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氏對筱雨點了點頭,比劃示意她,晚間歇息的地方已經收拾妥當了。
筱雨謝過古氏。
宋允迎上古氏輕攬住她的後腰說道︰「你最近身體不怎麼舒服,就別親自去操心這些事情。讓丫鬟去做就行了。」
古氏拍拍宋允的手,笑得一臉恬淡。
「大舅母不舒服嗎?」筱雨含笑問道︰「大舅母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幫你瞧瞧。」
古氏疑惑地看向筱雨,宋允一拍額頭道︰「對了對了,筱雨會醫術,讓她幫你把把脈,瞧瞧是不是染了病。」
宋允拉著古氏坐了下來,筱雨搭住古氏的手腕號了會兒脈,片刻後問宋允道︰「大舅舅說大舅母最近有些不適,她有什麼癥狀?」
宋允便數道︰「大清早的就食欲不佳,常常反胃,整個人瞧著瘦了一圈兒,臉色也不好看……」
宋允擔心道︰「是不是胃上出了問題?」
筱雨搖頭,笑著問古氏︰「大舅母,你月信是不是沒來?」
古氏訝異地睜大眼楮,片刻後當即明白過來筱雨的意思。
筱雨收回手,古氏低頭看向自己的月復部,伸手模了上去。
宋允又喚筱雨道︰「怎麼樣了?她捂肚子做什麼?」
筱雨輕笑一聲︰「大舅舅你真是個笨蛋。大舅母有孕了,再過八個月你就要當爹了。」
宋允眨了眨眼楮,「我、我要當爹了?」
筱雨含笑點頭。
「我要當爹了?我要當爹了!」
宋允立刻欣喜若狂,抓著古氏的手幾乎都要熱淚盈眶了。
他已年過四十,兩鬢都斑白了,膝下無子嗣承歡,不能為宋家延續血脈,他嘴上不提,心里卻是內疚的。
古氏有喜的事情如何不讓他喜極而泣?
「筱雨,筱雨,大舅舅問你,你大舅母懷孕要注意些什麼事兒?你快一一都告訴我。」
宋允又迫切地拉了筱雨問話。
筱雨笑著耐心地道︰「大舅舅不要那麼驚慌失措,大舅母身體很好,脈相也很好,肚子里的孩子才兩個月,平時多注意些,不要讓大舅母累著就好了。再過一個來月胎坐穩了,就好好養著就行。」
「好,好,要養著,多補補……」宋允念叨著。
筱雨趕緊道︰「也別補得太過,胎兒太大了大舅母到時候不好生。不過大舅母大概是之前有修行的習慣,吃的東西都很淡,也多食素,這樣對孩子不好。還是恰當吃點兒好的,還有時令水果,生出來的孩子一定白白女敕女敕的。」
古氏認真地听著,不時地點頭。
宋允紅光滿面,搓著手豎著耳朵,等筱雨說完了,他拉了古氏的手一臉感慨地道︰「娘子,多謝你……我總算是對得起父親母親……」
「大舅舅喜懵了,這事兒難道不該立刻去給外祖母報喜嗎?」筱雨笑著打趣宋允一句。
宋允忙反應過來,道︰「對對對,該去同母親說一聲……筱雨你陪著你大舅母啊!」
筱雨點頭道︰「知道了,大舅舅你快去吧。」
古氏目送他出了屋門,有些猶豫地看向筱雨,伸手拉住她比劃了一番。
她是在問筱雨,她無法開口說話,會不會連累到她月復中的孩子。
筱雨搖頭道︰「大舅母多想了,你不能出聲是藥物所致,並不是先天的,這不會遺傳給你的孩子。」
筱雨道︰「我方才給大舅母你把過脈,你身體很健康,這個孩子也一定會很健康的。他可是宋家第一個孫子。」
古氏溫溫地笑了起來,伸手輕輕模到肚子。
片刻後她又對筱雨比劃,說肚子里的可能是個女孩兒,因為她對孩子的到來一點感知都沒有。
筱雨笑道︰「男孩兒也好,女孩兒也好,外祖母和大舅舅都會喜歡的。大舅母不要有必須要生下兒子為大舅舅傳宗接代的顧慮,你不知道我娘很受家里人的喜歡嗎?宋家男兒多,有個孫輩女兒也很好。」
筱雨輕輕搭上古氏擱在腰間的手︰「不管是妹妹還是弟弟,都是宋府的寶貝。」
古氏有孕的事情讓廉氏十分歡喜,她當即就趕了過來,以過來人的身份這般那般地叮囑了古氏一番。
見古氏微微有些疲態,她又立馬住了嘴,說天色已晚,讓宋允扶了古氏回房去休息。
筱雨扶著廉氏假意吃醋道︰「外祖母有了孫子就不要外孫女了……方才都沒跟我說上兩句話。」
廉氏戳了戳筱雨的額頭笑罵道︰「你個鬼機靈,外祖母哪兒不要你了?你那麼大個人了,還要吃弟弟妹妹的醋?」
筱雨抿唇嘿嘿笑了兩聲,挽著廉氏送她回房。
「你夫君怎麼還沒回來?」廉氏眉頭微微擰了擰︰「他進宮去那麼久都沒個信兒……」
筱雨道︰「外祖母不用擔心,大舅舅給我帶了話的,他忙完了就會趕回來。許是皇上還有很多話要問他。」
廉氏仍舊愁眉不展︰「他這算不算是瀆職啊?本該他帶兵打仗的,他把整支軍隊丟給他人……」
筱雨緩緩搖頭,也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
皇宮中。
也已深了,勤政殿里燈火通明。
咸寧帝和楚彧站在大晉輿圖前,兩人神情都極為肅穆。
「南灣拿下是早晚的事。」咸寧帝後退一步,手撐在桌案上,手指輕輕點了點︰「不過這最後算軍功,可能最大的功臣頭餃就要易主了。」
楚彧頷首道︰「一切听憑皇上的安排。」
「收到消息的時候朕還真是嚇了一跳,你竟然會丟下征南軍。」
咸寧帝斜睨著楚彧。
楚彧轉身下跪,咸寧帝叫了他起身,道︰「坐下吧。」
君臣二人隔著龍案坐了下來,咸寧帝一邊斟茶一邊道︰「你說的那個盛爺,人真的可靠?」
楚彧點頭道︰「若沒有把握,臣不敢將此事私下先定了下來,再返回京城稟奏聖上。」
咸寧帝輕應了一聲,眉間微微蹙起︰「合作雙贏倒不是什麼難事,怕就怕這人信不過,我們忙活一場,卻是為他人做嫁衣裳。」咸寧帝看向楚彧︰「畢竟海國同大晉隔著汪洋大海,他們要是反悔,我們也無計可施。」
楚彧道︰「依臣愚見,他們沒有反悔的理由。若盛東升坐上海國大國主之位,與大晉開放貿易,有生意往來,兩地繁榮指日可待,對他們有利。而若他們翻臉不認人,要承擔大晉的怒火,和全海岸線封鎖海國人往來的風險,並不劃算。」
「你分析的也對。」咸寧帝身體微微前傾︰「可你別忘了,他們善造兵器,有恃無恐。」
楚彧笑道︰「但海國不過由眾多島嶼所組成,陸地無法連接到一起。臣呈給皇上看的海國島圖很清楚,海國各地加起來,面積也抵不上大晉一半,更何況海國勢力分散,各島不一,要聯結起來十分困難。我們佔有絕大的優勢,又何必不冒險一試?」
咸寧帝微微沉吟︰「就怕曾家……」
「曾家無武器,便如無齒之虎。」楚彧直言道︰「皇上無需忌憚。」
「曾家可還有個仇軍師啊……」
咸寧帝意味深長地看了楚彧一眼,漫不經心地道︰「你娶的那妻,叫秦筱雨的,曾經是仇軍師看中的女人。」
楚彧面色不便,十分沉穩地回道︰「內人同臣下說過此事。」
「哦?」咸寧帝笑道︰「她怎麼同你說的?」
楚彧微頓片刻,果斷從位上站起下跪,道︰「臣下同內人成親之前便知皇上有意讓內人嫁予仇軍師為妻,卻仍舊娶了內人過門,臣知罪。」
咸寧帝沒出聲,似乎也沒有讓楚彧起身的意思。
他靜靜地盯著楚彧看了半晌,方才端了茶啜飲了一口道︰「那女人朕也見過,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仇軍師瞧上她本就讓朕相當意外,沒想到你竟然也對她上了心——她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讓你甘願冒著抗旨的危險同朕作對?」
楚彧沉聲回道︰「內人不過一屆弱女子,仇軍師心機深沉,城府極深,內人不是她的對手。內人救臣下一命,臣下發過誓言,以此生為報,定讓她遠離紛爭算計。臣下內人並無過錯,皇上若是怪罪,臣下願一力承擔罪責。」
咸寧帝哼了一聲︰「並無過錯,還能一晚時間便消失地無影無蹤?要說她有什麼可取之處,膽子奇大倒像是一項。」
「臣……」
「夠了,那些兒女情長,風花雪月的,你就不必再說了。」
咸寧帝抬手止住楚彧的話,道︰「你既已娶妻,朕總不能逼著你休妻。」
「臣,謝陛下!」
楚彧暗暗舒了口氣,咸寧帝道︰「這事朕不追究,但你擅離職守之事,朕卻不得不提。」
咸寧帝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楚彧︰「征南軍臨陣換將,你嚴重失職。朕命你將功補過。楚彧。」
「臣在。」
「同海國聯絡一事,由你一手操辦。切記,此事需暗中進行,不得暴露。」
「臣明白!」
楚彧叩頭領旨,咸寧帝方才叫了起。
「明個兒你就回楚國公府去,寫一封罪己詔。朕會做出責罰你的旨意,以迷惑旁人,好方便你暗中行事。可明白?」
楚彧點頭道︰「臣明白。」
咸寧帝揮揮手,丟給楚彧一塊腰牌︰「從德政殿那邊兒過去,這是出宮的捷徑,拿著這塊腰牌沒人敢查你。」
楚彧謝了恩,踏著月色出了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