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黑衣男子背對著筱雨,听到筱雨的腳步聲卻不敢挪開凝在對面男子身上的視線,生怕下一刻不注意,就被對面男子取了性命。
而對面男子盡管是面對著筱雨而立,卻也只用余光看了她一眼,也絲毫不敢懈怠。
面對這樣的情況筱雨也愣了片刻,方才反應過來,剛才她听到的那個冷凝的聲音恐怕就是負傷男子發出來的。他以一打二,負了傷又沒有好的武器,確實是他吃虧。
忍受不了這時候的寂靜,其中一個黑衣男子喝道︰「來者何人!」
筱雨沒吱聲,這讓黑衣男子更加焦急︰「你是這小子的同伙?」
筱雨翻了個白眼,好整以暇地卸下肩上的背筐,照舊不出聲,就在一邊看著。
黑衣男子果然沉不住氣,一個迅速地轉身朝筱雨這邊奔了過來,另一個直接掠向前方對玉笛男子發出攻擊。
轉身過來的黑衣人這才注意到筱雨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當即輕蔑一笑,手下卻絲毫不留情朝她招呼了過來。
也就是在這一刻,筱雨利落地抽出腰間的斧頭,迎著黑衣男子飛掠過來的身形,在他的長刀即將砍上她的同時,她側身一躲,斧背抵在了自己的脖頸處,而斧刃卻貼著黑衣男子的前胸劃了過去,在黑衣男子震驚著還來不及回頭的時候,筱雨手起腕落,干脆地朝著他的後頸處劈了下去。
黑衣男子還來不及叫一聲,便已經軟倒在了地上。
筱雨回過頭,正好看見玉笛男子朝她這方奔來,臉上略帶了些焦急。而另一個黑衣人,已經被玉笛男子解決了。
見到筱雨絲毫未損,玉笛男子有些訝異,停在了半路,和筱雨對望。
筱雨這才有了機會仔細觀察這個男子。
他大概只有二十歲上下的年紀,整張臉還很是年輕,因為與人激戰一場且還受了傷,他的頭發微微有些凌亂,散了幾綹下來,倒顯得他更加有男子氣概,放蕩不羈。首先吸引筱雨注意的不是他的相貌,而是他周身的氣質,很矛盾,有些暴虐,卻又有些溫柔,尤其是他朝筱雨這邊兒奔來的時候臉上帶的那抹焦急,讓筱雨都有些迷茫。
也正是因為男子的這個表情,才讓筱雨肯定自己沒有幫錯人——他不願無辜的人受他的牽連,遠比那要殺人滅口的黑衣人良善。
「你……」
男子率先開口,剛吐出一個字,原本鎮定的神情便倏然變了。
他霍然彎下了腰,手抱住月復部,喉頭一甜便吐了一口鮮血出來,握著玉笛的手松了開,整個人支撐不住似的半跪在了地上,手肘撐地,身體蜷縮成一團。
筱雨愣了一下,朝男子幾步走了過去,不由分說地伸手分別在他的頸部、腕部、和胸口處探了探,又用手指沾了點他唇邊殘留的鮮血湊在鼻端聞了聞,頓了片刻後道︰「你中毒了?」
男子似是有些驚訝筱雨竟然能識別得出來,卻也立馬點了個頭,微微喘氣,語氣中卻還帶了調笑,道︰「小姑娘,你身手不錯,見識也很廣啊。」
筱雨一噎,皺眉道︰「你怎麼中毒了還不老實,嘴里能變朵花出來嗎?」
男子捂著胸口平復了下痛意說道︰「小姑娘覺得我有這個本事?」
「他們怎麼就不下毒把你給毒啞了……」
男子挑眉一笑︰「小姑娘,你這是嫌我嗦了?」
筱雨哼了一聲說道︰「中了毒就老實呆著,話還那麼多。」
男子抿唇一笑,倒也真的沒再出聲。
這男子應該身手上乘,只是因為被人使了手段中了毒才落了下風,看他現在談笑自若的樣子,好像一點兒都不愛惜自己的小命。
筱雨不再做聲,扶著男子就地坐了下來,道︰「你先歇一歇。」說完話,筱雨將他的玉笛撿了起來插進他腰間束帶,從他的袍子底下撕下一根布條,到小溪邊上蘸了水回來幫他擦拭干淨嘴邊的血,並解開他的肩部衣裳露出他被刀傷到了的肩頭,清理干淨他傷處的血跡。
動作停頓住,筱雨說︰「我去附近找找有沒有止血的草藥,你等我一會兒。」
男子微微點頭。
筱雨運氣不錯,在溪水邊找到了要用的草藥,就著溪水清洗干淨後,筱雨把草藥放在嘴里嚼碎,然後敷在了男子的傷口處,又撕下男子內里穿的衣裳用作繃帶幫男子包扎好了。
整個過程男子沒有出聲詢問,對筱雨這些近乎「驚世駭俗」的動作也沒有任何驚惶,想來他也該是個對世俗不那麼看重的人。
等筱雨包扎好了,男子方才對筱雨挑眉笑了笑,姿態懶洋洋地歪在地上。
「我送你出去。」筱雨上前架住男子的胳膊,要扶他離開禁林,誰知男子卻搖頭,伸手拂開筱雨的手。
筱雨正要罵他不知好歹,卻見男子踉蹌地走到了那兩個黑衣人面前,手成鎖喉狀,干脆利落地掐斷了兩個人的咽喉。
筱雨挪開眼,男子已經朝她走了過來,毫不客氣地將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聲音中終于有了些疲憊︰「走吧。」
他沒問筱雨為什麼救他,更沒有跟筱雨道謝,倒是讓筱雨有些不甘。
背起背筐走了一段路,筱雨忽然想才想到問他︰「你中了毒,不礙事吧?」
男子搖了搖頭,道︰「就那點兒小毒,撂不倒我。」
筱雨吐了口氣,既然他說沒事,那就沒事吧,她把這男人送出禁林,便算是完成一件功德。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希望老天爺能給她些好運。
一路了上男子再沒說話,筱雨也沒再問什麼,眼瞧著要走出禁林了,男子忽然開口說︰「小姑娘,你救我一命,想要什麼酬勞?」
筱雨腳步一頓,側頭看男子,忽然起了惡作劇的心思,仰著頭問他︰「你的命值多少錢?」
男子微微一愣,忽然就笑了,似乎很是高興,回筱雨說︰「我的命,無價!」
筱雨嗤了一聲,不理會他,拽著他走出了禁林,站在了緩坡下緣,抬頭看了看陽光傾斜的角度,判斷了下時間,道︰「我趕著回家,你撐得住嗎?」
男子挑眉點頭。
筱雨道︰「我是真的要回家了,你行嗎?」
男子忽然「噗嗤」一笑,有些語帶曖昧地道︰「小姑娘,沒人告訴你不能隨便問男人‘行不行’這樣的問題嗎?」
筱雨無語地看著他,倒是不覺得害羞,比這更黃的段子她都听過。只是沒想到這人都中了毒負了傷了,竟然還有閑心和她這個救命恩人說笑話。
「無聊。」
筱雨罵了他一句,背著背筐朝著土坡行去。
「小姑娘。」
男子忽然叫住筱雨,見她回頭,在陽光下她一張小臉白皙,渾身上下的裝扮都十分簡單樸素,表情也是淡淡的,帶著對陌生人的疏離,可她卻救了他。
男子忽然就覺得心跳動地快了些,等反應過來不由暗罵,居然被個小丫頭給吸引了。
「還有事?」筱雨皺眉,不耐煩地問道。
男子咧嘴一笑︰「小姑娘,我叫余初,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叫我余大哥,或者叫我初哥哥也可以,你留個姓名……哎哎小姑娘!小丫頭你別走啊!」
筱雨回頭罵道︰「你有病啊!老實呆著等你的人來救你!」
說完氣鼓鼓地翻過山坡往家方向跑去,男子則是哈哈笑了一聲搖頭說︰「這丫頭是害羞了。」
目送筱雨離開,身影越來越小,直至翻過土坡再也見不著了,余初方才皺了眉頭,伸手捂住了胸口位置。
「公子!」
余初朝南邊望去,只見一老一少兩人臉上帶著焦急,見到他後驚喜地朝著他狂奔而來。余初咧了咧嘴,道︰「武師父,楚盡。」
「公子你……」名為楚盡的年輕人迅速地掠到了余初身邊,扶住他的手臂,視線移到他的肩部,渾身震了震︰「公子,你受傷了……」
「又是他們派來的人?」老者站到了余初面前,探手給他把了把脈,臉色越發沉了︰「是讓公子發不出內力的毒。」
「不礙事,他們沒得逞。」余初笑了笑,眼神有些冰冷,「想要我的印章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本事。」
「公子怎麼逃出來的?」楚盡急切問道︰「殺手呢?」
余初喘息道︰「在那林子里邊。」
「需要屬下再去善後……」
「不用。」余初搖頭道︰「這地方野物多,沒兩天他們就會被叼個干淨。」
楚盡吁了口氣,老者沉聲開口問道︰「公子是怎麼從他們手里逃月兌的?我還以為……」
「踫上了個小丫頭……」
余初頓了頓,腦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筱雨冷靜地給他采草藥包扎的過程,臉上不由自主地帶了一抹笑︰「還是個有膽有識,很有趣的小丫頭。」
楚盡納悶,余初咧嘴笑說︰「行了,別問了,我胸口疼得厲害,先帶我去謝老爺子那兒解毒,不然我沒被毒死,可要被疼死了。」
老者忙扶住余初道︰「公子再撐著點兒。楚盡,帶公子回去再說。」
楚盡立馬點頭稱是,將余初背在了自己背上,朝著南邊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