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北京城,街道上車輛開始稀少,人影更是寥落。北方的秋天,這個時間整個城市都在準備睡眠。只有他們兩個像注入了嗎啡,情緒高昂地開著車,繞著北京二環三環的轉彎子。
他一邊穩定地轉著方向盤,一邊側頭饒有興致地看著她。車蓬敞開著,她盎然挺立,張著雙臂,迎著風,衣襟向後飛舞,渾身發著光,像在馬背上策馬奔騰。他被她的情緒感染了,鼓得全身的細胞都揚起了風帆,每根神經都唱起了歌。多美的晚上,多美的北京城,她滿身的青春,澎湃的熱情攔都攔不住。
她一會坐下,一會站起來,忙的不亦樂乎,以至于他越來越沒辦法專心開車。而每次站起來,她都會起手,放在嘴邊高聲喊,喊得亂七八糟,喊得整個車子都跟著震顫。
而每次,她一揚起手臂的時候,她那打底衫就往上竄,luo/露出她腰上的一段肌膚。那皮膚特別白,特別女敕。他每眼看過去,都必須克制自己,不去想入非非,不去對她動手動腳。
初秋的夜色沉靜如水。
不知過了多久,他听到她唱起了歌,竟然唱的有模有樣。這是他第一次听她唱歌,從不曉得她唱歌竟然是好听的。她的韻律很強,音色也不錯,咬字也很清楚。但是,很快,他就發現了,她似乎不能完整的唱完一首歌,唱著唱著,就轉到了另一首。
她轉的巧妙,兩首歌的餃接竟然不著痕跡。以至于,轉了好久,他細細思量才發現這歌已經變了模樣。而最後這首,他竟是從來沒有听過的。
……
沒有你的日子
一個人哭泣
一個人大笑
一個人寂寞難熬
沒有你的日子
原來一切都不美好
才知道,你有多重要
……
他听的興致勃勃,記憶中卻沒找到這樣一首歌。「這是什麼歌?誰唱的?」
「有個我要唱歌的群,一個群友自己做的單曲,沒有名氣,不過,我覺得很好听。」她又唱了兩句,想起問他,「怎樣?好听麼?」
「好听,」他說︰「你唱的也好听。」
「真的假的?」她坐直了身子,受了鼓舞。
「真的。」
「你沒騙人?」
「沒騙人。」他打了一下方向盤,往她家里開過去,快凌晨一點鐘了,時間不覺綿長,再不回去,明天就不用起了。
于是,依依唱的更起勁了。一遍又一遍,這回兒,她沒有換歌,來來回回就是那一首。在一種奇異的松弛和愜意里,他听出了趣味。他更是近乎驚異地發現,她的精力簡直充沛。走了那麼遠的路,買了那麼多東西,坐了那麼久的巴士,又重新去取車,這會兒在這車里,她又是一會兒坐下,一會兒站起的,但是,她竟仍然可以如此亢奮。
他望著她。她看起來實在像個孩子,有點瘋狂,有點孩子氣,有點任性,有點天真,但是,他望著她那青春洋溢的臉,內心開始澎湃著一種喜悅,一種輕松的,無拘無束的喜悅,這喜悅沒有任何負擔地擴到他的身體各處,使他全身心都輕飄飄的了。他從未去琢磨自己的情緒,從未去琢磨他對她的感情有多喜歡,到了什麼程度,只是,好久了,他好像剛剛才從那久遠年代里走出來,渾身充滿激情,充滿他從未有過的年輕。在這個晚上,她像個孩子一般地依戀他,這份依戀催生了他前所未有過的那種被重視,被期待,被信任的振奮。
夜深了。
依依打開客廳的門,客廳里有盞小燈亮著,她放輕了手腳,躡手躡腳地換鞋。北面臥室的門突然打開了,姚鈴抱臂靠在門邊上,沒好臉色地瞪著她︰「夜游女神回來啦!」
她嘻嘻笑,舒了口氣,換了拖鞋,把身上的包放到衣架上,「你怎麼還沒睡?」
「你不回來,我能睡著麼?」姚鈴過來,湊近她的衣領,上下左右地聞。
依依避開她,往房間里進,「你聞什麼呢?」
「我聞聞有沒有其他的味道。」
「我能有什麼味道?」
「我聞到了,一種栗子花的味道。」
依依打開衣櫃的門,也提著自己的衣領子聞了聞,「栗子花味道?我怎麼沒有聞到?那是——」她瞧見那早已被她藏起來的男士睡衣睡褲有模有樣地搭在她的睡衣上。她頓了頓,慢慢轉過了頭,臉紅耳臊地去看姚鈴。
姚鈴緊盯著她的臉,不緊不慢地又加了一句︰「就是男性精/液的味道。」
依依臉熱了熱,「你說什麼呢?」
「說什麼?」姚鈴冷著臉,「說你自輕自賤。」
對方的口氣明顯帶著不屑,而且,更可氣的是,她明明只比自己大一歲,卻全然是那種居高臨下的家長風範,她這一低氣,反倒像足了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她心頭立即冒了火,強硬的一挺脖子,先發制人了,「誰自輕自賤?你,你干嘛翻我東西?不經別人同意,你就翻別人東西,沒禮貌。」
姚鈴抱臂靠在門邊,冷著臉不出聲地瞅著她。直把她瞅的毛了,心虛了,聲音低了八度。「干嘛這麼瞅我?」
「說啊!再聲大點,再理直氣壯點。」
「不理你。」依依扭頭扯了那睡衣褲,從她身邊錯開,進了衛生間。一進去,唯恐她不依不撓地跟著進來,趕緊把門鎖上,心里舒了口氣。早就料到姚鈴會是這般反應,她早前就將那套睡衣褲連著那男士洗漱用品悄悄收到了衣櫃底層,想不到還是被姚鈴翻出來了。
她的心虛任誰都能看得見。姚鈴隔著門喊得更大聲了,「司馬依依,我警告過你,你主動示愛,沒關系,可是,如果你主動把褲子月兌了,你就是個笨蛋,他早晚會像甩破抹布一樣甩了你。」
「我,我沒主動月兌褲子。」她強硬地喊出去了一句,月兌下衣褲掛到衣掛上。
「你沒月兌褲子?」姚鈴在外面嗤她,「你是沒月兌褲子,你月兌得是裙子。你怎麼那麼傻啊!你笨不笨啊!你守了這麼多年的清白就這麼白瞎了。」
「你愛信不信。」她再喊,不理她了。調好水溫,把花灑打開。那水聲銳減了外面的音量。她借這個空過了一遍腦子,思前想後,以往,兩人的關系中,自己似乎主動多了一些,而這幾天,倒發現似乎他的主動多了。這麼一想,剛剛那點心虛這會兒立即煙消雲散了。
門外,姚鈴的嗓門加大了,不管不顧地狠拍衛生間的門,「你快點洗,我要和你對話。」
「我沒心情,有話明天說。」
「不行,我非要和你說。」
三更半夜,姚鈴的音量一點沒避忌,估計左鄰右舍都被吵醒了。她心里有了顧忌,加快了速度。「行了啊!我馬上洗完。我爸都沒這麼管我呢!」
說是馬上,洗漱完,收拾好,也有二十分鐘了。衣服也沒顧上洗,扔到洗衣機里,看見這一連三天的衣服都在里面,從星期一開始,每晚,都是夜半三更回來,別提洗衣服,勉強洗個澡,人早已累的人困馬乏,也難怪,姚鈴不睡覺堵著衛生間的門非等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