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沒人,只亮著沙發旁的落地燈,光線昏暗。
洗手間門開著,有水聲,陸黎走了過去。
顧遠鈞背對著外面,他身上只著一件白襯衫,雙手撐在盥洗台邊上,袖子挽起,他微微低著頭,陸黎從鏡面里看到他眸底略顯痛苦的神色。
水龍頭的水一直在流,他臉上有水珠,估計是剛洗了臉。陸黎站在他身後沒動,安靜地看著他。
大概感覺到來人不是慶松,顧遠鈞緩慢抬起頭,于是,他看到出現在鏡子里他身後的女人孵。
眼底閃過一絲愕然,片刻後他關了水轉身。
他注視著陸黎,一邊重新扣好袖口,淡淡地開腔,「你突然出現在我房里,會搞得人不知所措。蹇」
陸黎說,「我在外面遇到慶松哥,他下樓去了,叫我照看一下。」
他走到沙發坐下,疊起腿,隨手拿出手機,說話聲音里的無力陸黎听得出來,「我沒事,不麻煩你。」說話時他眉梢並未平展,陸黎知道,他這會兒是真的不舒服。
陸黎在原地站了站,放下手里的包,給他倒了杯熱水。
遞給他時他坐在那里看著她,笑了,「陸律師,見我這個樣子不忍心離開,我是不是該覺得你是個念舊情的人?」
陸黎靜默,此刻她覺得沒有吭聲的必要。
顧遠鈞喝了口水,示意她坐,陸黎坐下,他再次開口,「上次的案子你處理得讓我很滿意,要不要考慮一下,過來幫我?」
「對不起,我沒有專職做過企業法律顧問,不是很感興趣。」她實話實說。
「時間隨你安排,照舊在律所掛職。」
他給出的條件很誘人,從酬勞到福利,沒有人會拒絕,可是于情于理陸黎都不會接受,「顧總,現在的工作我很滿意,如果您需要,瑞年還有很多優秀的律師……」
「你拒絕的原因只有一個,我。」
他打斷了她,毫不留情,深邃的眸直直看進陸黎的心里,陸黎看著別處,覺得這話題可以到此為止。
「這事兒你考慮一下,不為別的,從公司利益出發,我只想要一個好的法律顧問。」
他眉心擰得越發緊,唇也有些白,陸黎以前得過腸胃炎,知道胃腸絞痛的滋味,見顧遠鈞已經控制不住地伸手捂著月復部,她起身過去,「你怎麼樣?」
「沒問題。」
他習以為常的回答讓陸黎莫名有些惱,「顧遠鈞,你是不是經常都這樣?不按時吃飯麼?還是喝太多酒?」
顧遠鈞疼得不行了,不再想說話,搖搖頭站起來想去床上躺著,陸黎扶他,小小的個子在他高大的陰影下顯得十分不協調,她把顧遠鈞扶到了床邊,他坐下,她去拉開被子,哪知道一條胳膊被他扣住了。
陸黎愣了愣,回頭看他,臉上開始發熱,有點怒意但不忍心吼他,「你干嘛呀,松手。」
他半靠在床頭,漂亮深沉的眼楮沒離開過陸黎的臉,她的每一個細微表情,都被他收入眼底,看進心里,陸黎一根根掰開他修長的手指,指尖發燙地拉了被子給他蓋上,「我打電話給慶松哥,叫他快點把藥拿回來。」
說完就拿出手機打過去,「慶松哥,你到哪里了,他現在很痛啊,要不去醫院吧?那你趕緊回來。」
掛了電話,陸黎看顧遠鈞額上疼出了汗,去洗手間把毛巾弄熱了拿過來給他擦,顧遠鈞完全沒有避忌的看她一舉一動,然後說,「你很關心我。」
陸黎只瞅了他一眼就轉身去洗手間了。
什麼時候了居然有心情去想那些?顧遠鈞,我什麼時候沒有關心過你?
陸黎在洗手間照了鏡子,一張臉很紅,不知道是房里沒開窗戶缺氧還是怎麼回事,她覺得有些窒息的難過。
慶松沒多久買了藥回來,顧遠鈞吃了就躺下閉了眼。
陸黎打算回自己房間,慶松看看時間,對她說,「要不你在這兒待一會兒?我手上還有點事沒有處理完,你看他這樣身邊也不能沒人吧?」
陸黎︰「……」
帶著幾分不信任,覺得這人就是故意的,陸黎想說不,可是來不及拒絕慶松都已經走到門口了,「那就這樣,你先看著,我估計兩三個小時就好。」
說完就走了。
陸黎傻傻地站在屋子中間,等那扇門關了,她回過頭來,顧遠鈞側身在床上躺著,眉心一直皺著,估計還是很疼。
她心里開始難受了,不願意看他這樣。
她走過去,在床邊坐下,顧遠鈞微閉的雙眼,濃密的睫毛輕輕顫著,陸黎眼里酸酸的,伸出手探進了被子里,按在他的月復部開始給他揉著……顧遠鈞明顯身子一僵,然後緩緩睜眼,微暗的光線下,陸黎美好安靜的模樣近在咫尺,頭有點昏,他以為自己又開始出現幻覺。
後來藥好像起了作用,緩解了疼痛,沒多久顧遠鈞就睡著了。
陸黎覺得他這個狀態不適合工作,還
tang是回去好好休息一陣子比較好,可是她沒有立場說這樣的話。
眼前是他精致的面容,完美的肩部輪廓,以及健康的身體……不,他好像不太健康。
陸黎呆呆地望著他,好想伸出手去模他的臉,她不敢。
……
晚上慶松過來的時候陸黎在沙發上睡著了,他很滿意地笑了笑,然後過去叫醒她。
凌晨一點,陸黎回到自己房間,卻再也睡不著了。
曾經比肩而行的男人,如今只能擦肩,這是人為,還是命運的捉弄,她分辨不清,唯一深刻明白的是,她愛他,依然。
為了不跟顧遠鈞踫面,第二天早上陸黎很早就離開了酒店,和趙經理約的九點去家具廠,七點鐘以前她找了個餐廳,一坐就是一個多小時。
昨晚她腦子紅燒的差點就附身去親吻那個男人,但是一想起他身邊已經有了誰,他的唇早已不再屬于她,陸黎就此打住念頭。
還是不要再想了,顧遠鈞好比一束燦爛煙火,放過了,也就沒了。
辦完事陸黎下午就回C市,中間慶松有電話進來,她沒接,她深怕和顧遠鈞有太多交集。
……
回C市的路上,顧遠鈞一直在回憶昨晚的事。
他並沒有真的睡著,陸黎干了些什麼他都清楚,疼痛難耐的時候,她的小手捂在他的月復部,不是不疼了,是她的觸模分散了他的注意,感官里只有被她輕揉的觸感。
他摁了摁眉心,心里想著不急,不能操之過急。
「慶松。」
安靜的車內,顧總突然開口。
慶松應了一聲趕緊轉過身,靜候吩咐,只見他唇角一挑,神態自若地說,「你們兩個,找機會去趟陸黎家。不是要送請柬?嗯,再正當不過的理由。」
「對,要送請柬。」慶松眨眨眼,可是不明白這關你大舅子什麼事。
「順便看看那個孩子,長得像誰!」
慶松眼珠一眼,抬手比了個OK,心中了然。
顧遠鈞手機響了,是魏羽西,他接起,「有事嗎,我回來了,不過公司還有事,你先回家,晚上我過來。」
慶松盯著大舅子,從他語氣里听不出什麼,但是他大概猜得到,他是要跟魏羽西說再見了。
男人就是這麼無情,包括他高慶松。
愛上嘉怡以前,好像只要看對方順眼感覺良好就成,可以跟她濃情蜜意,也可以形影不離,但是嘉怡出現了,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過往對他的付出,那就辜負吧。
在真摯的愛情面前,大概誰都不願意將就。
于是這個世界上便有了負心人……
陸黎是禍水,生就為了禍害顧遠鈞,可是沒了她,他覺得自己白活了。
……
晚上九點。
車停在魏羽西樓下,顧遠鈞熟練地點起一根煙,抽了兩口。
他叫小陳把車開回去,不用等他了。
小陳本來都以為陸律師和老板是那什麼關系了,可突然老板這麼說,他心里一抖,心想難道要在這里過夜?
可是老板的事他又不敢過問太多,于是把車開走了。
顧遠鈞在樓下抽完一支煙才上樓,嘴里有煙味,魏羽西一下就聞到了。
嬌媚的女人今晚穿得很嫵媚,想用身體討好他,說話間已經纏上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吹氣,「遠鈞,不是說了要注意身體麼,怎麼抽煙了?」
「心里煩。」
簡單的三個字說完,他抽開她的手,說,「大冬天穿成這個樣子,也不怕著涼?去,找件布料多點的衣服。」
魏羽西臉上一僵,然後笑得很尷尬,感覺被人閃了一耳光,雖然他也沒說重話。
她乖乖地進屋穿好了衣服,顧遠鈞在客廳等她。
「遠鈞,今晚你要走嗎?」她可憐巴巴地問,雙手拉著他的袖子。
「嗯,坐一會兒就走。」
手里擺弄著打火機,啪啪地響,他轉頭看著眼前的漂亮女人,「羽西,有件事我要跟你商量一下。」
很正式的語氣,魏羽西心想難道你要跟我商量婚事,她激動得猛點頭,可是下一秒,男人說出來的話仿佛把她打入地獄,「是這樣的,我們在一起三年,這三年,你對我很好,我知道。但是最近我發現,這並不是我要的感覺,所以,這段關系到此為止你看怎麼樣?」
魏羽西睜大了眼楮直直盯著他,兩眼發懵,顧遠鈞在她眼前揮揮手,「羽西?你有在听我說嗎?」
「你,你在開玩笑」
她討好地,下巴擱在他肩頭,「這種玩笑太low了,遠鈞,別這樣。」
顧遠鈞扶額。
想了想,他換了種方式跟她溝通,「其實你看,我身體不好,醫生交代了不能劇烈運動,可是你是正常女人……明白?」
她搖頭,
「我不在乎。」
「……」
受傷期間她一直在醫院照顧她,陪他說話,逗他開心,所以他不想以決斷的形式跟她攤牌,這對她不公平,可是他找不到更好的方法說出委婉的話。
「我不愛你,大概,從來沒愛過,你要的感情或是其他,我也給不起。」
他低頭,輕輕嘆息,「不知道我這麼說你會不會覺得我世故,分手後,我會給你補償,雖然你並不一定需要,但這是我唯一能做的。這處房產,你手里兩張金卡,都歸你,還有車子,你看看你還需要什麼,就當我狼心狗肺吧……」
在魏羽西處呆了將近一個小時,顧遠鈞離開。
女人哭哭啼啼他是最受不了,可是沒辦法,誰叫陸黎回來了,誰叫她……輕而易舉就把他擺平了,甚至沒有浪費一個溫柔眼神,一句情話,他確實是病了,這個病叫做陸黎綜合癥,他病入膏肓。
魏羽西流著淚送他進電梯,在他走後轉身進屋,擦掉臉上的淚。這年頭怎麼這麼容易流淚,她去演戲算了。
剛才抱著顧遠鈞狠狠接了吻,雖然他很不願意,但是,她得逞了。
客廳里的DV終于派上了用場,雖然不能更完美地用在床上,但是這個,足夠陸黎痛苦的。
周末陸黎和媽媽帶小燁逛街,之後三個人在餐廳吃飯。
「小黎,周一我要帶你女乃女乃去北京看她那個腫瘤,你要工作照顧不了小燁,我把他也帶去。」黎倩如說。
「行,確實最近我手上案子也多了。」
「一個人在家要注意安全。一天三頓要按時吃,不願意做飯就讓海瀚來做,听到沒?」
「嗯。」
陸黎擦掉了小燁嘴上的油漬,叫他慢點吃,不經意轉頭看向玻璃窗外,又收回目光。
等等,那是誰?
陸黎再次看去,看見魏羽西和一個男人在一起,有說有笑,很親密的樣子……她愣了一下,看著那對身影從外面經過,看著魏羽西的背影,那走路的姿勢,她真的覺得很熟悉。
「在看什麼呢?」
媽媽見她吃飯還走神,忍不住嗔怪,「難怪這麼瘦,吃飯一點不認真。」
陸黎轉回頭笑了笑,拿起叉子,嘴里嚼著的東西也不知什麼味道,一心想著魏羽西……
周一是事務所最忙碌的一天,陸黎花了三個小時吃完了早餐。
中午休息時間陸黎準備小憩,BOSS突然來敲門。
「說個好事。」
秦瑞年單手托腮在陸黎辦公桌上坐下,朝她挑眉,陸黎示意他直說。
「今晚有飯吃,凱萊的。」
聞言陸黎擺好睡覺姿勢,對他說,「我不去。」
「怎麼能不去,顧總看得起咱們所這是榮幸。剛才他在電話里跟我提了下法律顧問的事,指定要你。」
「……」
「最近你名氣大增,全都是因為之前凱萊那個案子,所以你得抱有一顆感恩的心。」
大老板苦口婆心,陸黎置若罔聞,「BOSS您能讓我好好休息一下麼?」
秦瑞年從桌子上下來,想了想,認真道,「作為女人,說起來確實不該和顧遠鈞這樣的人走太近,我看得出他對你是什麼意思,但是說實話,他也算得上君子,至少那天晚上你安全到家了。」
陸黎閉著眼,心里嘆氣,那天晚上他也沒有君子到哪里去吧!
「再說,你也該為我想想,這種人我們得罪不起,你也不想看我哪一天突然就關門大吉?」
「……」
陸黎坐直身子,理了理頭發,「哪有這麼嚴重,他顧遠鈞是洪水猛獸麼?」
大老板笑,「當然不是,所以今晚一起去享用那美好的一餐吧。」
……
凱萊大廈頂樓。
會議室門開了,顧遠鈞走在最前,後面跟著高慶松和Gigi。
顧總今天氣色不錯,主要是在醫院掛了幾天水,藥沒少吃,不過在女員工心里,不管是健康的顧總,還是稍顯病態的顧總,一樣帥得沒天理。
辦公室內,Gigi匯報完重要事情,看看時間,提醒可以出發去飯店了。
顧遠鈞點頭,隨即起身,Gigi把外套披在他肩上,他說謝謝。
這頓飯是慶松安排的,沒有其他人,就只有顧總,秦瑞年,陸黎,借著談公事的名義……辦私事。
車上,慶松提醒,「顧總,酒是一口不能沾,醫生千叮嚀萬囑咐。」
「行了,我有分寸。」
顧遠鈞閉目沉思,要用什麼方法把陸黎弄來公司並且讓她沒有怨言?那女人太固執,一般人搞不定,能答應來吃這個飯已經很不錯了。
陸黎和秦瑞年一起去這個飯局,車上沒少嘮叨,「顧遠鈞這個人,城府太深,一般人玩不過他,這次不知道又耍什麼花招?BOSS你老
實交代,你跟他是不是達成了什麼協議?」
BOSS笑,「看來果然如我所料,你和他是舊識,並且交情匪淺。」
陸黎︰「……」
兩人到飯店的時候,見顧遠鈞的車停在外面,知道他比他們先到,BOSS朝她挑眉,說,「很重視你。」
陸黎沒接腔,挽著大衣徑直走進去。
包廂里暖氣很足,陸黎把外套搭在椅子上,見了顧遠鈞,恭恭敬敬叫了聲顧總。顧遠鈞嘴里叼著煙,伸手摘下來,說請坐。
席間慶松和秦瑞年聊得比較多,顧總顯得比較沉默,不顧旁人目光地看陸黎,眼神深沉且復雜,陸黎被他盯得一身火不能發作,只得埋頭吃菜。
顧遠鈞給她夾菜,她喜歡的,清炒蝦仁。
她懵了,在場另外兩人見此情景談話聲霎時止住,陸黎握著筷子整個人僵著,許久才抬頭看他,口腔內一時不能正常咀嚼,「謝、謝謝顧總。」
「不用。」他對她微笑,很溫柔的目光。
陸黎閉了閉眼,將他放在她碗里的蝦仁兒咽下去。可是顧總你到底要干神馬?
顧總滴酒未沾,陸黎也是,不過另外兩位喝得不少,顧總吩咐小陳挨個送回去。
顧總拿了慶松的車鑰匙,拉著陸黎的手,說,「我送你。」
陸黎掙月兌掉,「不麻煩顧總了,我自己可以打車。」
「費了心思找你出來吃這頓飯,您覺得我會讓你自己走?」他說。
「你沒必要費這個心,有什麼話可以直接找我,拐彎抹角有意思麼?」
陸黎穿的平底鞋,身高差距,跟他說話都得仰著頭,此時她心里很壓抑。
顧遠鈞點點頭,「知道了,可以直接找你。」
「顧遠鈞我不是那個意思!」
陸黎有些急了,覺得不想跟他再說下去,轉身就要走,顧遠鈞伸手攬住她,一條手臂把她圈在懷里,「陸律師,你欠我很多解釋,我能有耐心听你慢慢說,你該知足。」
「我沒什麼好說的。」
陸黎死命掙扎,卻掙不月兌他的禁錮,火氣上涌,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顧遠鈞疼得擰眉,仍舊沒放手,「你真是很欠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