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夜來的瞳眸浮現一縷清寒,吩咐鬼見愁去把畫舫搖離河岸,然後對翠濃公子道︰「鳶某想請翠濃公子幫一個忙,將畫舫搖到那邊上岸。」
「相爺有難,我自當幫忙,不過……哎喲,我身子不適,必須立即上岸。」花腰捂著小月復,佯裝一副月復痛的樣子,吩咐船夫,「我要上岸,把畫舫搖過去。」
船夫哪里搶得過鬼見愁?鬼見愁把畫舫搖得又快又好,離岸而去。
拓跋思薇氣得直跺腳,連忙吩咐侍衛和家僕沿著河岸去追,不能讓那畫舫跑了朗。
血豹站在前頭觀望,「爺,郡主帶人沿著河岸追來了。」
鳶夜來進船艙,卻听到一道怒喝︰「不許進來!」他驚詫地看翠濃公子,花腰板著臉道︰「翠濃雅集的規矩,還沒開業,任何人不能進船艙!」
她絕對不讓他進來,因為,以他的精明和睿智,一旦靠近她,說不定就看出破綻了。
他唯有作罷,站在外面宮。
「溫柔郡主不是相爺即將迎娶的妻子嗎?相爺為什麼避她?」她佯裝好奇地問,仍然捂著小月復。
「翠濃公子是寧王的人,何不問問寧王?」鳶夜來的烏瞳猛地收縮,戾氣流瀉。
「就在那里上岸吧。」花腰指了一個地方。
鬼見愁正想把畫舫搖過去,可是,拓跋思薇一行人出現在那里,畫舫便又往前行駛。
花腰的五官皺在一起,一副痛苦難忍的樣子,「相爺,不如你們跳水吧,我受不了了……必須去找大夫。」
這麼做,就是想逼出真相︰他和溫柔郡主究竟是怎麼回事。
鳶夜來默然不語,眼里涌動著黑暗的潮水,像要吞噬所有,好像沒听見她的話。鬼見愁也不听她的話,把畫舫搖得越來越遠。
拓跋思薇沿著河岸一路追,畫舫一路逃,根本靠不了岸。
忽然,鳶夜來闖入船艙,滿面戾氣,琴輕等人驚震地站起身,畏懼地瑟縮著。他拽住花腰的手腕,她嚇得魂飛魄散,因為,他抓的地方正是她纏著天蠶冰絲的右手腕,只不過寬大的衣袂遮掩著。
「你干什麼?放開我!」她用力地甩手。
「把畫舫靠岸,我跳入水中,不必管我!」
他將翠濃公子拽出船艙,吩咐完畢,二話不說地躍入河中。
冰寒的河水沒頂,花腰打了個冷顫,舒展四肢游動。
我擦!你跳河躲人干嗎拉著我?關我屁事?
鳶夜來沒料到這少年的水性這麼好,甚至比自己還要好,像一尾身軀優美的紅鯉魚。
她想從最近的河岸上岸,卻被他拽住,拖往偏僻的河岸。
每當她想逃走,他就拽住她,她氣哼哼的,恨不得踹他一腳。
————我是天下無敵、風華絕代的分隔線
不知游了多久,鳶夜來和花腰終于游到岸邊。
剛一上岸,她就往他的側臉打了一拳,用了剩下的所有力氣,胸中憋著的一股氣發泄了出來,連同心底深處對他的怨、恨也發泄出來。
他沒料到,更沒有防備,硬生生地挨了這一拳,挺直的鼻子沒被打歪,卻被氣歪了。他抓住她的手腕,水往下流淌的俊臉黑如鍋底,「你竟敢打我?」
「你拉我跳河做什麼?」花腰憤怒道,爬起身。
「你裝病欺我,這只不過是小小懲戒。」
不知為什麼,鳶夜來見他裝病逼迫自己,就氣得牙癢癢,這才鬼使神差地拽他一起跳河。
她懶得跟他吵,往前走,找個地方歇一歇,最好能回城,不然必定凍病了。
春夜的冷風吹在身上,她冷得直打哆嗦,打了個噴嚏。
他跟在她身後,觀察四周的環境。
此處是外城,大多是平民的居所,走過一片小樹林便能看到民房。倘若徒步回城,要花費小半個個時辰,說不定還會染上風寒。
他看見一間小廟,便問道︰「你想立即回內城,還是在小廟歇歇?」
花腰冷得渾身僵硬,徑自走向那間小廟,「快生火,凍死了。」
小廟的香火不錯,時常有人打掃,因此整潔干淨。供奉觀音大士的主殿東側有一偏室,他們在偏室生火取暖。
鳶夜來月兌了外袍,晾起來,「你不月兌下外袍嗎?」
她猶豫了一下,這才把雪色錦袍月兌下來,晾好,這樣干得快一些。爾後,她坐在火堆邊烤火,小心翼翼地用廣袂遮掩右手腕的天蠶冰絲。
他坐在她對面,想著再過半個時辰,鬼見愁和血豹應該就會找到這里。不經意地抬眸,他看見,翠濃公子的束發緩緩松開,柔軟、潮濕的墨絲散落下來,垂在小臉兩側。
他微驚,沒移開目光。
她的臉上尚有水漬,雪白的素顏經紅艷艷的火光一照,瑩瑩的水澤緋光流紅溢彩,使得她更添幾分嫵媚,分外的勾魂奪魄。尤其是那雙黑琉璃般的瞳眸,晶光流彩
tang,紅芒誘*人,在素雅的底子上生生地閃現幾分艷媚。
翠濃公子是女子?
火光灼熱,花腰感受到更灼熱的目光,瞪向他。見他目光有異,她心下一驚,這才發現束發散了,全掉下來了。不過,她容顏已改,他絕不會認出來。
想到此,她稍稍放心。
「你是女子?」鳶夜來收回目光,雖然她是女子,姿容不俗,但也及不上瑤兒的美。
「還請相爺為我保密。」
她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雄性氣息,暗道糟糕,又來了。
喝了一個月湯藥,花瑤這具身體的失憶癥痊愈了,她想起了很多事。而這具身體有一奇怪之處,如若身軀浸過水,緊接著與成年男子在一起,聞到雄性氣息,便會產生反應,四肢發軟,全身發熱,好像身中媚*藥那樣纏著男人。
花腰後退,避開火堆,避開鳶夜來,抱緊自己。
鳶夜來疑惑地凝視她,她好奇怪,身子發顫,好像很冷、很辛苦,他走過去,模她的螓首,「是不是受寒了?」
「別踫我!」
她沉聲斥道,聲音發抖。
他臉膛一寒,「如若覺得冷,就坐在火堆邊。」
見鬼了!他竟然會關心這個初次見面的女子!還和她靠這麼近!
雄性氣息浪潮般地襲來,花腰被淹沒了,身子滾燙滾燙的,且綿軟無力……可是,不知哪里來的力氣,她竟然起身撲過去,撲到他身上,緊緊抱住他脖子。
鳶夜來大怒,怒火從瞳眸噴薄而出,他掰開她的手,卻在這時,聞到一股熟悉的杜若清香……他愣住了,這杜若清香和瑤兒的體香一模一樣,他恍惚了……
瑤兒……
花腰堵住他的薄唇,急切地啃咬,毫無章法,只想往他懷里鑽,只想得到更多的溫存。
他沉溺在這熟悉的體香里,醉了,瞳眸慢慢闔上,身子慢慢傾倒……
瑤兒!是你,是不是?瑤兒……
鳶夜來不想睜眼,只想放縱自己沉醉在溫柔鄉里,即使是一時半刻,即使是一丁點兒的相似,他也甘之如飴……用心感受這細致香滑的肌膚,用心描摹這柔軟曼妙的嬌軀,用心享受這苦苦相思的紓解與靈魂戰栗……
不!
他怎能背叛瑤兒?絕不能!
他猛地睜眼,生硬地推開她,回到原先坐的位置,一張臉,整個人,像結成堅冰的冰河,冒著絲絲的寒氣,即使是那堆火,也熔化不了。
花腰幽幽地看他,我擦,他的自制力還真厲害。
「相爺是為溫柔郡主守身如玉吧。」她還是很難受,不過比方才好些了。
「與你無關!」鳶夜來冷漠道。
她想起方才撲倒他的那一幕,窘窘的,臉腮更紅了,紅得能滴出血來。她擔心自己再也受不住這妖孽男人的誘*惑,跑到外面去吹風。
屋外的冷風吹去身上的燥熱,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她才回到屋里。
不久,鬼見愁、血豹果真找到這里,鳶夜來送她回翠濃雅集便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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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腰換了一身干爽的衣袍,由于夜深了,她留宿在莊院。
睡意朦朧之際,她猛地驚醒,屋頂有極輕的聲響。
屋頂有人!
她來不及穿衣,飛速奔出去,看見屋頂站著一個蒙面黑衣人。那黑衣人非但不走,反而飛下來,身姿瀟灑,速度極快,手中的長劍直刺向她。
她往後退了幾步,避開劍鋒,手腕上的天蠶冰絲疾速飛出去。
靜謐的暗夜只有一盞燈籠散發出的昏黃光影,兩道人影在慘淡的光影里激斗,銀白的劍光閃耀如白練,劍氣鋒利,猶如細細龍吟,銳不可擋。
天蠶冰絲輕靈而柔韌,論鋒利,並不比刀劍差,花腰已將天蠶冰絲發揮到極致,卻由于少了內力的輔助,再怎麼使力,也比不上有內力的人。
三十招後,她落處下風。
黑衣人的殺招更見凌厲、狠辣,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銀芒暴漲,劍花飛舞,織成一個迷人眼的網,幻影重重。在這一片迷茫的銀白里,無數劍影在她眼前閃來閃去,她看花了眼,不知哪個才是真的。
忽然,一柄劍尖急速刺來,她大驚失色,步步後退,卻已然避不開,劍尖距離她的心口只有五厘米的距離,下一瞬就會刺進去!
踫上武藝高強、內力深厚之人,她外在功夫再好,也無濟于事。
不!
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不知怎麼的,花腰意隨心動,猛地發力,丹田竟有一股熱氣升騰而起,接著源源不斷地涌出來,奔流到四肢百骸。頓時,她身上好像充滿了一股無窮無盡的新奇力量,下意識地揮舞天蠶冰絲。
天蠶冰絲矯若游龍,以不可思議的光速度襲向黑衣人的手腕,倘若黑衣人要保住右手
,便要撤了這殺招。
果然,黑衣人撤招。
轉瞬之間,她扭轉了局勢,趁勝追擊,天蠶冰絲揮舞得已達到登峰造極的境界,招招逼至他的命門。她自也奇怪,為什麼瞬息之間自己如有神助,武藝精進了不止一個境界?
黑衣人被天蠶冰絲追殺,狼狽不堪,甚至長劍被天蠶冰絲纏住,月兌手而出。
花腰又使出殺招,他逼不得已,使出本門武功,潔白的指甲忽地變長,勾住天蠶冰絲。
長長的指甲潔白而透明,如美玉般,卻是割喉刺心的利刃。
「瑤兒,是我!」
他用另一只手扯下蒙面的黑布,玉容似笑非笑。
我擦我擦我擦!這深井冰寧王!
她氣不打一處來,黛眉一擰,天蠶冰絲再度揮舞起來,襲向他的心口,比方才凌厲數倍。
拓跋涵一邊叫她住手,一邊飛速地閃躲,在小苑繞著圈逃奔。
鬧了一陣,花腰才收了天蠶冰絲,冷哼一記,「王爺半夜不睡覺,來雅集偷襲我,很好玩嗎?還是你想替你的好妹妹溫柔郡主殺我?」
他使出那麼狠辣的殺招,不就是要殺她嗎?
拓跋涵拉她進房,溫潤道︰「是否覺得方才忽然之間有了用不盡的力氣,天蠶冰絲揮舞起來也特別的得心應手,而且威力大增?」
她甩開手,狐疑地點頭,他這麼問,必有原由。
「你失憶癥已痊愈,武藝卻沒進展,內力也沒恢復,這不是很奇怪嗎?」
「為什麼?」
「你修習內功已有十年,卻總也使不出來,本王今夜刺殺你,將你逼至絕境,你這不是使出來了嗎?」
「你意思是說,方才我已經使出內力了?」花腰愕然,那種感覺就是內力嗎?
拓跋涵頷首,「還記得你與薇兒爭搶天蠶冰絲那次嗎?你也是在危急的關頭使出那麼多銀針,其實那招是江湖最厲害的暗器絕招︰梨花雪散。也因為這招,本王才知道,你就是師父托本王找的人。」
她糊涂了,「等等,你叫我師父為師父?」
他溫柔地笑起來,「你師父就是本王師父,本王是你師兄,快叫‘師兄’。」
「之前你怎麼不說?」
「你也沒問啊。」
「我去!」花腰扶額,天下掉下來一個高富帥師兄,好事還是壞事?
他和溫柔郡主是同宗兄妹,他和她又是師兄妹,溫柔郡主和她是死對頭,媽蛋!這不是更復雜、糾結了嗎?她知道他待自己很好,可是她認定他是溫柔郡主那邊的人,告誡自己要時刻防備他,和他也不會有更深層次的關系,還打定主意過陣子就離開他,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他是她師兄!
在古代,師兄妹好比有血緣關系的親兄妹,若處得好,感情也是很深的。
再者,現在鳶夜來即將迎娶溫柔郡主,這關系,還能更亂一點嗎?
拓跋涵見她表情豐富、變幻莫測,不由得擔心起來,「瑤兒,怎麼了?」
「既然你知道我是你師妹,那次我對付溫柔郡主,你為什麼那麼對我?」花腰並非小心眼,心胸狹隘,但她恩怨分明,對朋友、親人的要求也很高,如若朋友、親人對自己不是一心一意,不是同仇敵愾,那麼她不會以真心相待。
「瑤兒,我不希望薇兒受傷,也不希望你受傷。」他的眼眸充滿了誠摯的光芒,「她打不過你,看在我面子上,你能否手下留情?」
「我可以手下留情,但你看見的將是我被她凌虐至死!」她眼里的寒芒暴漲,沒注意到他的自稱已經改變,「你以為她會放過我嗎?你知道半夏死得多慘嗎?溫柔郡主心如蛇蠍、草菅人命,傷過多少人,殺過多少人,你怎麼不好好教育她?怎麼就讓她長歪成一副討人厭的德行?這世間,不是所有人都怕她、怕她老爹,她這凶殘、驕橫的性子,遲早要吃大虧!」
拓跋涵嘆氣,「我並非不知這些道理,也跟唐王談過,但……總之,我會跟她談談。再者,你容顏已改,她認不出你的。」
花腰冷顏相對,「希望如此!王爺,就算你幫我這麼多、這麼照顧我,就算你是我師兄,但你還沒資格當我朋友,更沒資格當我的師兄。往後請你不要再自作多*情!」
這話的言外之意是,她要他不要以師兄自居!
「你這樣說,可知我多受傷?」他劍眉緊蹙,水墨般的瞳眸布滿了傷。
「所以我未雨綢繆,冷心冷肺,免得日後被你傷得傷痕累累。」
拓跋涵默默地看她,眼里的傷色由淡轉濃,又漸漸消散。
半晌,他無奈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有你的堅持,我也有我的堅持,這件事往後再說吧。對了,今日你在畫舫與鳶夜來見面了?為什麼不與他相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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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夜捂胸受傷狀︰瑤兒,為毛不與我相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