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繼續往里走,甬道的兩邊陳列著許多的酒桶,寧子玨多看了幾眼。
「這個叫做清酒菰樽,是用來御祭的!」身旁的小導游適時地開口「很有趣吧!」
他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其實我真不知道酒有什麼好的!」美奈子皺眉道「明明喝多了會醉人,會誤事兒,有些人還會失態,但是有些活動真的離不開它,而且有的人還熱別喜歡!」
「昨天你不是還喝了麼?」寧子玨記得昨日的清酒她也有跟著喝,那個清酒的口感很淡,度數也不高,喝起來有點兒甜。
「對啊。但是我的酒量很差。」她不好意思的低頭笑笑「所以昨晚上有點醉了,睡得特別早。」
她抬頭「但是我知道中國的男人酒量都很好,听堂哥說,中國的酒很辣,中國人都特別能喝,上次表姐夫送給爸爸幾瓶中國酒,爸爸和堂哥都醉的臉通紅通紅的。」
「酒量不是按照國籍來分的,哪都有酒量好的,哪兒都有酒量淺的,不過在中國,大家都說我們東北人比較能喝。」
「那你也很能喝咯?」她笑道「我看你昨天和爸爸喝了那麼多清酒,一點事情都沒有!」
「那個對我們而言,算不了什麼!」
她吃驚的瞪大眼楮。
「那個清酒大概也就十五六度吧!在國內我們喝的是白酒,大概都三四十度,甚至五六十度,所以昨天的酒對我們來說,完全‘大丈夫’(沒關系)。」
「哇,エァり!(厲害)」她拖著長音感嘆「那你最多的一次喝了多少,喝完了會是什麼感覺?會大吵大鬧、摔東西嗎?」
「我?」他皺著眉思索道「最多的一次應該是一公斤左右,喝完了之後的感覺……忘記了!」
確實不記得什麼感覺了,醉生夢死的在床上躺了兩天,他還記得那次醉酒的起因純粹是和人斗氣,多久的事情了?兩年前吧!和梁鴻文,那天他們那群人小聚,梁鴻文從見了他的面就沒有一句話、一個動作不是針對他,他生著氣,他也憋著火,都是血氣方剛,52度的白酒,二兩半的酒杯,他走一個,他就走一個,梁鴻文幾杯下肚,眼紅了,嘴瓢了,什麼話都往外蹦,他說「寧子玨,你就守著你那**的感情過一輩子吧!但是你別拉著夏如茵跟著你陪葬,你自己不著調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別禍害別人,要我說袁家就沒好人,那女的硌在你們哥倆中間安得什麼心?你還把她當仙女?要我說她tm……」
「砰」的一聲,像是憑空的一聲爆破,透明的酒瓶被他狠狠的砸在光潔可鑒的地面上,頓時四分五裂,粉身碎骨,那些晶瑩剔透的玻璃摔成渣子碎成齏粉,如同潔白的玉屑四下飛濺,那樣的聲音,那樣的景象,駭的梁鴻文住了口,一屋子的人鴉雀無聲。
「梁鴻文!」他咬牙一字一頓,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在噴火「再讓我听見你說她一個不字,我廢了你!」
梁鴻文紅著眼,卻是笑了,那笑容極為礙眼,他踩著玻璃碴子一步步的走到他跟前,看著他的臉,一開口帶著濃重的酒氣,但是話卻不是醉話,他說「我偏要說,寧子玨,你想干什麼?玩你們老祖宗那套弟娶其嫂嗎?你哥還沒死呢……」
他一拳就過去,整個人失了控,再後面的記憶是一片混亂。
想起那樣暴戾的記憶,此刻心中卻是一片平靜,對著一臉好奇的美少女道「真的不記得了!醉的太厲害了,可見酒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
門前的參道布滿砂礫,走過神宮橋,穿過巨大的鳥居,南池的睡蓮開的滿池皎白,仿佛安靜了時光。
到了神宮正殿的洗手池前,依照步驟洗手漱口後,便來到殿前。
一棵粗壯古老的大樹下面,掛了滿滿一大面的繪馬。上面一塊塊木制的小牌子上,滿是各國語言寫下的願望。
「要寫一個嗎?有什麼想要達成的心願?」
他想了想,笑言「希望和你哥合作愉快算嗎?」
「不是吧!這麼無趣!」她語帶失落的說「難道沒有特別想要祝願的人嗎?爸爸,媽媽,兄弟姐妹,或者……」
她看著他的側臉「心中所愛的人!對啦!那天媽媽听表姐說,你快要結婚了!難道沒有對未來的新娘有什麼祝願?新的生活有什麼期望?都可以寫啊!在神宮祈願很靈驗的!」
「你試過?」他笑著問她。
「高考之前,祈禱自己能考上東大,果然就考上了啊!」
「那是你靠自己的實力。」
「不管怎樣,他是靈驗的!」她笑著辯解。
他扭頭,看見丁雷和吳倩玲都興致勃勃的拿了一個寫。
他想了想,還是買了一個,他拿著筆,在那里思索。
看著滿牆各種各樣的願望,愛情的,親情的,友情的,可愛的,鄭重的,悲傷的,日語的,英文的,泰文的,大的,小的,看的懂的,看不懂的……
每一樁都是一份心意的表達,滿滿的期許。
這麼多的願望,神明顧得過來嗎?
他覺得只有自己無法掌握的事情,才交給神靈來庇佑。
他過去所牽掛的,已經有人負擔起她的幸福,他未來所要攜手的,他相信他能負擔起她的人生。
似乎只有她是他再無法掌握的,被他跳過的,她的人生不再有他的參與,她的幸福也不再和他有關。
「還有,她似乎一直和梁鴻文有來往,據說,會談婚論嫁!」
他清楚記得寧子琛電話里的那句話。
也好,能讓梁鴻文那個浪子掛心這麼多年,相信他是有真心的!
既然如此,又有什麼可憂慮的?誰的真心比誰的成色更真?
提筆寫下一個「祝」字,卻不知道如何繼續寫下去。
旁邊是美奈子好奇的眼神。
他轉臉看她。
她嘻嘻一笑,移開了眼楮,伸手一指旁邊的小木屋「我去那邊看看,你慢慢寫!」
少了她的「打擾」,他開始靜靜的思考,下筆也順利了許多,在寫好的「祝」字下面另起了一行,寫好後,選了個位置掛了上去。
站在那里,端詳良久。
「你的字很好看!」已經回來的美奈子說道。
「謝謝!」
她遞給他了一個紅色的小布袋,是一個平安御守。
「幫我轉交給毛毛!」她交待的很鄭重。
他伸手接過,仔細的揣進了自己的口袋。
「為什麼不寫名字?」美奈子看著她寫好的繪馬,好奇的問。
「我有寫落款!」他看著自己小木牌。
「我的意思是寫給誰?」她眨著眼楮問「神會不知道把祝福送給誰,你的祝願會無法投遞!」
「那很重要嗎?其實我只是想用這個願望和她道個別。」
「她是你很重要的人?」美奈子越發的好奇。
「她是我……」
他語塞,一時間不知道怎樣回答,她算是他的什麼?
她像是一粒突然飄進他世界里的草種,他曾經那樣的忽視她,無視她,任她在自己的世界里瘋長,直到他開始介意她對他的世界的侵佔,在他情緒差到極點時候點了一把燎原的大火,把那粒種子帶來的蔓草如茵燒了個干干淨淨,他以為從此他的世界清淨了,再無那些枝枝蔓蔓的牽絆,卻不想,本應該隨著歲月荒蕪的那個地方,居然,風吹又生!
他有些無法開口,于是笑道「你一個小丫頭老打听一個老男人的事情干嘛?」
她不以為意「即便是小丫頭也懂得,不寫名字只是給自己遺憾的一個慰藉,寫了名字才算是一份真正的祝願!」
她說完給他了一個甜美的笑容,然後把筆遞給他「還是寫吧!如果是道別的話,就要認真的道別!」
他愣住,她是他的遺憾?
接過筆,在「祝」字的後面加了三個字,寫好後,把小木牌重新掛上。
一切完畢後,倆人轉過身,看見不遠處有一群穿著和服的人,打頭的是一對年輕的男女,都是一身日本傳統的服裝。
「啊!是婚禮啊!」美奈子笑著感嘆「ゆゆスや(真好)!」
有游客用相機記錄下來這幸福又莊重的一刻。
新娘一身潔白的和服,帶著高高的帽子,顏色是極為素氣的白。雖然和中國的比不夠熱鬧,但是卻別有一種正式的味道。
這是被神祝願的結合!
她扯了他一把「我們走近些去看!」
他被她拖了過去。
身後,有風吹過,祈願牆上的繪馬被風掀動,彼此撞擊,發出「咚咚咚」的聲響。
四年前的冬夜,她突然出現在他的車前,他差點撞傷醉酒的她,開始了他們漫長的糾葛。
轉過年的冬天,他和她訂下了三年之約。
兩年前,他們有了唯一的**,然後彼此再也未見。
如今,再相見,他和她形同陌路。
祈願牆的中間,一塊木牌上,用簡體中文工整的書寫著幾個字。
「祝夏如茵,一世安好,永遠幸福!寧子玨。」
那是他今生唯一的辜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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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言風語︰這一章改了好久,費了好多心思,寫到後面干脆直接流淚!寧子玨在明治神宮這一段的主題音樂,azu的《同ェ空ノコバサペやスギズ》,中文歌名翻譯,給仰望著同一片天空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