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瑜豈會不知蕭冰清的性子,一旦決定之事斷難更改,只好答應下來,于是又命店伙計重新煎了藥來,蕭冰清尋子心切,顧不得那藥苦澀不堪,一仰頭盡數飲下,又強迫自己喝了一碗白粥,才又睡下。
江霜寒一直在旁殷勤服侍,身邊沒有任何丫環侍婢,她總不能事事煩勞南宮瑜動手,雖說這十年來她養尊處優,但前世還是積累了大量的勞動及生活經驗,所以做起來倒是有條不紊,極為妥貼。
南宮瑜最後一次前來探視,只在門口處向內望了一眼,頗為欣慰地撫了撫她的頭,道︰「小丫頭長大了,會照顧人了。」
江霜寒把頭在他胸前拱了拱,略帶幾分自得地道︰「有什麼事能難得倒姐呀,等哪一天你要是病了,我保證也把你伺候得周周到到的。」說過之後又覺不妥,忙在嘴巴上輕輕打了一記,笑道︰「瞧我說的什麼話,懷瑾一生都平平安安,無病無災。」
南宮瑜啞然失笑,不無憐愛地把她擁到懷中,江霜寒聞著他身上淡淡的清冽氣息,想到不久前他說過的話,忍不住問道︰「懷瑾,明天我們真的去唐家堡嗎?雨瀟和屏姐姐是不是真的在那兒?」
南宮瑜的神情頓時凝重起來,江霜寒看在眼中,又聯想起他在蕭冰清詢問店伙計時的異樣舉止,一顆心不由怦怦亂跳,本能的感覺南宮瑜在蕭冰清面前有所隱瞞,事情並沒有像他口中所說的那般輕松。
「是不是——雨瀟他們根本不在唐家堡,」她緊張地看著南宮瑜的反應,「你是為了讓我娘安心,故意騙她的是嗎?」
南宮瑜一把掩住她的口,把她拖到院中,方長長嘆息一聲,道︰「我帶人趕到唐楓的行轅時,搭的帳篷還在,但里面的東西非常凌亂,還有打斗過的痕跡。若是他們正常離開,豈會把帳篷不拆下帶走?」
江霜寒想了想,道︰「是不是帳篷舊了,他們不想要了?」雖是這麼說,自己也覺得這個理由太過牽強,但轉念一想,又道︰「就算是有爭斗,唐門不是很厲害嗎?平常人應該打不過他們吧,也許他們現在就平平安安呆在唐家堡呢。」
南宮瑜的臉色卻未見任何輕松,只是低低嘆了一聲,道︰「但願——如此吧。」
江霜寒何其通透靈動,見狀疑惑頓生,小心措了措詞,問道︰「南宮家和唐家,關系沒你說的那麼好吧。」
南宮瑜露出一絲苦笑,道︰「你當知道,一山不容二虎,南宮家與唐家**蜀地,明爭暗斗了不知多少年,本來彼此表面上還能裝作一團和氣,可是在去年,唐家堡的五公子唐杰,為煉制一種秘門毒藥,一年中竟連續殘殺幾十名少女,取其元紅,多少武林中人前往聲討,反倒被他害了性命,唐家堡又諸多回護,是我最後看不過去,親手斬殺了他……」
「啊?」江霜寒張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攏.
媽媽咪呀!這哪是關系不太好,這分明是血海深仇啊!
要是南宮瑜這時上唐家堡去,不被人抓住大卸八塊才怪!
「那你還答應我娘說去唐門?」江霜寒有些氣急敗壞地抓住南宮瑜的領口,「你不是去送死嗎?」
南宮瑜反握住她的手,「沒那麼嚴重,我若不想死,能殺得了我的人不多。」頓了頓,他又道︰「況且我也存幾分希望,也許他們這時真的在唐家堡」
他展開一抹微笑,寬慰似地拍拍江霜寒的小臉,」不要擔心,一切有我,你只需把你母親照顧好就行了.」
江霜寒想再說些什麼,可南宮瑜已擁住她的肩,半強制半哄勸地把她送回了屋.
懷著滿月復心事,江霜寒輾轉難眠,到了夜半時分,見母親仍是沉沉睡著,便悄悄披衣起床,走到窗前向外看去.
將圓未圓的明月,漸漸升到高空,一片淡淡的灰雲飄浮過來,遮住了月光,仿佛籠起了一層薄霧,在夜色里,小鎮掩去了它的晦暗陳舊,只余下水墨勾勒出的剪影.
在對面房子的屋脊上,一條熟悉修長的人影孤獨地對月而坐,衣袂當風,恍若下一刻就會凌風飛去,可那無邊的蕭瑟落寞,卻又沉重像無邊暗夜,觸不到盡頭.
如此良辰如此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