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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有的管理制度中要求各公司的薪水放由秘書們親力親為,以避免將來能的「討薪」事件;畢竟付友光對未來的「資本家」的操守,不是那麼放心。
已產生盈利——當然,賺的是伯爵大人的錢——的兩家公司,約翰建築公司和地精們的「卡巴兄弟火焰公司」,其收入一直是直接支付的。而現在,那個胖子男爵也沒有辜負西格•弗蘭迪對他的評語︰「微不足道的貪婪」。總之,第一期工程的款項交付後,拿到了這筆「巨款」的這個家伙,帶著一袋子的金幣借口看望家人跑回安普城去了。而分配給建築公司的兩位派遣秘書,隔了一天才現這件事。
付友光簡直哭笑不得,那筆錢其實不多,但卻是足夠讓胖子男爵再組建一個施工隊了——他的施工隊原本就是半工人半奴隸組成的。
原本滿心歡喜進入了城堡體系的胖子男爵,花了好幾天的時間弄懂了所謂的「管理人員守則」和「員工工作條例」後,頓時傻眼了。要求他這個養尊處優的貴族和那些奴隸們同吃同住,這一點首先他就做不到。而理解到自己居然要給那些本來就是被他買來的奴隸工錢,還限定了最低工資底限,還要求城堡派遣秘書們親自來——這是完全堵上了他黑掉奴隸工資的通道——總之,胖子男爵暴走了,不干了。抱著大不了把這些家當送給領主大人的想法,這貨帶著工程款跑路了。
眯瞪著死魚眼的付友光看完了秘書交上來的報告,嘴歪得正不回來。薇薇安提到過是否放工程款的時候截流掉員工的工資,到了月底由秘書來直接放;但付友光考慮過後沒有同意。本身城堡就搶走了工資這種讓業主撈取員工好感的機會,還插手人家的資金管理,這太打擊業主的熱情和主動性。掌權者過分插手企業的內部管理問題會導致什麼樣的情況,有過現代生活經驗的付友光很清楚。雖然現在制度沒有完善他不能太放手,但是給予業主適當的激勵是有必要的。
而現在,生了約克•約翰男爵捐款潛逃事件的現在,付友光現自己果然還是存在著很大的問題︰看事情過于天真了。
讓人監管業主的產業,卻沒有監管業主本身;由于多方面的原因,也沒有真正去在意過從經濟利益上將業主與城堡體系確實地捆綁。這個原本有四十多人的施工隊,在他先前的認知里會認為這是不拋棄的產業;但在這個勞動力廉價、甚至人命都很廉價的世界,組建這樣的一個「產業」所需要的花費,遠遠達不到能夠逼迫一個貴族子弟揮灑汗水參與勞動的程度。
簡而言之,付友光希望用未來的收益和能的榮耀來捆綁住這個出身約翰家族的、還算有點兒事業心的男爵;但胖子男爵沒有接受他的「好意」。拒絕和奴隸一樣每日上班的約克•約翰,被西格評價為擁有「微不足道的貪婪和傲慢」的家伙,懷著被侮辱了貴族名譽的微小憤怒,逃走了。
兩位秘書中的一位現在就站在房間里,這位看起來還非常年輕的愛小姐一臉的愧疚︰「是我的工作失誤,伯爵大人。約翰先生總是找著這樣那樣的借口不肯出現在工地,而我們對他都太疏忽了……我……我很抱歉……」
秘書小姐的頭有點兒亂,皮膚得黝黑,眼下有烏青,眼里帶著血絲。這是一位認真地工作著的女性,沒人能狠下心來責怪她。就連向來比較激烈的妮娜女士,也低聲地出口安慰她︰「別自責了親愛的,是那頭豬自己放棄了工作。他沒有資格讓你這樣一位女士為他落淚。」
听到妮娜女士如此口不擇言地評價一位貴族,伯爵旁邊坐著的戴維斯先生都快氣炸了。他當然也看不上那麼一位僅僅只是男爵爵位的勛爵,但是,一位女士在自己的丈夫面前口出惡言,真是太不知羞恥、太沒有教養了!
戴維斯胸中燃燒著熊熊怒火,卻蛋疼得沒法兒述說。現在佔據著伯爵身體的這個野蠻生物,根本就沒法兒指望他能管教好伯爵的妻妾……或者倒不如說,這家伙根本就是放縱這些女人的罪魁禍首啊!
薇薇安顯然也不想看到秘書小姐被指責,機智的她非常快速地轉換了話題,對著付友光極度嚴肅認真地說道︰「大人,約翰只帶走了他的兩個護衛,其他的工人們都丟下了。現在工人們正惶恐不安,早上的時候,他們已經來找過我——他們希望能留在這里工作。」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薇薇安。別擔心,約翰建築公司仍然存在,而員工們也依然會繼續工作。」付友光裝作被自然地轉換了話題的樣子,「我們要有一個共識,放棄了工作的是約克•約翰,僅僅是他本人放棄了工作,但他的家族不見得也會如他一般短視。」
薇薇安疑惑地皺起眉頭,不在計劃內的展她往往要遲鈍一些;不過妮娜听懂了,喜笑顏開地接話︰「我們明白了,伯爵大人。建築公司會照常開工的。」
付友光贊賞地看了妮娜一眼,這兩位女士的搭配確實很秒。一個急躁一些但是反應機敏,一個遲緩一些但是穩重;雖然時有爭執,但仍然是不錯的工作伙伴。
出了女士們的辦公樓,想通了關鍵點的付友光腳步輕松,在內心里與西格交談著︰「那胖子天天翹班,老是收到針對他的譴責報告我也很煩。跑了就跑了吧,也不算是壞事。找個時間進城一趟,去他們家換一個听話點的主事人吧。」
「哦,你準備去耀武揚威一趟?」西格淡然地說道。
「跟你這種聰明人講話實在是沒有賣關子的快感啊,你就不會附和一下問我一句‘為什麼’嗎?」付友光教育西格,「你這麼不會聊天的家伙一定沒什麼朋友吧。」
「白痴。不如你裝作驚慌地問我怎麼辦,我來藐視鄙視你的智商後慢慢教你怎麼做,如何?」
「……」
「只不過是殺雞儆猴的膚淺伎倆。你故意特意提起來說,是想讓我到時候出場那麼一下吧。」西格•弗蘭迪懶洋洋地說,「過家家級別的小把戲。也不知道現在才能想到這一點的你在得意什麼。」
「……您說得是,畢竟你才是個中高手。就比如現在咱們的情況,干實事你不行,裝|逼我不行。合理分配,干活不累。」付友光翻著白眼回敬。
「……」
嗯,如果不是被困在同一具身體內,這倆個家伙也注定了是無法一起愉快玩耍的呢。
午休結束後付友光「押解」著仿佛隨時會哭出來的賓利先生返回了飼養所,而黑著臉的戴維斯先生也鑽進了設置魔法陣的磚房。
當天的晚餐後會議,付友光讓薇薇安通知雷恩和史蒂文•西蒙兩天後空出一個下午,隨同伯爵大人進安普城。之後的兩天,他在飼養所和湖邊兩頭跑,一方面要看住賓利先生不給他偷懶的機會,一方面也是催促著戴維斯刻畫魔法陣的進度。畢竟鴨房的保暖透氣魔法陣已經迫在眉睫。
農場西南面,與農場、森林形成三點一線的小湖,在春耕進行時已經挖寬了與河水相連的出水口。第一批水泥出來後,除了那所女士們專用的辦公樓之外,其余的份量全部用在這兒了。現在這個水泥修築的出水口仿佛一個微縮形堤壩,並在水流通過的地方架設了三層細密的鐵絲網以防止魚群流失。
微型堤壩修建完畢後立即投入了數量不少的魚苗,這些天里一直有人負責泛舟其上投入收集起來的雞鴨糞便。等到鴨群正式在湖水里放養,就不必如此麻煩了。
戴維斯先生完成了飼養所的魔法陣刻畫,兩腿軟地走出磚房時,2000只毛茸茸的鴨仔也送到了。在聯絡官博格的辛苦跑腿游說之下,獵人協會頗具耐心地從南部獸人王國引種,孵化出了這批據說來源于東大陸的草原野鴨。
運送鴨群回來的是久未露面的神聖騎士史蒂文•西蒙,這個精明的家伙現身邊的人都被托付重任累成狗、賓利那家伙更是慘得被伯爵大人盯著去養蟲子,立即機智地選擇了透明化。要不是這次伯爵點名讓他回來,他能賴在安普城里混到地老天荒。
付友光激動地搓著手迎接了這批小生靈,並親自動手和養殖公司的員工們一塊兒把裝著鴨仔的籠子往鴨房里搬。自覺的丹尼爾見狀也跟著上去搭把手。穿了一身流光溢彩的盔甲、一手抱著頭盔一手扶著劍柄的史蒂文•西蒙很想站遠一點裝沒看見;但在隨車護送的第二侍妾也興奮地跳下車抱起了籠子時,他沒法兒繃下去了。
安置好了這2000只鴨仔後,付友光和第二侍妾高興地談論著鴨群的飼養計劃,邊上的史蒂文•西蒙則對沾滿了盔甲的鴨shi欲哭無淚。
嗯,比他更苦逼的是戴維斯先生。熬了一通宵才趕在三天內刻畫完工魔法陣的他,剛洗了個澡準備好好睡一覺,就被人叫到了鴨房……
付友光的時間排得緊巴巴的,只容許有少許潔癖的史蒂文換了身盔甲,就帶上他和特意趕回來的雷恩,駕著一輛侍妾們從城堡里帶出來的馬車,前往安普城要人去了。
駕車的自然是雷恩,地位特殊的神聖騎士是不能去做「有辱身份」的事兒的。雖然付友光眼里沒這些狗|屁東西;但史蒂文這家伙太機靈了,有事的時候絕對不在自己眼前晃蕩,交付他「重任」都沒機會。
為了賣弄「特權」,現在付友光穿上了那些從城堡里帶出來後就沒動過的層層疊疊的絲綢衣服。這玩意簡直累贅得要命,上了車後往位置上一坐就不想動。難怪西格那家伙總是懶洋洋的,穿著這樣的東西二十多年,誰的性格也活潑不了。
現在農場通往安普城的路面修整得又寬闊又平整,雖然比不上瀝青馬路,但這種大車也能跑起來了。馬車內的裝潢和它的外表一樣招搖,華麗的程度不輸給城堡里的客廳。付友光坐在寬大的扶手沙上,腦袋頂上是水晶液態燈,腳下是手工地毯;車廂上掛著獸人王國的圖騰掛畫,紫色流蘇窗簾長垂及地,窗簾邊的珊瑚擺設微微著光。身前的圓桌上擺著一瓶葡萄酒和一個水晶酒杯,另一個水晶酒杯被憂傷的史蒂文拿在手上。
看著對面沙上才搬了點鴨籠就滿臉惆悵的史蒂文•西蒙,付友光嘴角一陣陣的抽搐。不能再讓這個家伙游離在外了,這種懶出來的所謂貴族範兒,付友光是半點都不待見。
為了伯爵大人的安全起見,薇薇安是建議過帶上戴維斯的。但是考慮到鴨房的魔法陣進度,付友光拒絕了。現在身邊有一個三階戰士一個三階行者,還有個神聖騎士;以安普城的常備武力,恐怕還沒有什麼人能襲擊伯爵得手。
「……我的命還比不上幾只鴨子呢。」西格•弗蘭迪幽幽地說。
「某種程度上來說……嗯,為了不破壞我們之間的友誼,我不建議你刨根究底。」付友光委婉地說。
修路之前從農場到安普城一個來回至少得一下午,現在的話單程最多一個半小時。看似一直沉默著的付友光在心底跟西格互相吐槽了好一陣,又轉移戰線並肩子商量了一會兒對神聖騎士史蒂文•西蒙的開利用方式;就明顯能听到車廂外傳來人聲了。
認真說來付友光來了這兒快三個月,還沒真正接觸過這個世界的普通人民。身邊不是農奴就是下屬,要麼就是那個來賣老婆孩子的罪犯。關于這世界人民的現狀全部來自報紙和文件上的冰冷文字,听到隱約仿佛的人聲,付友光坐不住了,站起來走到車窗邊拉開了窗簾。
車廂角落里的丹尼爾瞬間移動到了伯爵大人的身側,兩只眼楮精光外露瞪向車外。如果有來自車窗的襲擊,他能瞬間把伯爵大人按倒。
大道上果然有行人。道路的兩旁,零零散散地走著一些人,多數是抗著農具或是背著袋子的農夫,也有騎著角馬的市民或是推著小車的商販。他們老遠看見這倆赤獅魔獸拉著的豪華大車就出了驚叫聲,而後立即退縮到道路的邊緣處,不安地等候馬車經過。
急馳而過的時間里,足夠讓付友光看清楚那一張張大同小異的臉。多數人的表情是麻木的,那種冷淡的、似乎連自己的生命都已經不重要了的麻木。付友光曾在民|國的老舊照片中見過這種表情,初到農場時,也在那些農奴們臉上見過。
除了大量的麻木,還有少量的向往、羨慕、畏懼。這些稍有活力的表情,來自那些至少穿著鞋子、衣服也干淨得多的市民或商販。
付友光站在車窗邊看了一會,木著臉坐回了位置上。
伯爵大人的心情似乎很差,史蒂文•西蒙也沒工夫自傷了。這個出色的神棍展露出洋溢著熱情、正直的笑容,神態里滿是悲憫和虔誠︰「尊敬的伯爵,您還喜歡這條大道現在的盛況嗎?附近村鎮的人們現在寧願多繞一點兒路來選擇從這條路進城,我想,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吟游詩人傳唱您修路的善舉……」
「只不過是這條路比較不哏腳。」付友光打斷了史蒂文的吹捧,平靜而木然地說道,「如果他們至少都能穿上鞋,他們本以不必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