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雨初來乍到,當然不認識什麼采芝,但听鳴翠說是六爺院子里的,聯想到六少夫人那個懦弱的性子,筱雨不禁問道︰「六爺的妾?」
鳴翠點了點頭,低聲道︰「是府里的丫鬟,祖輩都是在府里伺候主子們的。」頓了頓,鳴翠小聲地補充道︰「雖然沒拿到明面上來說,但大家暗地里都知道,六爺院子里的事情六少夫人都管不著的,采芝算是六爺跟前兒最得寵的妾室了,就是六少夫人,采芝也能不放在眼里。」
筱雨挑了挑眉︰「我記得你上次說,六爺院子里的妾都能打罵六少夫人,其中可有這個叫采芝的?」
鳴翠輕輕點了點頭。
「六爺沒嫡子嫡女,采芝生了六房的庶長子……」
鳴翠繞到筱雨身後給她月兌了外裳,小聲地道︰「雖說府里的規矩嚴厲,也不準正妻還沒生子之前妾便先有孩子出生,可六少夫人娘家勢力太弱,她又不是個有威勢的,嫁進來之後久久沒有喜訊,六爺也不疼惜她,踫巧采芝有了孩子,六爺護著,六少夫人也什麼都沒說,老爺夫人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采芝把孩子生下來了……」
「那你說,她來四爺院子里來做什麼?听消息不成?」筱雨疑惑地皺了皺眉︰「你說她還只是個妾?」
鳴翠道︰「六爺院子里除了六少夫人這個正妻,其他的如采芝這樣,給六爺生了一子半女的,都是妾,剩下的便是侍妾和通房了。」
換句話說,六爺院子里沒有良妾和姨娘,除了六少夫人之外,其他通通都是賤籍。而給他生了孩子的地位稍微高那麼一點,卻仍舊沒落個好些的身份。
「這六爺可當真涼薄。」
筱雨彎了彎嘴角,鳴翠接話道︰「六爺許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少爺雖然還沒娶親,但六個已經成親的爺里面,就數六少夫人出身最差。六爺不提采芝她們做良妾和姨娘,想必也是不想再被人說,只能納這等身份的良妾、姨娘。」
鳴翠倒是表現得對六爺的處境十分同情,筱雨伸手彈了下她的腦仁兒,說︰「誰讓六爺起初去調戲六少夫人,招了六少夫人娘家的惦記?這也是他自作孽,怪不得別人。你如今可是我的丫鬟,管別人的事兒做什麼?」
鳴翠笑著道︰「這不是與姑娘閑話兩句嗎……只是奴婢還是和姑娘一樣的擔心,不知道今兒踫見采芝,是不是她在暗地里听消息……」
筱雨掀了被褥上床,聞言笑道︰「你管她那麼多做什麼,就算是听消息,那又能對我們有什麼大的影響?」
「也是……」鳴翠想想點點頭,笑道︰「姑娘還是好生休息,想必老爺夫人這兩日就要帶姑娘去拜祭宗祠,定下姑娘的身份。奴婢沒進過宗祠,但听有幸進去的小廝說,族老們還是有些頑固不化的,姑娘應付的時候可要小心些。」
次日筱雨起了個大早,帶著鳴翠叫了包勻清一起去給包奎堂和耿氏請安。包勻清因回來時被包奎堂一番教訓,這段時間都十分老實,也不敢得罪了筱雨,十分听話地跟著筱雨一起去了羅漢廳。
這一次從包家大爺到包家六爺都讓人給筱雨送上了見面禮,筱雨一一笑納了。
這其中,尤以包四爺最是誠心誠意,送的東西也分量十足。筱雨猜想,大概是四少夫人這個對四爺來說「母老虎」一般的存在因為她而被夫人禁了一個月的足,所以包四爺因著意外獲得的這一個月的自有而對她感激涕零,這些禮物都是對她表達的感謝。
想過便算,筱雨也懶得去弄明白。
鳴翠盡職盡責地將東西都收拾妥當,讓人給搬回了筱雨的小院。
寒暄完後,包奎堂便發話了。多的並沒有說什麼,只提了兩件事。一是四少夫人身邊的人欺上瞞下之事,二是要帶筱雨入宗祠拜祭之事。
前一件事包奎堂提的時候也是一臉惱怒,想必也是知道了這其中真實的情況,說話過程里一直恨瞪著包四爺。四爺許也是習慣了,經驗老到地低著頭受訓,不時地點一下頭。看起來是受教的樣子,實際上不知道他心思飛到哪兒去了。
後一件事筱雨是主角,包奎堂語氣緩和了不少,吩咐了幾個兒子各自要做的事情,還細心地叮囑筱雨後日去宗祠的時候不要緊張。
包奎堂還要忙生意,多說了兩句便帶著管家和長隨離開了。幾個爺們兒也都跟著退了下去。
從大少夫人到六少夫人都留了下來,听耿氏的訓。
耿氏其實並不是個喜歡訓人的婆母,今日這樣的架勢也實在不多見。
有那聰明的自然明白耿氏這是借此機會敲打她們,要她們不得小覷了新入府的二姑娘。而不那麼聰明的,心里也明白自己婆母這是要警告她們,收斂一些,管好自己的下人。
耿氏撇了茶末子,淡淡地說︰「我包家雖只算得上是不入流的商賈之家,但到底是個大家族,每日流出流進的銀子上萬兩,你們身為我包家兒媳,眼界可要給我放高些,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心里要有一桿秤。」
大少夫人率先道︰「母親說的是。」
「自己院子里的下人,也得多敲打敲打,沒得讓那些眼大肚小的奴才給蒙騙了,還樂呵呵地賞人家銀子。」耿氏掃了一圈下邊低眉順目站著的另外五個兒媳,落到六少夫人身上的時候耿氏頓了一下,道︰「我听說,老六院子里又有喜事兒了?」
六少夫人聞言忙站了出來,謙恭地回道︰「回母親的話,采芝昨兒個不舒服,請了大夫來瞧,說是有喜了呢……」
听到「采芝」的名字,筱雨表情一頓,斜眼瞟了鳴翠一眼,兩人眼中都有些深思。
耿氏抿了抿唇,朝六少夫人望去。
六少夫人是個美人胚子,不然當初也不會引得六爺上前調戲勾搭,只是這些年在包府里郁郁寡歡,迎合包家每一個主子,又受了不少的氣和委屈,整個人倒是沒了當初的明艷,反倒顯得卑躬屈膝的,比一般丫鬟都不如。歲月催人老,六少夫人的美貌經過時光的雕琢,沒有越發精致,反倒越來越普通了。
耿氏嘆了口氣,道︰「倒也算是件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