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瑄話音落下,四人頓時陷入了沉默,都在蹙眉苦思。
良久,錢朗才抬起頭,看向其它三人,沉吟道︰「怎麼說服朝中都那邊,我想直接通過簡家的關系,盡可能夸大曦林、寧遠的慘狀就可以。一旦任命下達,中都同意,楊志文、王懷元、郭光煒這些人都會支持將軍,至少不會給將軍使絆子。至于孟家,就算到時候心有忌憚,但是肯定在這種事情上還不至于公然翻臉,立即得罪將軍。至于最後一點,才是最麻煩的……」
申天寧微微點頭,沒有開口。的確,曦林、寧遠二地,半年內兩次被攻陷,而現在馬上又要到秋高馬肥的時候,如此惡劣地局面下,別說發展了,自保才是最重要的。
看見氣氛有些沉重,張策不樂意了,說道︰「管那麼多做什麼?到時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會有解決之法。」
申天寧點點頭,展顏笑道︰「說得不錯,我們想的太遠了。來,我陪錢兄去介紹一下我的那些朋友。」
錢朗當然不會拒絕,這是申天寧真的把他當自己人了。連忙跟著申天寧走出密室。
「來,各位,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北地名士,錢朗。「申天寧拍拍站在旁邊錢朗的肩膀,向著王瑜、鄒月兒等眾人介紹起來。他知道錢朗應當是對自己始終不受重用而憤懣不平的,所以並沒有點明他的身份,只是說這是名士。
在大陸,名士是擁有極高聲望,而且確實學富五車的人才能擁有的頭餃,等閑是難以讓人如此稱呼的。如果聲望不好,或者名不副實,只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繡花枕頭的話,縱然你有滔天權勢,士林之人,也不會正眼看你一眼。申天寧稱呼錢朗為名士,算是給足了他面子。
錢朗對申天寧的話很是感動,看見對面眾人驚訝尊敬的目光,趕緊說道︰「申將軍是把我抬得太高了,我哪里是什麼名士?現在忝為總督府書吏一員,猶不稱職。名士之謂,錢朗實在是擔當不起。「
眾人愣了一會,荀武直接笑出聲來︰「錢兄可真夠實在的,老大既然這麼說你,就說明你確實當得起才對,怎麼自己還不樂意呢?「
錢朗听見「老大「這個稱謂,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這是在說申天寧。轉頭瞥了後者一眼,心中暗暗好奇起來。不過,心里雖然是這麼活動,臉上卻沒什麼多余表情,很是鄭重地說道︰」名士之稱,至少要天下共知,四海傳其名,才可當之無愧。現在,我怎麼敢因為申將軍一句夸贊之詞,就飄飄然了呢?「
荀武登時就被噎住了,看得其他人都暗暗好笑。和前者認識這麼久,除了申天寧以外,荀武可是從來對外人不假辭色的,像今天這樣尷尬的場面,想要目睹可是很難的。不過,雖然如此,眾人看向錢朗的目光,已經多了絲敬佩。
申天寧拍拍他肩膀,說道︰「錢兄太自謙了,以後不用叫我將軍什麼的,太生分了。「然後又指著眾人,一一為錢朗介紹起來。
互相介紹完畢,大家算是都認識了。錢朗並不是個不善言辭的人。正相反,他的見識十分廣,說起話來,絲絲入扣,能把本來很普通的一件小事,說得妙趣橫生。很快,就和眾人關系變得熟絡了不少。
樓上大家談興正濃,可是一樓此時,卻發生了不怎麼愉快的事情。
……
孟元慶帶著兩個隨從,身著一襲白衣,長發隨意披散到肩膀,正信步在大街上漫步目的地閑逛著。
可是此時,標志性的笑容已經蕩然無存,眼神陰鷙,渾身散發出生人勿進的氣息,讓人不敢接近。身邊的兩個隨從,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一直默默地低著腦袋,跟在他身後。所過之處,惹來路人一陣議論紛紛。
「哎,這不是孟家老三嗎?怎麼這幅樣子啊?「
「不知道啊,不過孟老三這幅表情,還真是少見。「
「听說是前幾個月,看上了一個有著傾城之色的女子,本來想以勢壓人,結果踫了一鼻子灰。「
「咦,不對啊。都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這段時間,他也不是成天都這幅樣子啊。」一人疑問道。
「哎呀,這你就不知道了。前些日子,孟老三對那女子又是一頓死纏爛打,結果徒勞無功。後來听說是正主兒回來了,他背景沒對方硬,可不就這樣了嗎。」
「活該!成天想著怎麼禍害咱們略陽的好閨女,這下撞鐵板上了吧?」一人狠狠吐了一口唾沫,罵道。
「對,活該!」
「這種人,早死早超生!」
「別說他了,孟家除了二公子正常點,從老的到小的,沒一個好東西!」
「……」又是一陣七嘴八舌的議論聲,大多都是幸災樂禍的,漫罵詛咒不絕于耳,更有不少人直接對孟家開罵。由此可見,孟家雖然實力雄厚,在略陽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家族,但是名聲實在是已經臭大街了。只不過,攝于yin威,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最多就是像現在這樣,暗地里悄悄嘀咕幾句。
孟元慶這幾天的心情的確極度糟糕,至于原因,也確實如之前那些路人所議論的那樣,是因為鄒月兒。
申天寧領兵出征的時候,當時孟元慶可能是這些日子來心情最好的時候了。在他看來,連慕容復那樣的宿將都在衛籍手下大敗虧輸,更是戰死疆場,換一個乳臭未干,妄自尊大的家伙去和衛籍交戰,那不是送死是什麼?再加上,張策也隨同出征,到時候,一旦這兩位都戰死了,他的機會不是來了?簡素心身份太高,他不敢動,但是現在前者遠在中都,怎麼會知道這里的事情,而張家少主和申天寧又不是自己殺的,張家再怎麼震怒,又能怪自己頭上麼?這樣一來,鄒月兒一個弱女子,本身什麼背景都沒有,又無依無靠的,豈不是要乖乖地落進自己的手掌心?
但是,天不遂人願。申天寧非但沒有像他預料的那樣,兵敗身死,反而還超出了所有人的預計,大獲全勝,一舉肅清了叛亂,立下大功,地位也一躍成為了整個北地行省炙手可熱的人物。一夜之間,幾乎略陽所有的大小權貴,都爭相向申天寧傳達善意。就連自己的父兄,都變得對申天寧的突然崛起不知所措,愁眉不展,私下里更是時常對申天寧不乏贊嘆之意。
更加悲慘的是,孟元慶大概是孟家里最不討孟子誠喜歡的了。所以,每每提到申天寧,必然是把前者拿來一陣比較,然後一頓斥罵是跑不了的,幾乎每次都讓他顏面掃地。三番五次下來,孟元慶心里能好受才是見鬼了。
而就在這幾天,孟元慶又得到了消息。申天寧在總督府的議事堂一番話,可謂是出盡了風頭。緊接著,從孟子誠口中,孟元慶又知道了申天寧即將成為一府之主!
府主談不上是多麼高級的官員,曦林、寧遠也都是偏遠之地。但是無論如何,府主都是手掌一府生殺大權的人。更何況,申天寧才不到二十歲,這麼年輕的年紀,就極有可能成為府主,絕對是前無古人,恐怕也是後無來者的。凡此種種,再加上對鄒月兒美色的垂涎,孟元慶對申天寧心中的恨意之濃烈,以及內心中糟糕的心情,可想而知。
走著走著,抬頭一看,卻發現不知不覺又走到了光亨庭。雖然心里知道這時候去肯定是自討沒趣,但是想到里面風華絕代的鄒月兒,心頭一熱,也不想會有什麼後果,抬腳就要往里走。
兩名隨從看見,頓時急了,慌得連忙搶上前來,哀求道︰「公子,這是光亨庭啊?您要是餓了,我們換一個地方也比這兒好啊。」
孟元慶听完,一股無名之火「騰」地就冒了出來,一腳把二人踹到地上,揚起手中馬鞭,重重抽在二人身上,口中罵道︰「狗奴才,你是誰家的?讓你吃里扒外,還敢諷刺本公子?看我怎麼教訓你們!」
馬鞭是上好的牛皮做成的,抽在人背上,響聲沉悶,傳音低沉,但是肯定是很疼的。二人慘叫連連,不住求饒,但是卻不敢挪動身子。他們只不過是孟家的奴僕而已,生殺大權都掌握在人家手里,怎麼敢反抗?
慘叫聲很快吸引了大量路人前來,但是一看見是孟元慶這個孟家的三公子,原本幾個作勢要解圍的人都收回了腳步。無論心里多麼怨恨孟家的蠻橫,多麼鄙夷孟元慶的為人,但是人們心里有一點是非常明確的,那就是孟家,不是他們惹得起的。
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而孟元慶三人又是在光亨庭門口,很快就吸引了里面跑堂的伙計出來。
連忙擠進人群,看清楚是怎麼回事後,跑堂伙計倒也沒有一點害怕的感覺,眼中鄙夷之色毫不掩飾,嘴上倒是很客氣地沖孟元慶說道︰「孟公子,您看,您要教訓自己家人,我們當然管不著。但是您這樣堵在我們門口,這還怎麼讓我們做生意?」
孟元慶抬頭,就看見了跑堂伙計眼中的鄙夷,心中怒火更加熾烈。他和這位伙計可是認識多年了,以前都是對自己恭恭敬敬的,還能把自己當個人物看,可是自從上次的光亨庭風波後,態度一下冷淡了不少。
「怎麼了?我教訓奴才,你管什麼?你憑什麼管?這里又不是你們店里!」
「這里的確不是我們店里,但是是門口啊。您這樣,是會影響生意的。要不這樣,這兩個奴才您先記下,等回了府上,您想怎麼打都行,現在就先進大廳,喝口茶,消消氣。」
這番話說得很是恭敬,撓是孟元慶此時,也挑不出什麼大毛病。而且這個時候,他也累了,便順勢放下馬鞭,恨恨說道︰「今天就先饒了你們,以後給本公子長點記性!」
兩名隨從哼哼唧唧的,听見孟元慶的話,連忙點頭。孟元慶哼了一聲,抬步就向里面走去。伙計看見他走遠,連忙掏出一個鼓鼓的小包裹,遞給二人,低聲說道︰「這里面沒有多少錢,不過應該足夠二位治傷了,快去吧。」說完,又招呼幾個人過來,讓他們送二人去找醫師。二人本來不想收下伙計的錢,但是在圍觀的路人們和伙計的勸說下,還是把包裹小心翼翼地揣在懷里,一陣千恩萬謝後,被伙計叫來的幾人扶著,蹣跚而去。
卻說孟元慶,大步走進大廳,想也不想,就要上樓梯去二樓。誰知腳還沒有踏上台階,就突然被人按住了肩膀,動彈不得,一道硬邦邦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位公子,對不起了,二樓現在不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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