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電話來得太突然。
讓倪葵在電話那一端說完了很久,都未能作出一個適當反應,仍保持著拿電話的姿勢。只有腦內眾多的想法同時盤纏發問,這是真的嗎?真的是編輯打來的電話?還是全國四大雜志之首的《our……》雜志社的編輯?但,這樣的雜志社怎麼可能主動找她?
「咳……」也許是太久等不到回應的聲音,對方輕輕地發出一聲以示提醒。
倪葵瞬間發現自已一直都沒有作出回答,連忙帶著歉意道。「……抱歉。」
「沒什麼……作出這樣反應的人也不僅只有你一個。」電話那一端的尚苑生帶著笑意聲音調侃道,然後緩緩又接著說。「被懷疑也不是第一次……」
「呃……我…」被看穿心思的倪葵逼窘得不知該如何說好。
「若果對我的身份有質疑,我們不如出來直接面對面?」從尚苑生淡定而從容的口吻,讓倪葵已經無法找出任何疑點。
「你說直接面對面……是指…?」倪葵小心翼翼地問。
「即使由你選出一個認為安全的地方見面進行相談。」對方抑揚頓挫的嗓音听起來格外地舒服,並沒有為倪葵的問話而失去半點耐性。「或者……你帶同朋友一起來相談也是可以的。」
「嗯……」帶多一個朋友嗎?若果……是他,是老師可以嗎?
真是傻啊,這是不可能,不可能。
然而,即使知道不可能,但她還是為了這個可能性已苦苦想了好幾天,只要每一次老師來上課時,這樣的想法就會浮上來。
若果她對老師說,請他與自己一起去會見編輯,老師會否微笑著答應嗎?他又會因她得到編輯注視而感到開心嗎?是否會因此他們二人能回復到從前呢?
這麼想著的倪葵不禁定定看著此時此刻正在上課中的顏雲庭,他朗朗而略低沉溫淳聲音解讀著書本上的內容。一陣微風倏地拂過,輕輕吹起他褐色的發,同時帶起他唇邊微揚起的淺柔的弧線。
一剎那,倪葵將這影像重合于那暮色下窗前第一次見到的他,與同輕拂而過的風一同吹進她的心里,喚醒了刻意埋藏掉的記憶。
為什麼她就不能忘記?怎麼又想了起來?這並不是她該記起的事,是該遺忘……
隨著往日記憶的浮上,悲傷也同時襲擊左胸急跳的心,抽心的疼痛差點讓她丟出眼淚,努力狠咬了下唇,才止住了即將流下的淚。
可在這瞬間,不知是因倪葵一直將目光停留在顏雲庭身上,還是他無意回頭的關系,放下了粉筆正要提問的他,視線恰恰對上了倪葵的定楮于他身上的怫郁的視線,二視線相交,相停,然後又錯開。
被顏雲庭錯開了視線後,倪葵泫然垂下了頭,也在此刻錯過了顏雲庭眼中隱隱浮出的黯然色彩。
這不是很理所當然嗎?老師的視線停留地方並不是她,他的視線是屬于另一個她。而她還妄想著能回復到過去,明明帶給老師困擾的人是她。她又怎能再給老師增添麻煩呢?與編輯尚宛生的見面,她一人去就行了。
這樣沉思著的倪葵,並沒有發現一直默默注視她的凌祝康,她剛剛注視顏雲庭的神色變化,一切都已收到他的眼里,並為此而緊皺起了眉頭。
是忘不了老師吧?葵……
其實不用想,就可以很簡單地知道了這個答案,只是他一直勉強著她去忘記老師,勉強著她做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然而,即使這是勉強而行的事情,但這是對葵、對姐姐、對老師而言,都是最好的選擇。既然姐姐選擇了老師作為她的幸福,那麼,他就必須支持姐姐。
只是……這支持卻讓他感到很疲憊而痛苦。
他的選擇不是正確的嗎?
從昨晚看到姐姐那久違的笑容,不就證明了一切嗎?他的選擇是對的。可是……當姐姐對他說著老師的事情,露出那溫柔笑顏時,他的心就如同跌入了谷底。
「祝康,與雲庭見面,是不是覺得他是一個很溫柔、穩重的人?你知道嗎,在我第一次與雲庭見面時,留在他的身邊時,就已有了一種說不出的舒適、自然的感覺……」
當姐姐如此對他說老師的事情時,就有了一種莫名沖動,想喝止姐姐說的話,說不想听關于老師的事情。
然而,只要能讓姐姐露出這樣的笑靨,那麼即使是他不喜歡听的事情,他都願意去忍受,他不想再看到她傷心的表情。
所以,葵,很抱歉。我必須要阻止你與老師的來往。
下了這樣決定的凌祝康從記憶中回神後,又看了看身側座位上的倪葵,那雙沒有色彩的眸子正失神地望向窗外杳杳天空的某一處。
但……他心底內為什麼還有一份猶豫存在著?
這決定是對的。
在這樣想著想著,不知何時已下課了,然後在倪葵對他說的話時,才回了神過來。「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今天有事情,就不看你練習籃球了,你們好好加油吧。」倪葵重復道。
「呃……嗯。」凌祝康應了一聲後,稍停頓一會,才緩緩又問。「是有什麼事嗎?」
倪葵听後垂下了眼簾,長翹而彎的羽睫似乎受到窗外日光映射,仿佛被朦上一層水霧顯得有幾分虛幻不真實。
「請放心,我不會去見老師……」
再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