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听這個就立時翻了臉,「啥?你這個不孝順的玩意兒,我是你娘,辛辛苦苦把你養出來的。你不幫著我也就罷了,還讓我干活?我這是做了什麼孽了,養了你們這麼些個畜生?竟是沒一個心疼我的?一個個巴不得吃了我的肉啊。」
吳春生在那邊一看這情形,趕緊過來,「娘,這是怎麼了?月娥要是有錯處,你就說她,這麼吵吵嚷嚷的像什麼樣子?」
「你給我滾一邊兒去,我和我閨女說話呢,有你什麼事兒?就是你成天的看我不順眼,弄得月娥跟我離了心,才在家里住了幾個月啊?你就撮咕著在這邊蓋房子,你就是看著我礙眼吧?」老太太混勁兒一上來,指著吳春生,半點好听的都沒說。
春生的臉上變了兩變,好歹的忍住了,「孩子他娘,我去地里看看,這事你自己看著辦吧。」他才不想看老太太這個樣子呢。
等春生走了,月娥才扭頭看著母親,心中滿是無奈,「娘,我現在真是後悔回來了。你說我怎麼就昏了頭?忘了娘是個什麼性子了。娘啊,你的心里,沒有別人,就是你自己啊。看著好像你挺疼老三似的,其實你只看重你自己。不過是個做飯的活,能有多累?老三媳婦也不可能就讓你自己干,你多少幫襯一下而已,用得著這樣麼?」
月娥有些生氣,「這事兒不行,玉嬋兩個得在家干活兒,我們家的日子也不好過,誰也沒那個閑工夫。」月娥斬釘截鐵的拒絕了母親的提議。
老太太一看這樣,就開始罵月娥了,各種難听的話都往外冒。「天老爺啊,你怎麼不打個雷劈死這些個沒良心的啊,我十月懷胎的生下她來,如今她就這麼對待我啊?你是狼腸子啊,沒有人良心,你巴不得我累死算了。」
月娥真是滿心的火氣,她不過就是不肯閨女過去幫忙而已,怎麼就扯出這麼些來啊?「娘,你是我娘,我是你養的,你要是覺得你虧了,你就殺了我算了。我現在是明白了,二哥回來之後,到底是過得什麼日子。」
老太太一听這個,更是蹦的老高,「啥?你說啥?你再給我說一次?」老太太揚手,就想要打閨女。
玉祥幾個都在家里,哪里可能讓老太太真的打了母親啊?玉祥上前一步,一把握住了老太太的手腕,「外婆,我母親都多大歲數的人了,你哪里能打她?」
老太太想使勁把手抽回來,可是她哪里比得過玉祥的手勁兒啊?硬是沒抽回來。老太太上來一股火,另一只手就要打玉祥。這時候,她身後卻伸過來了一只手,將她的手給握住了。
「娘,你看你這是干啥?我這緊跟在後面,都沒能攆上你。玉祥還是個孩子呢,你打孩子干啥?」原來是韓義趕了過來,阻止了母親的動作。他抬頭看了看月娥,「大姐,娘也是擔心家里活趕不過來,才出了這麼個主意。沒事的,大不了就讓于氏在家做飯,我慢慢地往家里收拾也就是了。」
這兩年韓義的變化很大。自從韓勇沒了,韓仁也搬走了,韓義才明白,原本母親的偏心,其實只能是讓兄長們都離他越來越遠。如今好不容易姐姐回來了,離著這麼近便,韓義不願意再把姐姐也惹得不上門兒了。
吳春生是個挺能干的,玉祥哥倆也是不錯的孩子,都是有出息的。雖說是不指著佔什麼便宜,但是有這樣的親戚,互相之間走動著,有什麼事情也能照拂一些,這就挺好了。所以剛剛他拉著媳婦攆了過來,就是怕老太太鬧得太厲害,到時候把吳家給得罪了。
這邊玉祥一看小舅舅來了,自然是松了手。
韓義就著這個機會,拉著母親往回走,「娘,咱們回家就是了,你放心,不讓您老干活,連我爹也不用。雲昭和雲曉也都都大了,該是學著下地干活的時候了。」說著,半拖半拽的就把老太太弄走了。
于氏有點不好意思的跟月娥說道,「大姐,實在對不住啊,剛剛我一下子沒攔住咱娘。」
月娥剛剛真是滿肚子的火氣,這會兒看韓義和于氏的表現,倒是好了些,「算了吧,娘也是著急了。這樣,我們家的地少,等著我們這邊干完了,讓玉祥哥倆過去幫你們幾天。咱們這是正兒八經的親人,我們哪里能看著你那邊干不過來啊?」月娥就是這麼個脾氣,你要是來硬的,她可是不慣人,但是如果人家好聲好氣的說,她就心軟了。
「大姐這麼說,我就不推辭了,也是真的忙不開。」于氏滿心高興的答應了下來。「好了,大姐,我先回去看看,老太太這兩年脾氣太大,別再和老爺子鬧起來。」于氏跟月娥道了謝,然後就急沖沖的走了。
月娥看著于氏的背影,不禁搖搖頭。這老太太的脾氣可不是越來越壞了怎麼的?也幸虧于氏是小兒媳婦,老太太看在韓義的面子上,沒有太難為她。再加上于氏是個心里能裝得下事兒的,嘴上雖然不太愛說話,但是很聰明。知道輕重厲害,也從來不惹老太太,這些年才算是相安無事。
不過,也是老太太之前一心欺負柳氏,後來又折騰李氏的緣故,沒把心思放在于氏的身上。這以後,也不一定是個什麼樣子呢。
「娘,咱們真的到時候要過去幫忙啊?前面雲雪妹子病了,他們家的地也不少,我還想著過兩天去幫著干幾天來著。」玉祥嘟囔道。他是真的看不上韓家老太太的做派,成天的咋咋呼呼,淨拿個長輩的架子,卻是半點長輩應該做的事情都不干,真是懶得理她。
「行啊,咱們不沖著老太太,沖著你小舅母,也該過去幫兩天。大不了到時候娘和你爹過去幫雲雪他們就是了。」月娥笑著拍拍兒子的肩膀。「去把你爹叫回來吧,該是吃飯的時候了。」月娥說完,就帶著玉嬋姐妹去做飯,而玉祥則是去叫父親回來。
晚上的時候,村子里的人一起踫頭商議稅賦的事情,趙村長自然是說了十八道溝的村民反抗衙門里差役的事兒。大家伙一听這個,可就是來勁了,全都摩拳擦掌的,要跟這些貪官污吏好好地干一場。
「趙叔,咱們也這麼干。他娘的,咱們如今這是過得什麼日子了?朝廷還要收稅,怎麼不殺了咱們算了?與其被逼的餓死,還不如跟他們對著干算了。」鄭家的男人很是憤恨的說道。
旁邊不少人也都附和,「對啊,高驪人來搶咱們的糧食沒人管,要錢的時候想起來老百姓了。咱們連肚子都顧不上了,哪里還有錢交稅?這還是從來沒有過的什麼夏稅,女乃女乃個熊的,老子還沒听過這個名頭呢。不交,大家伙都不交,看這些狗官能怎麼樣?」
「這事我和其余村的村長也商量過了,各個村子的想法都差不離,誰也不願意交這個稅。我也是贊同你們說的,不過呢,咱們大家伙可是心里得明白,萬一這麼鬧騰起來,恐怕是人家會說咱們是要造反。這可不是小事,弄不好,可是要掉腦袋的。咱們大家可千萬得想好了。」趙村長畢竟想的能多一些,他勸大家慎重考慮。
「造反就造反唄,如今朝廷昏暗,貪官污吏橫行,哪里還有老百姓的活路了?咱們一年到頭苦巴苦業的在地里忙活,種出來的東西,還要交上去一大半的稅賦。如今又添了這個什麼夏稅,要是咱們就這麼順順當當的給了,說不定過陣子又出來冬稅了呢?咱們的血汗,就這麼進了那些貪官的口袋,可是咱們呢?誰管過咱們的日子怎麼過來著?要是造反能有條活路,那就反了算了。」鄭家的男人脾氣很是暴躁,他揮手不在乎的說道。
雖然大家都明白這話在理,可是關系到了身家性命的事情,眾人卻是不得不慎重考慮的。「鄭大哥說的也有理,不過,咱們都是有家有口的。萬一惹了事情,咱們能跑,隨便找個山頭當山大王都成,可是咱們家里的人怎麼辦?難道還能眼睜睜的看著家里人沒命麼?」有的人反對道。
「就是不反抗,咱們難道日子就能過好了麼?今年已經沒了糧食,再交上兩回稅賦,還能剩下什麼?到時候怕是一家老小全都得餓肚子了。那時候,不也是一樣連累了家里人麼?」鄭家的男人說道。
這話真的是說道眾人心坎里去了,原本的稅賦就挺重的,一畝地的出產,差不多要交上三成到四成的稅,剩下的才是自己的。一畝地的玉米,最多不過是六百斤,一般都是五百斤左右,自家最後能留三百斤就不錯了。這點糧食,哪里夠用的?就是年景好的時候,若是算上這個什麼夏稅,一年的進項也就出去了十之七八,哪里還有什麼剩余了?老百姓要指著什麼填飽肚子?
「唉,這事真的是難。這樣吧,等著那些衙役再來的時候,咱們要是好好商量。能商量下來少交點,那咱們就交,要是不行,干脆就給他們打出去算了。」最後趙村長做出了這樣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