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青染整個人猶如在大海中飄蕩,身體和靈魂都是眩暈的,直到一抹刺眼的光芒進駐其中。
「啊!」尹青染一抬手擋在眼前,眼楮微微眯起,等適應了此時的光線後驚訝的發現這里竟然是一片空曠的所在。
天空是深藍色的,沒有一片白雲,就像是一塊碧玉倒扣在頭頂,特別亮眼,特別漂亮。
面前是一望無際田野,粗粗看去,竟然生長各種自然作物,不同季節的作物也能生長在一處。
右手邊有一口池塘,面積不大,只4平方米左右,池塘里波光粼粼,看不見底,卻時不時有氣泡冒出。
這樣空曠,有著完全不同于城市的美,吸入肺部的空氣非常沁人心脾。
尹青染不自主地抬腳,想往前走一步,整個人卻被一股拉力用力往後一拽。
失重之後,再次睜開眼看見的卻是破舊的瓦房,手上模到的是柔軟中帶著粗糙的粗布棉被。
尹青染呆愣愣地坐在床上,雙眼四下張望。
小小的房間,正中間還擺著一張四方桌,四個板凳。自己身下的床只佔了房間牆角一個小角落。
簡單粉刷了一下的牆上好幾處地方都掉下了大塊大塊的白色水泥,露出里面黃色的泥土模樣,黃土鑄成的牆壁。
這個小房間熟悉而陌生,她好久不曾見過了。
「囡囡醒了?」
背對著門外的陽光,一個女人小心地端著碗踏進門檻。
尹青染呆愣住了,放在被面上的雙手揪緊里面的棉絮,只有這樣她才能強自鎮定,沒有一下子撲過去,張口,說話的聲音都是顫抖的。
「媽媽?」
女人在床邊坐下,自然地伸手貼上她的額頭,感受了一下,說。
「已經不燙了,總算是把燒退下來了。來,先把這碗藥喝了。」
一碗黑呼呼的東西被端到嘴邊,尹青染順著就往嘴里倒。
「咳咳咳!」
預料之外的苦澀讓她嗆了,大聲的咳嗽著,整個人也終于有了些真實感。
「媽媽!真的是你嗎?!」
歐陽晴被尹青染嚇了一跳,右手手背被她的手指抓出五條白色,可見尹青染是有多用力。歐陽晴感覺到疼痛,卻沒有在意,只是關心地問她。
「囡囡,還沒睡醒呢?頭是不是還暈著?」
「不!不暈了。我沒事。」
尹青染已經看見了牆上掛著的小本日歷,是那種每過一天就撕掉一張的舊版日歷,那上面顯示的時間是2001年5月18日。
她,回到了自己十一歲的時候!
歐陽晴要做的事很多,在確定尹青染狀態不錯之後就匆匆地出門了。
看歐陽晴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尹青染馬上就從床上跳了下來,穿起床邊擺著的布鞋。這布鞋還是外婆給做的,千層底,粗布面,老手藝,穿在腳上特別舒服。
她趴在門上,透過門縫往外看。
門外是一片空地,棕色的泥土地,被勤勞的一家之主一點點地壓平,上面鋪上一張張竹子編成的類似竹席的東西,稻谷就直接倒在上面晾曬。晾曬需要人不斷地去翻動,以保證能充分曬干,便于保存,不然放進糧倉也是要腐爛掉的。
門外歐陽晴的身影忙忙碌碌,門內尹青染眼眶濕潤。
他們一家人,辛勤而努力。賺的錢卻少的可憐,而且要面對諸多磨難。尹青染都不敢想象自己死亡的消息傳到父母耳中時,他們該是怎樣的悲痛欲絕。一連兩次白發人送黑發人,他們已經失去了兒子,現在又要失去女兒。
恨意難以抑制地涌上心頭!
尹青染並不蠢,她只是愛著宋之燦,只是信任著宋之燦。現在,一切都回到原點,她對宋之燦的信任已然倒塌,很多事情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得更清楚。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她大學時就和宋之燦相知相戀,大四時,在幾乎所有戀人都分手各奔前程的時候,她和宋之燦感情依舊很好,他們進同一家公司,一起奮斗,一起努力,她以為他們可以在一起一輩子。
卻忽視了宋之燦日漸的改變,他對宋氏的佔有欲,他對權勢的渴望,他開始和各個家族逢場作戲,他甚至可以和其他女人傳出訂婚的緋聞,然後卻來安慰自己。
各家電視台總喜歡播放偶像劇,豪門灰姑娘,劇情里權勢傾軋,亂象叢生。她卻是現實中的灰姑娘,她自認為明白宋之燦的苦衷,也能夠體諒,她一直在委曲求全,希望最終結果是他們兩修成正果。
現在想來,這一切都是夢!她做了一場大夢!付出了自己的青春,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現在,付出的一切也就應該不再去追憶。對敵人最好的報復不是把自己陷入報仇的泥沼,而是遺忘他們,轉身活的比他們精彩。況且,她現在回到了十一歲時候,之前所經歷過的一切都還未發生,也不會再發生。
她決定,和宋家,和宋之燦,永不相逢!
抬手抹了一把臉,滿手的濕意。
尹青染伸手推開門,陽光照耀在她身上,帶來溫暖,帶來真實。
她迎著陽光,燦爛地笑︰「媽媽,我來幫你!」
歐陽晴剛開始不肯,她家囡囡可是乖乖學生,最喜歡的就是捧著一本散文集看著,可愛學習了。尹青染學習好,是整個村的驕傲,也是‘別人家的孩子’。她還特別傲氣,總不願意跟其他孩子玩,嫌棄他們髒,最愛的就算捧著本書在屋檐下坐著。像這樣曬稻谷的活,以前她肯定也是不干的。
尹青染知道這時候的自己是怎麼的矯情樣子,也不去管其他人的眼光,自顧自地扛起門旁擺著的木頭耙子,動作嫻熟地一排排順著把稻谷翻了一遍。
「哎喲!小晴哪,沒看出啊,你家囡囡竟然也是一把好手!」旁邊的劉阿嬸夸張的大笑。
他們這曬稻谷的地方不多,大家伙兒都是緊挨著的,一條路從左到右看去就是一塊整整齊齊地稻谷場。
歐陽晴心里高興,嘴巴卻謙虛地說︰「哪里哦!她也就是鬧著玩,我們都指望著她好好讀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