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成這副慘樣最討厭被圍觀了,我相信很多生病受傷,特別慘不忍睹的樣子時的人都懂這種心情,可是偏偏越到這種時候,就是會突然冒出很多來關心你的人。好多八竿子打不著的你都忘記名字的人也紛紛提著水果捧著鮮花跑來像個親人似的對你一頓噓寒問暖,真不知道是來關心還是來圍觀的。
我現在最怕見到熟人了,可是偏偏沒有人能逃過這一劫。
晚飯剛剛吃好的時候,門一開,一堆熟悉的聲音就像一群蚊子嗡嗡嗡地飛進我的耳朵里。
我的同事,全部同事,瞬間擠滿了狹小的病房。
「萱草!」「親愛的!」「你怎麼了?」「怎麼這麼不小心啊?」「沒事吧!」……大家問候的聲音此起彼伏。
我來不及听也來不及回答,只能傻傻地擠出一點笑容說︰「沒事沒事,別擔心!沒事沒事,別擔心!」
「哎呦,這里面的味道大的 !」小跟班菜菜子,用手捏住鼻子,對金大跳說︰「金總,這房間人一多,味道特別大,咱們到外面去等吧。您一會兒還得和客戶吃飯呢,您身上這香水味啊,別提多好聞了,可別弄得一身醫院的味道。」
我瞪了菜菜子一眼,他裝作沒看見,攙著金大跳就要往外走。
可是金大跳卻沒搭理他,反而走到我身邊,看著我,說︰「萱草,還好吧?好好休息吧,你就在這住著,一直住到完全好!」
「不用了吧,金總,我休息幾天就去上班。」我說。
「哎呀,你听話呀,你住在這家醫院我放心的,有人會把你照顧好的。」
「金總!」
他把食指放在嘴唇上,不準我說下去。
「這是命令,不準反抗!」
「好吧,那謝謝金總了。」
金大跳轉身對菜菜子說︰「味兒是挺大的,我們先走吧!」
菜菜子回頭對我拋了一個小人得志的眼神。
「大家都別杵著了,看你們把這房間擠得,萱草都沒法休息了,都散了散了!」金大跳給大家下了諭旨。
除了阿花之外,所有人都撤了,留下一地的果籃和鮮花。
阿花在我身邊坐下,憐惜地看著我。自從我失戀之後,也只有阿花和柳然這樣的好閨蜜會真心地心疼我了。
「怎麼回事啊?早上上班的時候你沒來,然後就听說你出門的時候摔了一跤,怎麼會摔成這樣呢,在樓梯上摔的嗎?」阿花問。
「不是啦,是在門口絆倒的。」我說。
「門口?怎麼可能,又沒有東西。」
「是被一個人絆倒的啦!」我壓低聲音說。
「人?誰?」阿花詫異地問我。
我對她招招手,示意她靠近一點,然後用眼楮瞄了旁邊一下,小聲說︰「別被隔壁的人听到。」
阿花點點頭。
于是我趴在她耳朵上說︰「你還記得那個偷我手機的沈小崇嗎?」
「是撿好不好,偷的話還能來還你?」阿花非要糾正我。
「好好好,撿撿撿!你還記得他嗎?」
「嗯,有點印象,怎麼了?」阿花一臉茫然地看著我,然後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有點小激動地說;︰「該不會,是他?」
我趕忙捂住她的嘴,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看看隔壁床位,還好,那個病人睡著了,那兩個八卦婦女還沒有回來。
「可是他為什麼會在你家門口?」阿花板起一張臉,開始像審問犯人一樣審問起了我。
我知道她是生氣我沒有告訴她這些事。
「說來話長了,總之最近的事簡直是奇葩到了極點,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我說。
這時隔壁床的兩個婦女跟著醫生一起進來了。
阿花見此狀起身要走。
「唉!我們家可憐的小萱草,今天也晚了,你早點休息吧,我再來看你,下次你再細細跟我講吧。」
「哎,等等,過來過來!」我喊阿花湊過來,小聲對她說︰「你幫我去男病房看下沈小崇怎麼樣了,就在門口偷偷看一眼就好。」
「喂!」阿花特別驚訝並且有些不滿地說︰「你和他到底什麼關系?」
「哎呀,你別問了,回頭我親自去跟您匯報好不好?快去快去啦,拜托拜托!」我雙手合十求阿花。
阿花無奈地搖搖頭,說︰「知道了。」然後走出門。
我在後面喊︰「打電話給我哦!」
夜色漸漸朦朧,開始有微風從窗口時不時吹進來,我躺在床上抱著一只手抱著手機,等著阿花的電話。
沒幾分鐘,阿花一條短信發過來︰
「你放心吧,他好得很,水果吃著電視看著,父母在旁邊守著。別瞎操心了,快點休息吧!」
「哦,知道了,謝謝!」
我回了短信,放下手機,開始望著天花板發呆。
有家人的感覺真好,這些年要不是有他陪著我,我和孤兒有什麼兩樣?可是現在他也離開了我,我才知道,原來有人陪伴是那麼幸福的事。
沈小崇被父母圍著,而我,被寂寞孤獨無助圍著。
在我心情最失落的時候推門進來的人,是齊準。
他已經換上了一身休閑裝,淺藍色的短袖,米色長褲,一雙白球鞋擦得很干淨。
「萱草,感覺怎麼樣了,還有沒有不舒服?」他坐在我床邊問我。
「我好多了,謝謝!」我的心情頓時豁然開朗。
他盯著我,臉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我能感覺到他的呼吸,我的小心髒「噗通噗通」快要從嘴里蹦了出來。
「一、二、三……」他伸出食指輕輕在我臉上點點點。
「哎呦!痛!」我臉上的淤青被他的手戳痛了,我本能地用手捂住臉。
他縮回身體,看著我搖搖頭撇撇嘴,說︰「嘖嘖嘖,臉上的淤青和破皮一共有七塊呢,摔的是有多慘。」
我揉揉臉沒說話。
「呵呵,不過沒事的,就算這樣還是看得出你是一個小美女。」他又伸出手揉揉我的頭,笑嘻嘻地說。
「哎呦,齊醫生,還不下班啊?這麼愛崗敬業的!」一個清脆的女聲從門口飄進來,進來的是負責我病房的護士。個頭不高,瘦瘦的,皮膚白皙,眼楮大大的,長得挺漂亮。
「這就走了!」齊準起身對護士說。
「慢走啊!」護士轉頭對著齊準的背影笑著說。
齊準頭也不回地伸出手擺了擺,就走了。
「你認識齊醫生啊?」護士開始問我。
「嗯,朋友。」我說。
「哦,好好休息哦!」她笑笑,關上燈,輕手輕腳地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