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晨光透過落地窗灑落，制造出迷人的光影變化。
路朗瑋醒來，怔怔盯著窗邊一朵紫色桔梗，面對這麼陌生的情景，一時不確定自己身在何處。
突然，窸窣的聲響傳來，循聲望去，他看到妻子神采奕奕的小臉探了進來，發出一聲輕呼。「啊！你醒了？」
一大早就看到妻子靈動可愛的臉，他心情大好，看了看手機上顯示時間不到八點，忍不住皺眉問︰「這麼早，你上哪兒去？」
「還有一頓早餐得記錄呀！」
經她這一提，路朗瑋才想起，昨晚他殺到妻子出差的地點，與她度過火熱而浪漫的一夜。
他睡得極好，竟沒發現妻子一大早就出門工作去了。
見她還杵在門邊，他問︰「那工作結束了嗎？」
她點了點頭，偎到他的床邊，仰著臉甜甜地問︰「你睡飽了嗎？要不要再多睡一會兒？還是肚子餓了？」
「睡飽了，該起床了。」老婆都忙完公事了，他難道還要賴著不起床，浪費時間嗎？
「那我去幫你帶一杯熱女乃茶回來？老板親手煮的，好喝得不得了。」說著她就要起身，卻被撈回床上，回到男人的懷抱里。
撞進丈夫懷里，她紅著臉問︰「干麼？」
丈夫的體力很好，她真怕他一個激動，兩人又會滾起床單。
路朗瑋感覺柔軟的軀體貼著自己，鼻息間傳來她淡雅的香味，情不自禁便抱著她親吻起來。
喬蜜雖怕兩人吻著吻著又纏綿起來，還是不爭氣地摟著他的脖子，回應他的吻。
廝磨了好一會兒，路朗燁離開她的唇，低聲在她耳邊問︰「回程會坐我的車吧？有沒有想去哪里走走？」
「我本來叫任驊載我去找小布丁，但你來了，當然坐你的車。」略頓，她問︰「你想陪我去嗎？」
她記得第一次見面時，他似乎不是很喜歡小孩子，而且他的時間寶貴，不知道願不願意浪費在那里？
「小布丁？」
「嗯，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孤兒院嗎？里頭有個很黏我的小女孩……」
喬蜜的話還沒講完，路朗瑋便想起來。「我記得，當初我還以為她是你的女兒。」
她驚訝地問︰「真的假的？」
「小布丁苞你長得有點像呀！眼楮圓溜溜的……」說著，修長的指溫柔地劃過她的五官，想起初見她時，她像小動物般的眼神，莫名吸引著他。
被他弄得有點癢，喬蜜抓住他的手指，不自覺說出心里想法。「其實我動過收養小布丁的念頭耶！只是那時剛結婚，忙著適應彼此，所以沒跟你提。」
她的話意外讓路朗瑋一僵。「你想收養小孩？」
喬蜜開始玩丈夫的手指，所以沒注意到他的反應，只是陷入思緒里，喃喃說著。
「只是想，也來不及了，听說有對夫妻已經決定收養小布丁，我只想趁她離開孤兒院前再去看看她。再說，想要孩子，當然是生我們自己的孩子呀！」
想到未來她的肚子可能孕育著兩人的愛情結晶，喬蜜笑得甜滋滋，另一手不自覺撫著肚皮，多希望現在肚子里就有小寶寶。
路朗瑋看著她的動作，沒了聊天的興致，震驚地問︰「你……不會有了吧？」
結婚是他的計劃，但生子卻不在計劃里；如果可以，他希望至少等個三、五年再生，現階段，他並不想要小孩。
但他卻忘了，這是他與妻子不曾溝通的點。
喬蜜仰頭看他，忐忑地問︰「如果有了我們的寶寶……不好嗎？」
雖然她沒懷孕，也知道他可能不喜歡小孩子，卻從沒想過他會是這樣的反應。
他謹慎地想莕措辭。「不是不好，而是餐廳剛開幕，現階段需要我花比較多心思經營，如果你在這時候有了，我怕沒辦法做好丈夫以及爸爸的角色，你會很辛苦。」
這是兩人第一次觸及孩子的話題，也讓喬蜜驚覺，原來丈夫的規劃里，短時間並不包括生孩子這件事。
他說得沒錯，在追求廚藝、經營餐廳以及當丈夫間，他已經分身乏術，若再多個孩子，彼此會更辛苦。
見她突然沒了笑容，路朗瑋擔心地拉了拉她的手。「小蜜，你……不會是真的有了吧？」
喬蜜迎向他墨黑深邃的眼，微微地扯了扯唇，不自在地回道︰「沒有啦！」雖然她心里真的期盼，但顧及他的想法，她將盈滿心頭的美好渴望壓抑下來。
「你能體諒我？」
她點了點頭後忍不住問︰「那……你希望什麼時候再生比較好？」
她該知道，丈夫與她的期待落差有多少。
「就等一切穩定了再說，好不好？」
丈夫都這麼說了，她盡避再不願，也只能點頭。
她愛他，不希望兩人因為生孩子這件事爭吵，破壞得來不易的感情。
妻子的回答讓他放心了些，柔聲問︰「除了要去看小布丁，你還想到哪里走走？」
喬蜜強振起精神，對著他微笑。「不用了，你都在這麼重要的時間離開餐廳，我們別再浪費時間，直接回去吧！」
她知道他有多重視餐廳，昨晚卻願意拋下一切來找她，就足以證明他的心里有她，她應該滿足。
路朗瑋就知道她會這麼說，因為她總是這樣體恤他，可如果這次他再順著她的想法，也就枉費他走這一趟的意義了。
「蜜月我們沒去，都出來了，就撥出幾天假，當小蜜月好不好？」
他的提議讓喬蜜整張臉都亮了起來。「真的可以嗎？」
當她那一雙水亮的眼再次綻放喜悅的光采，他滿心只有討她歡心的想法。
「傻瓜！」他沒好氣地揉揉她的發。「那就起來把行李整理好，順便好好想想，要去哪兒。」
喬蜜連想都不用想。「我想好了！」
「哪兒？」
「‘驚聲尖叫’游樂園——」她朗聲宣布卻換來路朗瑋臉色一陣青白。
路朗瑋陪著妻子看過小布丁後，直接驅車往游樂園而去。
一進游樂園，喬蜜興奮得像個孩子，拉著他自拍，玩盡鎊種足以讓他暈厥一次的游樂設施。
喬蜜根本不知道這些刺激的游樂設施是他的死穴，加上他強自鎮定，不忍潑她冷水，只好一再挑戰自己的極限。
但此刻，他的忍耐瀕臨崩潰邊緣。
喬蜜坐在摩天輪里，興奮地趴在玻璃窗前嚷嚷。「老公你看，那邊風景好美耶！有些楓葉變紅了！」
路朗瑋不動如山，目不斜視，只覺耳邊充斥著呼呼風聲，以及機器轉輪緩緩向上攀爬移動的聲音。
那聲音讓他繃緊神經，完全無法順應妻子的要求，好好看一看居高臨下的美景。
喬蜜看完風景，興高采烈地站起，準備換到他對面的位置，想幫他拍一張照紀念一下。
摩天輪車廂隨著她的動作，擺蕩得更厲害，腳底那一股麻意直竄至頭皮，他擠出聲音制止。「不要這樣！」
听著他繃緊的冷嗓，喬蜜腳步頓住，一臉不解地望著他。「怎樣？」
「回來坐好。」
「可是……這樣就不能幫你拍照了耶！」
他扯了扯嘴角，僵硬地說︰「沒關系，和你合照比較有紀念價值。」
喬蜜看著他，這才發現他的異樣他臉色蒼白，自進摩天輪包廂開始便坐得四平八穩，不曾改變過姿勢。
她淡蹙尥心，擔心地模投他的臉，發現他面頰涼冷，寬額沁著汗，雀躍的情緒因此通了下來。「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他凝著她，許久才閉眼無奈嘆道︰「沒事，只是懼高，心髒無力承受這麼剌激的游戲。」
喬蜜驚訝地眨了眨眼，回想著進游樂園後他的反應，總算意會過來。「所以……你不喜歡……」
他搖頭。「我從小就對這類游戲沒轍。」
兩人是透過相親結婚，對于對方的每一件事都是透過生活相處，慢慢了解。這次意外地藉由這個機會多了解路朗瑋一點，喬蜜是既開心又愧疚。
她乖乖地坐回他身邊，拿出手帕幫他擦汗，替他解開襯衫的扣子，半責怪嘟囔。
「你怎麼都沒說？我又不一定要來。」
親愛的老婆終于收起她的亢奮與活力，乖乖坐在他身邊，他的感覺好了許多。
「你看起來很開心，我不想掃你的興。」
這話讓她听得更加愧疚。
當時毫不猶豫說要來游樂園玩，除了是她個人的喜好外，她單純想藉由這刺激的游戲幫他紆壓，釋放心頭的壓力。
萬萬沒想到，她親愛的老公無福消受呀！
摩天輪現在在最高點，依它的速度，至少還要二十分鐘才會回到地面！
想到心愛的丈夫為了她要忍受這樣的恐懼，她一手攬住他的寬肩，拉他的雙手環住自己的腰，讓他的臉靠在自己肩上，一雙軟女敕小手再緊緊握住他的大手。
「有我在，你不用怕！」
這話由她說來格外剌耳，他嘆道︰「說起來丟臉，我一個大男人居然比不上你這個小女人。」
話雖這麼說，她這護衛他的姿勢喬得還真不錯。
現在他只聞到她身上的香味，感覺她嬌軟軟的身體像顆抱枕，讓他抱得舒舒服服，成功地分散了他置身在摩天輪包廂里的恐懼。
「唉……」喬蜜嘆氣。「在這里只好由我當壯漢，你就當我的嬌妻，由我保護你！」
那畫面，成功把路朗瑋逗笑了。
她可可愛愛、嬌嬌小小哪有半點壯漢的本錢哪？反觀，他這個嬌妻也太人高馬大了吧！
但那份心意，卻讓他的心悸動著說不出的暖甜。
在「壯漢」的陪同下，摩天輪終于回到地面，夫妻倆分開幾乎黏在一起的身體，在摩天輪旁的長椅坐著休息。
坐不到一分鐘，喬蜜松開仍緊握他的手，緊緊盯著他。「你渴不渴？我去買水給你喝？」
路朗瑋看著她緊張的神情，替她將被風吹亂的發理順，語氣里有說不出的寵溺。
「我很好，你想吃什麼？我去幫你買。」
雖然回到地面，但他的臉色還是很差，哪還舍得派他買東西？
「不用不用，還是我去買運動飲料？酸梅？或是幫你抹一點薄荷油？」
看著妻子緊張兮兮，他開口道︰「水蜜桃冰淇淋。」
「呀？」她愣了愣，那不是她從進游樂園開始就嚷著想吃的嗎？
「回到地面你還搶當什麼壯漢？」他笑道。「你在這里等著，我去幫你買。」
喬蜜這下傻得更徹底了，他說他要去買水蜜桃冰淇淋，他沒看到販賣部前那大排長龍的隊伍嗎？
而他居然願意把時間浪費在排隊上頭，反而讓她不好意思。
「不用啦！」
「等我。」路朗瑋不容反駿，將她推回椅上坐著，逕自往販賣部走去。
喬蜜看著丈夫的英挺背影，發現幾個女路人對他投以驚艷目光，不由自主地起身，小跑步到他身邊勾住他的手臂，仰著臉朝他露出淺而甜的笑容。
「我還是跟你一起去好了。」
她很不放心，怕他獨自一個人會被覬覦他的女人拐了。
路朗瑋沒多想，看著她甜甜的笑，情不自禁俯身在她唇上落下琢吻，心是甜的。
夫妻兩人多玩了兩天回家後，感情迅速加溫。
在密意濃情下，路朗瑋開始早出晚歸，往來家里與餐廳之間。
下午三點，餐廳的休息時間，「Leciel」的員工休息室處在說不出的熱鬧氣氛中。
因為來自德國的二蔚史考特收到剛滿五歲的女兒，飄洋過海寄來的生日卡片，得意洋洋地向同事宣讀愛女寫在卡片上的話。
無獨有偶，助手林駿的老婆在今天為他生了一對龍鳳胎，他剛向路朗瑋遞上假單，晚一點準備去醫院看老婆。
路朗瑋近日來多了上電視示範教學的節目，時間被切得七零八碎，許多重要工作都交給最重要的副手大廚處理。
今天他難得在餐廳，幾個男人為了這件事，在林駿離開去醫院前，各自倒了一杯啤酒慶祝。
副手大蔚長路朗瑋十歲，最大的孩子已經念高中了，他語重心長地拍拍路朗瑋的肩。「路，你真的應該要早一點當爸。」
路朗燁不是很明白史考特只是收到女兒卡片，為何樂得像是要飛上天。
更不懂林駿為何開心得像擁有了全世界，光想到他未來的生活里，一次來了兩個磨人的小小孩，他便頭皮發麻。
料理工作需要極大體力，他為林駿的未來擔心。
當然，他並沒有說出這潑冷水的話，不喜歡小孩，不想當父親是他個人的想法，他無權左右其他人的。
但在副手大廚撂下那一句語重心長的話後，史考特以及林駿跟著興奮地應和。
「嗯，主廚你不是結婚一陣子了嗎？還沒準備生喔？」
「當爸爸的喜悅會讓你上癮，尤其是生女兒，噢，我現在就超想我家奧莉薇亞。快讓老婆懷孕，當上爸你就會知道我說的感覺！」
面對同事們你一言我一語的鼓舞，他堅定地搖頭。「我還有很多計劃，目前不適合。」
史考特發出惋惜的嘆息。「噢，真可惜。」
林駿萬分感嘆地說︰「那主蔚夫人真是體貼，我家老婆嫁我後就嚷著生小孩，女人哪！不似我們男人輕松，嫁人後所背負的責任比男人重；撇開傳宗接代的觀念不說，好像生了孩子才代表她已經完全屬于你，才能讓她安心。」
「之前還看過新聞，說生不出小孩的女人被婆婆威脅要替兒子再娶個老婆……」
不知怎的，話題就這麼在生小孩的議題上打轉，路朗瑋的回憶不經意被觸動。他知道這類的新聞，也听母親曾經問過幾時生小孩的事，甚至連喬蜜都提過。
他記得她的表情，提起生小孩，她是期待而興奮的。
雖然之後她被他說服，但他可以強烈感覺，她藏在笑容下的心情是低落的……突然，史考特又問︰「如果主廚夫人不小心懷孕了呢？」
路朗瑋回過神，瞥了他一眼。「為什麼話題非得繞在我要不要生小孩上頭？」史考特舉高雙手澄清。
「只是大伙兒剛好說到這個話題，我們無意打探主廚的隱私。」
路朗瑋冷覷了他一眼。
這些人明明是八卦……
「不過像主廚這麼有計劃的人，應該不會允許這樣的意外發生。」
林駿統整出了重點，路朗瑋一口灌掉杯中的啤酒，斬釘截鐵說︰「對，我不會允許這種意外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