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濁的空氣中,血腥的臭味混著濃煙肆意蔓延,四處是大火焚燒過後留下的殘垣斷壁,房屋焦黑的框架上,還有未熄滅的殘火在嗶嗶啵啵作響,昔日繁華的皇城,**之間,淪為荒城。
而在這座荒城的一條不知名的街道,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衣衫襤褸,正蹲在牆角,埋首啃著一只燒焦的豬蹄,豬蹄上的皮肉早已被她啃食殆盡,只剩下沾滿污垢的骨頭,但她仍然不肯撒手。
女孩目光渙散,卻又似凝聚在手中的豬蹄上,她太餓了,戰亂之後,豫國的大軍幾乎已經全部退出皇城,這座荒城,除了燒焦的尸體,很難找到能入月復的食物,她不知道周圍發生了什麼事,甚至忘了自己剛經過一場生死浩劫,身體能感受到的是饑餓,眼里搜尋的是食物,腦子里只想吃飽。
千笏(hu)月背手而立,一襲白色長衫,與現下所處之地,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居高臨下地望著牆角的女孩,墨發被風輕撩起,微亂,而墨色的瞳孔之中,隱含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成此番模樣,多久了?」語氣淡然,千笏月從腳邊燒焦的豬仔身上,再扯下一只豬蹄,朝女孩大步走去。
「啟稟王,她從那場大火逃出來後,就成了現下這樣,不識人,不識事。」風烈站出來,單膝跪地,向千笏月稟報自己所知曉的消息。
「嗯。」千笏月只是輕輕應了一聲,蔥白如玉的手握著豬蹄,蹲在女孩面前,嘴角勾起一抹絕美的弧度,他將手中的豬蹄在女孩眼前輕輕地晃了晃,正吸食著骨頭的女孩,立馬被他手中的豬蹄牽去了所有注意力,而手中正啃食著的骨頭也隨之掉落在地上,她呆滯地望著千笏月手中的豬蹄,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
「想吃嗎?」千笏月用他極具you惑力的嗓音,you惑著眼前饑餓的女孩。
女孩沒有回答他,而是直接撲上去想奪過豬蹄,卻被千笏月瞬間躲開,因而撲了個空。
「想吃的話,就跪在我面前。」千笏月邪魅地笑著,一手握著豬蹄,另一手輕輕地撩開女孩額前凌亂的劉海,露出她髒兮兮,卻精致小巧的臉。
女孩似乎不能听懂千笏月的話,她趁千笏月沒有防備,猛地撲倒他,從他手中奪過豬蹄,坐在一邊,開始埋首啃起來。
「王!」
反應過來的一干人等,沖過來,想要扶起被女孩撲到的千笏月,卻被他一個手勢給制止。千笏月望著自己雪白的衣衫上,女孩留下的烏黑的掌印,唇邊的笑,越發燦爛。他起身,微理了下衣衫,在女孩面前站定,而後一腳將女孩手中的豬蹄踢得老遠,女孩見手中的豬蹄被踢了出去,起身想要去撿,卻不小心被腳下的石樁扳倒,扭到了腳。盡管腳踝疼得讓她額頭開始細細冒汗,卻依然阻止不了她去撿豬蹄的決心,只見她扭動著身軀,一寸寸朝著豬蹄著落的地方爬去。
此刻,千笏月再也沒法淡然下去,他走到女孩面前,揪住她的領口,一把將她從地上提起來,女孩嬌小的身子,在他手中,像個殘破的**般。
「想要吃飽,就叫我主子!我會給你比那個更好吃的食物,我會讓你天天都能吃飽!」千笏月朝著女孩低吼,隱忍的憤怒讓他眉頭皺得更深,此刻她和她的國家淪落到如此地步,自己本該高興的,卻不知為何高興不起來,但一想到那個男人,千笏月對她難得出現的一絲仁慈也因此消失殆盡。
女孩看著眼前的男人微怒的臉,而他那雙狹長的布滿怒意的墨色瞳孔,卻意外地在腦海中清晰起來,嘴里不覺輕喚出聲。
「月哥哥…。」
提著女孩的手一滯,千笏月震驚地望著女孩,怎麼回事,難道她記起了什麼?就在他剛想問什麼時,卻發現女孩一瞬間凝聚的眼神,又突然渙散起來。
「我餓,我要吃的,我要吃的…。」女孩如囈語般嘟囔著,「主子,給我吃的,給我吃的…。」
千笏月的手一松,女孩立刻跌落在地上。
「來人!將馬車里的牛肉干取來!」
不多時,一個士兵就取來了一包用油紙包裹起來的牛肉干,將它遞到千笏月手中,他拆開油紙,將整塊牛肉干撕成一小塊一小塊,然後喂給女孩,就像在喂一條狗一般。
「從今以後,你就叫花奴,一輩子為我奴。」千笏月一塊塊地喂著女孩,像是蠱惑一般,「回答我,花奴!」
女孩望著千笏月手中的肉干,諾諾出聲︰「是,我是花奴,我是花奴。」
千笏月滿意地勾起嘴角,繼續喂著她,很快,一大塊牛肉干就沒有了。
「花奴!吃飽了嗎?」
她呆滯地望著千笏月,猛地將他的手抓過來,含在嘴里,吸食著殘留在他指尖的肉味,千笏月只是笑笑,也沒有從她嘴里抽出自己的手指,直到指尖傳來了疼痛感,他才將手從她口中抽出來。
嫣紅的血順著指尖妖嬈而下,滴落在灰褐色的土里,很快就消失殆盡。千笏月將手指放在嘴里,舌忝舐掉從指尖溢出的鮮血,湊近她的臉,輕輕地舌忝去她嘴角的血跡。
「王的血,可不是誰都能享用的。」說完,千笏月站起身來,將女孩抱起,朝著自己的**馬車走去。
「回國!」
「是!王!」
……
馬車內,千笏月望著花奴眼神渙散的臉,她滿臉茫然地坐在他對面,不知道是在看哪里,昔日清亮有神的眼楮,此刻毫無焦點,千笏月不知道自己該替她高興還是替她悲哀,高興是她不用再承受亡國亡親之痛,悲哀的是,她已然成了一個傻子。
「花奴啊花奴…。」千笏月伸出手,指尖細細地摩挲著花奴的臉,神色復雜,「雖然你現在成了傻子,但是作為本王的奴,要是一個惹本王不高興了,本王還是會懲罰你的,像今天這樣咬破本王的手指,以後再出現的話,本王不定會殺了你的。」
花奴歪著頭,望著千笏月,全然不懂他在說什麼,但千笏月卻像是非要讓她明白自己所言不可,捏緊她的下巴︰「知道什麼是死亡嗎?」說著一把掀起車窗的簾子,抓住花奴的領口,將她拉到窗口,迫使她看向外面。
馬車在城中的道路上飛馳,道路兩邊橫七豎八躺著正逐漸腐爛的尸體,有平民的,有官兵的,也有小孩和老人的尸體,它們渾濁著腐爛的臭味,一個個向後倒去。
「看見了嗎?那就是死亡,要是惹惱了本王,你的下場會比他們更慘。」
花奴像是听懂了他的意思一般,奮力掙開他的鉗制,縮在馬車角落,驚恐地望著千笏月。
「很好,還沒傻得徹底,還能听懂人話,還知道害怕。」千笏月很滿意花奴的反應,他愜意地躺在軟墊上,望著紅木車頂,輕瞌上眼。
想到那個逃月兌的人,千笏月唇角輕勾,那又如何,自己不追的敗寇,是因為毫無威脅性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