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國榮瑞二十一年,月帝季辰流駕崩,謚號義宣帝。同年月國太子季暮湛即為繼位,二年改國號合清。
「參見皇上」宮人們恭敬的行禮。暮湛微不可見的嘆了口氣,像屋內走去。
「母後,兒臣來看望母後了。」暮湛看著躺在床上面色發白,十分虛弱的人說道。
「湛兒,湛兒……」床上的人**的兩聲,繼而目光清明起來。
「兒臣在。」
「皇上還知道有我這個母後,若不是我病重,只怕你也不會來瞧我這個老太婆吧。」
「兒臣不孝,還請母後恕罪。」
太後擺擺手,讓人都下去,方道︰「湛兒,你何時與母後這般生分了,你父皇駕崩,如今母後也只有你了,但你,你,實在讓人寒心。」說著,低低啜泣起來。
「母後若無其他事情,兒子就先行告退,不打擾母後休息了。」暮湛仍一派恭敬的說道。
「你!你,你竟然這樣對我,母後哪一點對不起你,你竟這般待我……」
「母後!母後對不對得起兒臣,對不對的起父皇,對不對得起月國,母後自己心里最清楚!兒臣還有要事,就不妨礙母後休息!」說罷,就轉身離去。留下太後一臉驚愕無措。
暮湛今日本不想來,奈何一些流言偏偏又傳到那幫文臣耳中,暮湛不堪其擾,這才勉為其難的過來。自打知曉那件事後,暮湛一直無法面對她的母後。他怨她隱隱帶著恨意,怨她騙了父皇,騙了自己,讓自己這樣痛苦,但又可憐她,帶著些不願承認的愛,畢竟是自己的母後,血緣的關系是不能輕易斬斷的,而且這麼多年,她精心照顧自己,這情分如何能放下。所以暮湛不願意見她,不見就可以避免掉很多事。
暮湛想著想著,思緒又飄到那個晚上,路子真去世那晚!
那天路子真撞牆後,暮湛很久才回過神兒,等他到時,太醫們們正在搶救,暮湛就站在床邊,看著路子真那灰白的面容,竟感到些不真切。印象中,路子真不是這般的,他是哪個成日表情嚴肅,一副教訓人的樣子,是他兒時督促教導他學習的先生,是一位在他身邊時刻提醒指導自己的良師,是看著自己長大的亦師亦父的親人,是月國的股肱之臣!
但如今那個不苟言笑,外冷內熱的賢臣,自己的老師,竟被自己氣的撞牆!暮湛從未想到事情過演變成這樣,看著路子真逐漸泛青的臉頰,暮湛雙手不由顫抖起來。
救治的過程,暮湛雖一言不發,但那些太醫卻比平常更加小心更加賣力,誰都這道這位路大人和太子關系良好,太子對他是恭敬有加,對他的話向來是贊同遵從。而且現在太子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他們也只好在太子的注視下治病,這種無形的壓力,更讓人緊張。
**過去了,但屋內沒有一個人顯出疲態,還是聚精會神,因為暮湛仍舊在哪里。
終于一個太醫長長舒了口氣斟酌道︰「稟太子,路大人現在算是救回來了,但是,恩,就是不知能堅持多久……」
「什麼意思。」暮湛眉心一跳,嘶啞的問道。
「路大人身體本就不好,加之年事已高,頭部又受到如此劇烈的撞擊,回天乏術,我等也只能傾力也只能保其一時……」
見暮湛沒有說話,他也不敢再開口。
暮湛只是愣愣的看著床上的路子真,良久,輕聲道︰「都下去吧。」
幾個時辰後,路子真才慢慢轉醒,看到暮湛,掙扎著要起身。
「先生!」暮湛阻止他,並跪在路子真面前。
「太子不可!這是老臣自己的選擇,老臣只是希望能太子能明白老臣的一片苦心。」路子真上氣不接下氣道。
「暮湛有罪!」
「事到如今,你難道還不肯告訴我究竟是何事讓你萌生去意麼,你的脾性我知道,單是流言那件事,你是斷不會如此的。」路子真喘著粗氣,看著暮湛道,他從小看著暮湛長大,暮湛的心性他最了解,他絕不是那種沒有擔當的人,一定是出了事,才會讓他萌生退意,但這件絕不是流言那件。能讓暮湛放棄皇位的事,必然十分嚴重,但無論是何事,他都不能讓暮湛離開,否則月國必亂!察覺出暮湛已然去意已決,他感到事情的嚴重,嗅出其中的危機,他明白自己如不能阻止這件事,那月國就完了。所以必然要用非常手段,下一劑猛藥,斬斷後路,永訣後患。
暮湛沉默良久,路子真也不催,他知道暮湛正在思索如何開口,見他這般,路子真心里就更沉重了,看來事情比預想的嚴重。
「先生……」暮湛直直的跪在地上,緩緩開口,將事情原委倒出。
路子真臉色劇變,感到頭部一陣陣抽搐的疼痛,險些又暈了過去,听完暮湛的話,他強打起精神,盯著暮湛,面色復雜的難以描述。
兩人就那樣看著對方,倏忽路子真留下兩行熱淚,難!真難!先皇啊先皇,這是要老臣死不瞑目啊!
「先生教我該如何做。」暮湛苦笑道。
路子真望著暮湛,神色變換不定,暮湛就跪在那,神色懨懨,像是以不把任何東西放在心上。
大半個時辰過去,兩人仍舊沒有人開口。
「哎……命啊……」路子真突然長嘆一聲。
「老臣知道定是出什麼大事才會讓你如此,只是想不到,想不到事情竟是這般……臣是抱著死的決心去見你的,如今看來老臣沒有做錯,臣慶幸!太子,想必你知道老臣這麼做意思了。若您還當我是先生,念我這麼些年的輔佐教導,若您還沒忘記先皇的養育之恩,愛護之情,沒忘記月國的子民的殷殷期望,那就請您繼續做好這個太子,做好月國的皇帝!」
「先生,我……」
路子真打斷道︰「太子,老臣沒幾個時辰好活了,若您沒忘記老臣剛才說的,老臣懇請您,以民為先,以國為重!做好皇帝,這樣老臣血才沒有白流,九泉之下也才可以安心。」
「可我並非皇子!您叫我如何安心。」
「住口,這種話切記不可再說!你答應我,不離開月國,永遠效忠月國!不!發誓,我要你發誓,不然,老臣死不瞑目!」路子真一激動,氣血翻涌,突出一口血來。
「先生!我發誓,我發誓!有生之年永遠效忠月國,絕不辜負先帝!如違此誓,天地不容,不得好死!」暮湛神情悲戚一次一頓道。
「好,好,如此就好。老臣知道你是不會棄月國于不顧的,這件事不是你的錯,只要你盡心治理好月國,就夠了。如今,知曉這就件事的人,應該只有三個,不必擔心老臣。至于你,你剛才發過誓,除非你想看月國大亂。但就算如此也不可掉以輕心,查,暗中細細得查,看還有誰知道此事,寧可錯殺,也絕不能放過一個可疑的人!至于皇後,她犯下如此大錯,就讓她向先帝賠罪去吧!」
「不可!」暮湛立刻到,他怎麼能,能麼能殺她……
「她犯的是死罪!老臣知道這件事很難辦,但不可不做,殺她所犯的罪,老臣到地府會請在自己身上!咳咳咳……」路子真抓住暮湛的肩膀,嘶啞道。他也只此事是強人所難,咳了很久,放緩了語調︰「如果你真的下不了手,那就監視著她,若她能保守這個秘密就算了,但如有絲毫異動,立刻殺之!這個你也要發誓!」
暮湛神色充滿了痛苦,雙手緊握了一次又次,但他不能違背路子真的話,因為他說的是事實!是最好的唯一的解決之道!終于,暮湛咬著牙,再次一字一頓道︰「我發誓,若是母後透露此事,必……必,必殺之……」每吐出一個字,就像拿把刀在他心上劃傷一下。
「最後一件事。」路子真歇了一會兒道︰「等公主誕下男嬰,你要不惜一切代價,將他帶回月國,讓他成為皇室子孫,並盡心撫育!將來傳位于他!」路子真的目光帶著從未有過的探尋與嚴厲!
暮湛懂路子真的意思,暮染現在是先帝唯一的血脈,所以月國皇室血脈的延續就只能靠她。其實就算路子真不說,他也會這麼做。
不過暮湛還是鄭重的起誓答應,路子真這才放下心神,虛月兌的仰面倒在床上。
「好了,我要走了,你要緊記你發過的三個誓言,莫要違背,不然我九泉之下也不能安息!你是個好孩子,也會是個好皇帝……我知道,我知……」
「記住!你答應老臣的事!」路子真突然一聲高喊,隨即戛然而止,僵硬在床上不動了。
暮湛跪在床邊,凝視良久。
這件事過後沒幾日,暮湛就舉行了登基大典,一改前些日子的萎靡之態,極為迅速有力的處理了積壓的政務,整個朝堂從陰霾中月兌離,積極清明起來。至于流言沒有刻意去遏制,只說︰「此等言辭,不正巧合適市井說書故事,且讓他們去,也算是娛于百姓。」沒想到這番有些戲謔的言辭竟使流言發生巨大變化,人們見皇上如此輕描淡寫,氣定神閑,紛紛不在相信那個流言,並對暮湛的這種氣度感到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