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快到了,六妹妹你最好是易容一下,不然以你這樣的容貌出現在無淵海西域,很快就會惹來事端的。」南越似笑非笑地看著南薔,像是提醒,也像是打趣。
自從那一日的所謂「玩笑」過後,兩人刻意不提當日之事,恢復了最初的相處模式,大家心照不宣。
玄九夜看著這樣的南薔,哧哧兩聲,點點頭,若有其實,道︰「這模樣,確實是個禍水之顏。」
南薔瞪了他一眼,隨即看到有些怔神的樂樂,嘴角莫名彎起一抹弧度,道︰「我確實該易容,惹下了禍事人家只記得你們倆,也沒我什麼事不是?對了,樂樂,你來幫我吧。」
說著,南薔牽起樂樂就向船艙里走去。
南越和玄九夜對視一眼,什麼叫惹了禍事人家也不記得他們?
無奈,無語。
南薔從隨身攜帶的藥箱里拿出一張人皮面具,遞給樂樂,然後輕松躺下,道︰「麻煩你了,幫我易個容吧。」
樂樂本來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南薔,她不知南薔為何會把自己叫過來,看她的模樣,好像只是單純地讓自己給她易容?
不過她此刻的身份就是一個侍女,確實是有義務侍候她的。于是,熟門熟路地開始為南薔易容。
「看不出來樂樂你在易容一途上還有點天賦嘛。」南薔淡淡的嗓音響起,樂樂動作的手突然頓了頓,隨即她笑道︰「南姑娘誤會了,像我們這樣的侍女,自然要什麼都懂一些才能更好地為少爺辦事才是。」
「原來是這樣啊。」南薔語氣有些怪異,不過她可不打算現在就拆穿她,既然她想要跟來,就勢必已經做好了斷絕一切的準備。
「已經好了,南姑娘你看看如何?」樂樂把梳妝用的鏡子拿到南薔面前,南薔借著這效果不是很好的銅鏡瞥了一眼自己現在的模樣,唔,除了眼楮還是自己的,其他地方都跟換了個人似的,不過效果還真不錯。
「好了,我們出去吧,他們應該也等急了。」南薔擺擺手,起身。
「唔,好一個清秀佳人啊。來來來,本少好好看看,這還是不是那個容貌傾絕當世的南薔神醫。」玄九夜一臉的打趣,風流翩翩少年的本質瞬間暴露無遺。
「看你一臉風流相,下流無恥的眼神堪稱把妹好手,可別在無淵海被哪家小姐給劫了去,做個上門女婿什麼的本姑娘可不去救你。」南薔鄙視地看了他一眼。
南越看著這樣的南薔,那張臉確實已經不再是她了,但那雙眼楮,卻依舊是她。溢滿靈氣,狡黠叢生,似是明媚的陽光,也似是神秘的暗夜星辰,這樣一個漩渦,幾乎要把人的靈魂吸進。
不待南越回神,那邊玄九夜已經開始嗷嗷大叫了。
「錯錯錯,本少這叫風流,不叫下流。南薔你不懂就不要亂說,別壞了本少的名聲。」玄九夜瞪了南薔一眼,忽而想到她剛剛的話,好奇道︰「什麼是把妹?」
南薔看看他,再看看同樣一臉好奇的南越,干咳一聲,嚴肅道︰「把妹,就是泡妞的意思。」
兩個大男人就這麼被南薔給說得十分默契地轉身,這讓她實在很有成就感。
「沒想到無淵海內部竟然如此龐大。」南薔哧哧幾聲,確實沒想到,一直以為無淵海就是一個海。海上的小島就是這些人的居住地,卻沒想到,那片海只是和大陸的一個界限,這里,像是另外一個世界,另外一個國度。
南越一面亮出自己的令牌,得到允許後帶著三人進城,然後才給南薔解釋道︰「這里的面積有一個大晉王朝的土地大,我們現在看到的只是無淵海西海域,以青木家族為首。」說起青木家族,南越看到跟在玄九夜身後的那個侍女身子一顫,眼神凌厲。
他很快收回眼神,對上南薔好奇的眸子,輕笑,「這里不像大陸,以皇族為統治者,這里居住的是各個世家的人,當然,也有一些普通百姓,不過他們從不與大陸的人來往,這里就像是一個小世界,除了頂級的領導者或是有必要出海的世家子弟,沒有人可以隨意出入無淵海。而另一面,無淵海東海域的掌控世家就是與青木家族齊名的南宮世家了,南宮世家的家主大選剛剛結束,不然還可以帶你去看看熱鬧。」
南越說起無淵海的事情如數家珍,南薔很是訝異,就算是墨焱那樣神通廣大的妖孽也不能把神秘的無淵海了解的這樣透徹吧?大哥哥他,究竟是什麼人?
不等南薔問出口,那邊玄九夜已經湊了過來,「你怎麼知道那麼多?還有,剛剛為什麼那個守衛看了一眼你的令牌就把我們放進來了?」
「我知道得多,是因為我想知道。」南越斜睨他一眼,然後收回視線,指著遠處的一座雄偉而滄桑、幾乎要沒入雲端的高塔,道︰「那就是青木家族的守護塔,他們所守護的淵木藤就在塔頂。這塔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丈,大陸第一塔,其重要性與南宮世家的神殿一樣。」
南薔的視線隨著南越白皙的手指看去,神色一愣,乖乖,這麼高的塔,是怎麼建造的?這簡直就是一大神跡啊。就這麼看著那塔她就已經開始有些暈了,這要是上去,還是算了吧,她真的恐高,只希望師父不是被困在那塔上才好。
她暗暗期待著,卻不知上天總是喜歡給她安排些刺激的考驗。木梵其人,正是被困于那座青木塔上。除了那座塔,還真沒什麼能夠困住木梵了。
「大哥哥,你剛剛的令牌——莫非是進入無淵海的必需品?」南薔有些猶豫,她知道這是南越的秘密,或許她不該問,但她必須得問,如果要進無淵海西海域需要這樣的令牌,也就意味著進東海域同樣有這樣的規矩,她必須弄一個令牌,在找到師父和慕容爺爺之後她要去東海域一趟,去見墨焱口中的摯友。
南越沒料到南薔還沒忘記他令牌的事情,他有意轉移話題,就是不願泄露這個秘密,但她此刻相問,他便也不會保留。
「這令牌是青木家族所發,只有持有青木家族令牌或南宮世家令牌的人才能自由出入無淵海。」他說起這事時臉色有些不自然,像是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些事情。
南薔看出他神色不太對,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況且還是南越這樣神秘莫測的人,她自然不會傻傻去問,只能聳聳肩,當作沒看到咯!
「原來是這樣,也就是說,持有青木家族令牌的人也可以進入東海域?」南薔沒問南越他手中的令牌是如何得來的,只是問了問這令牌的使用範圍。
他愕然,沒猜到南薔這樣不按常理出牌,道︰「就是這樣。」
「多謝大哥哥。」南薔調皮道,「前面有家客棧,我們先去吃個飯吧,我好餓。」
南越沒料到南薔不再對他發問,看著她調皮的背影,神情怔了怔,抬腳跟上前去。
玄九夜一直在他們身後,听著他們的對話,觀察著他們的神色,卻不見南薔有一絲心結,莫非那日他們真的是開玩笑?
只是,有那樣的玩笑嗎?都動手了——
還有,南薔剛剛為什麼不問南越那令牌從何得來?以她的性子,應該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疑點才是。
沉思片刻,他突然露出一抹了然的微笑。南薔啊南薔,你果真是個善度人心的奇女子。
——
「你說什麼?南薔已經到了無淵海,很有可能去了西海域青木家?」南宮齊晨一向冷靜沉穩的神態終于在這一刻被這震撼人心的消息打破,該死的,她要是在無淵海出了事,君墨焱一定不會輕易放過整個無淵海的。
他了解君墨焱,正如君墨焱了解他。
因為了解,所以懂得那個叫做南薔的女子對那個男人有多重要。當年的他不能理解,但現在,他完全能夠體會那樣的心情。
他手下的人沒見過這樣的家主,但訓練得當的他不會露出一點詫異神態,恭敬道︰「不知家主有何打算?」
「峰來,立刻調動隱藏在西海域的所有力量,務必要找到南薔,並確保她的安全。」南宮齊晨將手中的信件看了又看,那蒼勁的字體里溢滿擔憂,他第一次請他幫忙,就是為了這個女子,一個他從未見過,卻也知道定然是個奇女子的人,只有那樣的奇女子,方能擄獲某個極品冷酷帝王的心。
「怎麼還不下去?」南宮齊晨看著自己的心月復,皺眉。
「齊家又派人來了,說要把齊小姐接回去。」峰來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老實交待。
誰都知道,齊嘉會是他們南宮世家的家主夫人,偏偏齊家那個老頑固不願,死活要把女兒接回去,說什麼他的心肝寶貝絕對不會嫁入南宮世家,就是他南宮世家以勢壓人,他也不會妥協。
真不知道那老家伙是吃錯了什麼藥才會這樣頑固,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齊嘉小姐是很喜歡家主,不然怎麼會舍命為少主擋住瑾少爺那致命一擊?
再說了,無論如何,家主都已經以唯一一次使用五靈草救人的機會來救了齊嘉小姐,齊家老頭還有什麼不滿足的?難道這還看不出來家主對齊嘉小姐的真心嗎?
南宮齊晨對于這樣的消息顯然不陌生,他淡淡一笑,終于做出了這段時間以來對齊家的首次回應,「告訴齊家人,我會在下個月一號把他們小姐送回去,這段時間她得留在南宮世家神殿養傷,對了,順便提一句,下個月初二是個好日子,我會親自去齊家提親。」
話音剛落,峰來那百年不變的老臉無奈抽了抽,家主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把人扣在咱們南宮家也就罷了,你答應人家一號把人送回去,卻要在初二就去提親,這不是故意和齊家那老家伙對著干嗎?
像是沒看到峰來那疑似抽筋的神情,南宮齊晨心情極好地出了書房,向他獨立的院子走去,在那里,同樣有一個女子等著他。
——
夜色如水,寂靜無聲。
南薔在客棧的房間里研究著她準備送給青木家族為她照顧師父許久的禮物,另一個房間,玄九夜與樂樂對坐著,氣氛詭異。
「你還支持得住嗎?」玄九夜見樂樂面色不好,輕聲問道。
「無礙,不用擔心。」她遞給他一個安心的笑容,那雙尤為熟悉的眸子里帶著點點愁思,以及,塵封許久的來自血脈的記憶,像是夜間的風聲,過了,無痕,卻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
不一會兒,很早就出去的南越終于從窗戶跳了進來,南薔趕緊起身,關窗,看到南越狼狽的模樣,不由有些吃驚,小聲道︰「大哥哥你遇到伏擊了?」
不怪南薔多想,南越一襲白色錦衣除了有些皺巴巴以外,還帶著絲絲血跡,但南薔仔細看過了,他臉色正常,氣息穩定,應該沒有受傷,這樣說來,他身上的血跡應該是敵人的。
只是,是誰把他弄得這樣狼狽?那人還真是厲害。
不顧南薔詫異而又自顧自陷入沉思的神情,南越給自己倒了杯茶,潤潤嗓子,這才恢復了精神,道︰「你不是讓我幫你打探一下你師父被困在何處嗎?我到青木家族內部轉了轉,沒找到。青木家族于陣法一道並不擅長,而你所說的慕容爺爺不是慕容世家的老家主嘛,他逃了出去,那就說明,青木家族沒有用陣法來困住你師父。當時情況緊急,他們只來得及啟動陣法困住慕容睖,而你師父,則被他們逼到了一個連他們青木家族的人都不能隨意進入的地方,這才有了你師父向你寫信求救的後續。你師父出不來,他們又不能大肆進入,只能慢慢來。」
這一番分析,若是木梵在此,一定會以為這小子親眼看見了自己和慕容睖被圍困的落魄景象。還好,他不在這兒,不然一定會大發脾氣的,因為這老臉,實在是丟盡了。
南薔眨巴眨巴眼楮,有些顫顫道︰「你不會是想說,我師父就被困在那座青木塔上吧?」
「六妹妹果然聰慧。」南越點點頭,很是贊賞地看著她,「我冒險進入青木塔,發現入口處有高人把守,而在青木塔內部,機關重重,想來就是困住你師父的地方。」
「你確定了嗎?」南薔覺得自己運道實在不好,她恐高呀恐高,師父你就不能找個不高的地方逃命嗎?這下好了,要救他,還得挑戰一下自己幼小的心靈。
「你看這是什麼?」南越從袖中拿出一個瓶子給你南薔,「這是我在青木塔第一層撿到的,為了這瓶子我差點就回不來了。」他笑笑,把那驚險無比的大戰說得和一般切磋沒什麼不同,只是這最後一句淺淺點出青木家族守護青木塔的高手有多難纏。
誠然,南薔並不傻,她知道闖入青木家族所謂的禁地有多危險,知道為了拿到這瓶子讓自己確認師父是不是被困在青木塔上大哥哥當時把自己置于多驚險的情境,再次抬頭,她的眼楮里不再有之前的淡淡疏離,這一刻,她晶瑩的眸子里是對于他的信任,他相信,無論他之前接近自己是為了什麼,但是這一刻,他對自己是真心的,不然他也不會為了自己去冒險。
看到她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看著自己的眼神,南越心中一動,卻很快收回自己的心思,干咳一聲,「你先看看這瓶子是不是你師父所有?」
南薔拿出自己貼身裝著回魂丹的玉瓶來與那瓶子對比了一下,神情凝重,點頭,「是師父的。只是,里面的回魂丹都沒有了,莫非是被青木家的人拿走了?」
南薔挑眉,不解。
南越搖頭,「不會。若青木家的人拿走了回魂丹,為何不連瓶子一起拿走?當時他們顯然是在忌憚著什麼,不敢追上去,而那回魂丹,我想,應該是你師父自己吃了。」
「不,不會的,師父他武功高強,怎麼可能會用到回魂丹?」南薔不願相信這樣的推測,但她心里卻已經有了答案。
青木塔機關重重,下面還有青木家族的高手守護著,師父進入塔內,身邊定然處處危險,需要用到回魂丹,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受了重傷。
可是,他為什麼不在信里和自己說?他用那樣輕松的語氣告訴自己他被困住了,她一直以為,師父只是被困住了,只是被困住了,沒有了自由而已——
南越輕輕搭在她手上,發現她手指微顫,卻沒有立即甩開自己的手,他輕聲道︰「沒事的,既然你師父還能給你寫信,就說明他已經無礙了。回魂丹的效用你最清楚,有了回魂丹,多重的傷都能恢復,你師父他一定沒事的。」
「我知道。」南薔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也不再多想,現在要做的,就是如何把師父從塔里救出來。
青木家族的守護者不是一般人能對付的,武功高強如大哥哥,一樣狼狽而歸,他們必須有一個好的計劃才行。
知道她能夠很快平復自己的心情,見她已經開始思考該如何救人,南越突然有些佩服她了,一個女子,能夠做到這樣自發收放自己的情緒,能夠做到面對強敵也面不改色地謀劃接下來的一切,她真的很不簡單。這樣的她,雖是一張清秀小臉,卻更加動人,更加有魅力。
他,想要提點她一次,然後不再出手,看在她慢慢蛻變,看著她如何把自己的師父救出來。
「三日之後就是三年一度開啟青木塔的日子,到時候青木家的人有了進入青木塔的資格,而那時候,你師父也是最危險的時候。」
不僅要對付塔里的機關,還有一堆武功高強的青木家人,確實是最危險的時候。青木家族等的,就是開啟青木塔的這一天。
「你之前說,青木家族守護的淵木藤就在青木塔的塔頂,是嗎?」南薔忽然想到了什麼,問道。
南越不知她為什麼問這個,但還是點點頭,道︰「淵木藤是有靈性的東西,與南宮世家守護的五靈草一樣,只是這一代的家主青木陽還未能掌控它,卻也可以在開啟青木塔這一日借助它的力量增強功力,甚至是,殺人。」
南薔當然明白南越的意思,也就是說,青木陽可以借助淵木藤的力量對付師父。
看來師父真的是很危險呢。
不過沒關系,敢傷害她南薔的師父的人,都要做好去見閻王爺的準備。一時之間,清澈的眸子瞬間布滿殺意,來自寒冰地獄的冰冷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