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那位也該听夠了吧!若還不願下來一見,那便恕小女子不候了。」
話音剛落,身後便傳來一絲微不可聞的聲響,池金玉心里一驚,果然身手了得。
「池大小姐不是和在下有同樣的愛好嗎?那日樹上提醒之事,在下記得池大小姐可是還未曾道謝呢!」男人的聲音沙啞低沉,話語中帶著幾分調侃的意味。
「那日當真是要多謝公子。只是不知公子今日為何要偷听我與姨娘的閑話家常?」池金玉站起身卻依舊沒有回頭。
「池大小姐怎的如此冤枉在下呢?在下可是在你們談話初始時便提醒過梁上有人,看池大小姐的反應也是早就有所察覺,卻仍舊與你家姨娘繼續交談,這便算不得是偷听吧!」男人笑嘻嘻的分辯著,速度極快的站到了池金玉身邊,湊到她耳邊,「想來是金玉並沒把在下當作外人!」
面對男人曖mei的稱呼,輕浮的舉動,池金玉面色如常,「公子武功高深,若非有意告知,恐怕我根本無法察覺。況且,剛才的情形,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哦?听金玉與你家姨娘的談話,便可知此事並非朝夕可達,又怎會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呢?」男人對于這後院勾心斗角的事不甚感興趣,他只是不明白眼前這個女人明明是個聰明的,又怎會說出這樣牽強的理由呢?
池金玉不語,只是向側邊走了幾步,方才轉過身,仔細打量對面的男人。倒是個英俊的主兒,面如冠玉,五官稜角分明,一雙狹長的鳳眼此刻雖含著笑,細看之下卻不難察覺出其間隱藏的陰冷氣息;頭上不似常人規規矩矩的束著發冠,額前輕垂著幾縷長發,卻絲毫不覺凌亂輕佻,倒顯出一種說不出的魅惑美感;一襲墨青色竹葉紋中衣,外罩紫色圓領罩甲,腰間系一條紫色腰帶,兩枚碧青色玉佩分別系在腰側,玉佩旁斜插著一支短匕首。
「不知金玉看夠了沒?若是離得太遠,在下不介意走近些讓你能看得更清楚。」男人見池金玉目不轉楮的盯著自己,心中不由冷笑了一聲,這個女人也不過如此。
「公子何不收起這份刻意裝出的輕浮浪蕩,如實告知此番偷听我說話是何原因?」池金玉敏銳的察覺到男人眼中一閃而過的鄙夷,卻並沒有移開目光,反倒是坦蕩的回應男人。
男人抽出腰間的匕首把玩著,面上雖仍舊帶著微笑,卻叫人心生寒意,「純粹好奇而已。」
「那麼,好奇也該結束了吧!這本就只是我池家的家事!還請公子自重,往後莫要再隨意上別人家的房梁了。」池金玉的目光停留在那枚玉佩和那支匕首上,心中暗暗贊嘆好別致的東西。
那枚玉佩雕刻的是猛虎食人的紋案,老虎凶殘猙獰的怒意,呲牙咧齒的猛撲,人類無力抗衡,驚慌絕望癱倒在地的場景,簡直雕刻得栩栩如生,入木三分,叫人看了仿佛身臨其境,膽寒心驚。而那把匕首最吸引她的地方便是匕首柄雕刻成了睚眥形狀,雖因被男子拿在手上把玩,看不太清細節,亦無法辨出是何材質所制,她僅僅只是看到輪廓,便能感受到這上古神獸散發出的不可遏制的陰鷙氣焰,雕形顯意,世所罕見。
「池大小姐似乎對在上的佩飾甚是有興趣。」男人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對于池金玉的舉動頗覺不爽,還是第一次有女人只對他身上的物件感興趣,反倒是忽略了他這個主人。
「公子身上所配之物,其制作者的技藝堪稱巧奪天工,實在世間罕有,所以恕我失禮,不覺多看了幾眼。」池金玉念念不舍的挪開了視線,心里想著若是有機會定要找到這個制作者,請教切磋一番,對于男人的面色變化並未過多留意。
「哼,池大小姐果真是名副其實的大家閨秀,如此大方識禮!」男人的嘴角翹起了一絲弧度,言語間滿是譏誚諷刺。
池金玉重新轉過身靜靜的看著佛像,「公子身份尊貴,不但所配之物皆非凡品,就連身上所散發的氣質亦是高貴出塵,武功更是深不可測,想來您必定身份尊貴。既是如此,您又何必為難我這區區小女子呢?」
「區區小女子?哈哈,池大小姐可真會說笑,方才听你與你家姨娘的‘閑話家常’,可是讓在下受益匪淺呢!若池大小姐自稱區區小女子,在下不知這天下還有幾人能擔得起這稱號。」男人眼里的笑意更濃了,這個池金玉觀人的本事倒是不錯,只憑衣飾和言語片段便能察覺出差不離的線索,果然是越發有趣了呢!
「不過是家族里平常的勾心斗角,但凡有幾分家底的,後院總是不安寧的。」池金玉有些頭疼,這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男人還真是難纏。只是她雖能從細節覺出男人來頭不小,卻不知他到底是敵是友?今日在梁上偷听她們的談話,是有心還是無意?此番他已經知道自己計劃的一部分,便是成了其中的不安定因素,若他是心向賀氏的,將她們的計劃告知給賀氏,她和李氏不但會功虧一簣,憑賀氏的狠毒,那無依無靠的李氏下場絕對會十分淒慘。想到此,池金玉的心里除了對男人的惱怒,也愈發擔憂了。只是眼前這個男人,即便池金玉有心拉攏,卻也不知該從何處下手!若是以錢財賄賂,自己手上除去已經投入計劃使用的,剩下的恐怕連男子所配玉佩價值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若非金山銀山,恐難以入他的眼。若是以美色利誘,還是算了吧!她池金玉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現在這樣的姿色,如不是有池家大小姐的身份撐著,換作平常人家的女兒,丟進人群里,便是再普通不過的碧玉年華的少女,又怎敢期盼男子為之側目心動,從而為她所用呢!
男人看著面上努力維持平靜的池金玉,心下登時明了,「若是池大小姐只是想要趟這趟渾水,替自個兒尋個安生日子,在下倒也願意應承池大小姐,再不來叨擾,也絕不參合此事。」男人頓了頓,「若是還有旁的,池大小姐今日不願坦誠相告,來日在下怕是不但忍不住會再做這梁上君子,恐怕還會一時手癢……」
「你……」池金玉的怒意再也控制不住,手指著男人,卻氣憤得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明明生得一副好皮囊,卻是這般討人厭。池金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佛堂地處偏僻,又不甚顯眼,可男人似乎是對這池府十分熟悉,來去自如。再聯想那日的情景,男人所處之樹雖是在何府院內,但卻是周圍樹木中最高的一棵,自己只因樹木所屬之地便判斷他是在窺探何府似乎草率了些。現在看來,恐怕那天男人的目的和自己是一樣的,只是,他在看的又是什麼呢?
「公子到底想怎麼樣?」池金玉深吸了一口氣,這個時候也該回去了,想必林嬤嬤那邊已經辦妥,說不定佛堂外便有賀氏的人在暗處監視著,若是再不動身恐怕就要叫人起疑了。
「在下不過是想知道池大小姐的計劃,想著往後有好戲可看,日子不至于那麼無聊罷了!」男人估模著池金玉不願再與他糾纏,倒想看她接下來到底會說出什麼話來敷衍或者說服自己。
「罷了,三日後午時,佛堂。」池金玉思索片刻,便作出了決定。
「池大小姐莫不是還想耍什麼花招吧!」男人玩味的看著池金玉的側臉,雖然只是再普通不過的容貌,可是認真思索事情的時候,那縴長的睫毛隨著氣息輕輕顫動著,微微聳動的鼻鼻尖和略嘟起的小嘴組合在一起的畫面,竟生出了那麼一絲動人的意味。
「公子有這樣的好身手,對這池府的熟悉程度也可說是了若指掌,想再找我的麻煩豈非易如反掌?時下我若再不回去,定然會惹人生疑,這第一步便走錯,往後的精彩日子只怕公子是難以看到了呢!」說話間,那抹淡淡的微笑又重新回到了池金玉臉上。
「好。」男人見此便也不再為難她,「池大小姐,三日後不見不散。」
「告辭!」池金玉隨意行了個禮,便匆匆往回趕去,步履輕盈,絲毫看不出身體羸弱的樣子。
「池金玉,你竟是連我的名字都不曾問過,你當真,一點都未將我放在眼里?」男人望著池金玉離去的背影,臉上露出了少有的惱羞成怒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