖然始終難有大的突破,但是卻為整個德庫亞的上層貴族帶來了數不清的財富。
而此時,這位草原上至高無上的主宰,無數牧民心目中的神明。此時滿臉通紅,手臂上青筋一根根的凸顯,顯然極為憤怒︰「廢物!真是個廢物!把我們草原勇士的臉都丟光了!二千名大好兒郎啊,居然才逃回了那麼幾個!「下面的群臣看見自己的大汗這幅模樣,都是靜若寒蟬。
一陣死一般的寂靜,一名年紀輕輕,英俊逼人的青年昂首出列,道︰「汗兄不必煩惱,我願領數萬鐵騎,踏平那座可笑的小城,為那欽兄報仇雪恥!「此人,正是圖羅的遠方表弟——阿爾斯蘭。
其實圖羅發這麼大的火,根本就不是他和他的大舅哥感情有多麼深厚。作為一個殺兄弒父上位的梟雄,怎麼可能會和沒一點血親的大舅哥關系好。而對那欽庸碌無能的表現,圖羅更是極為鄙夷。但是不管怎麼說,畢竟是自己的寵妃諾敏的親哥哥,就這麼死了,豈能不有所表示?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昨晚和諾敏上床準備大戰一場的圖羅被前者哭哭啼啼的哭訴吵了一晚上,早就心煩不已。這也就是看在諾敏還不過只是二八妙齡,年輕貌美。否則,以他狠毒的手段,諾敏肯定是逃不了被殺的厄運的。
「好!還是賢弟懂得為本汗分憂,你們可有意見?」又是一陣寂靜。這些大臣對圖羅的秉性很了解,此時既然說出了這句話,誰要是敢反對,就算不至于被殺頭,也肯定不會有好果子吃。所以,明知道阿爾斯蘭志大才疏,但是誰敢出言反對?只有站在左手第一位的一名全身戎裝,相貌不怒自威的人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是又牢牢地閉上了。
這人就是德庫亞汗國的第一名將——天威王,木桑,年已五十,在當年圖羅發動宮變時堅定地支持後者。此後做為圖羅的心月復大將,南征北戰,經歷大小百余戰,敗績幾乎沒有,被德庫亞人尊稱為「長生天派來的戰神」。當然,這也使得他的威望空前,因此,圖羅才扶植起阿爾斯蘭抗衡木桑,互為掣肘。
圖羅剛才自然也看見了木桑的小動作,不過卻不動聲色。圖羅多麼聰明的一人,豈能不知道阿爾斯蘭有幾斤幾兩?但是木桑的戰功實在太高,所以像開元城這樣的「軟柿子」,正好合適阿爾斯蘭去撈取戰功。木桑也是想到了這點,所以才放棄了勸諫。畢竟,他和圖羅相交多年,深知他多疑的秉性。此時多嘴,就是引火燒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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