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醒了嗎?怎地還是昏昏沉沉?都是怎麼伺候的!如若二小姐有個什麼閃失就等著本夫人將你們這些賤蹄子都發賣了出去!」
一道尖銳跋扈的聲音驚醒了睡得本不是很踏實的婉若。
卻原來是她的好姨母!蘇青青!
被子底下手緊緊地攥著,婉若渾身顫抖,想著前世母親的慘死,心就似被刀割似的痛。
仇人就在眼前,她不能手刃,她怎能不痛。
可,痛有如何?恨又如何?她不能動,不能動,以她現在的處境也動不得。
她忍著,只能忍著
慢慢地,婉若平復了情緒。
便又听蘇青青道︰「一個個都杵在這做什麼?沒得擾了小姐歇息,都給本夫人滾出去做事!」
哼!端的是當家主母的好威風!
如此惺惺作態,前世不覺有何不妥,只當她是關心則亂。現在看來,她的好姨母一早就以大夫人自居了呢!
今生,她倒要看看她還如何美夢成真!
「唔。」輕微一聲。
仿若如夢初醒。
章嬤嬤听見動靜,趕忙走至**邊,不顧依舊在擺主母譜的青姨娘。
只見得婉若滿頭的汗水,眉頭輕蹙,臉色蒼白不住的扭動著,似是很痛苦。
「去,把藥端了來。」章嬤嬤吩咐了一聲夏至,然後低聲叫道︰「小姐,小姐。」
婉若騰地一下坐了起來。
「哎喲,我的乖女兒,可是醒了!」
蘇青青見婉若醒來,一改之前的跋扈,溫柔慈愛地對婉若說道。
這般的關懷備至,滿面慈祥,如若不是重活一世,真真是要感激至死。
既然蘇青青這麼能裝,那就陪她好好的演一場。
「姨母來了,恕若兒不能下地給您請安。」婉若歉意道,大大的雙眼滿含孺慕之情。
「這孩子,身體還沒有好利索呢,咱娘兒們之間哪需那麼多禮數。」見此,蘇青青走了過去,擠開**邊的章嬤嬤,順手擰了張帕子拭了拭婉若額間的汗水。
見夏至端著藥碗過來,又接著喂婉若喝了藥才算作罷。
「讓姨母受累了。」婉若怏怏無力道。
「這有什麼好受累的,你母親忙于中饋,沒空照顧你,姨母若再不幫襯著點可如何是好。唉,瞧瞧,可憐見的,不過是幾日光景,這小臉都瘦的沒有幾兩肉了,我的兒哩,可是受苦了。」說罷,竟是紅了眼眶。
這是給母親上眼藥來了,還真是時時刻刻不忘算計。
「姨母,若兒不苦,有姨母和大姐姐疼愛著,若兒很是幸福。」
「好孩子,難為你了,姨母知你個是孝順的。」蘇青青沾了沾眼角的淚水,繼續道︰「你大姐姐也鬧著說要來看你,我怕她打擾你休息就沒有讓她過來,等你好了,再讓她過來陪你說話。」
「我這也是剛醒,身體也不見好,大姐姐不來是對的,如若過了病氣給她,若兒真真就得愧疚至死了。」婉若撐起身子急急道。
見婉若面容焦急,眉頭微蹙,與往常無異,蘇青青放下心來。
原本還擔心婉柔下手留下什麼痕跡引得她的懷疑,如此看來是自己多想了。
遂,一改之前一臉的憂心忡忡。滿面笑容地轉身接過身旁丫鬟手里端著的瓷蠱,道︰「若兒來嘗嘗這雪燕,姨母吩咐廚房用小火煨了兩個多時辰,現下微涼,正好可以服用。」
言罷,執起湯匙喂至婉若唇邊,笑語盈盈等著婉若喝下。
哪成想,婉若的前世正因一碗雪燕要了自己和月復中孩兒的性命,在知曉了蘇青青母女的狼子野心後,如何還能喝得下去。
便假裝晃了晃腦袋,越發虛弱地應道︰「姨母,若兒實在是沒有胃口,怕是要枉費姨母一番心意了。」
見她臉色愈發蒼白,眉頭緊怵,神情也戚戚地,身子更是微微顫抖著,想來是大病初愈強撐著罷了,便也沒有勉強。
「如此便罷了。若兒好生歇息,姨母先走。等過兩日好利索了,有了胃口,姨母再親自下廚給你做些你喜歡的吃食。」
「謝謝姨母,姨母慢走,」婉若勉力微笑,「嬤嬤替我送送姨母。」
「是,小姐。」章嬤嬤福了福身,「蘇姨娘,請。」
蘇青青出房門的腳步微微一頓,轉首略帶陰沉地瞧了章嬤嬤一眼,這才在丫鬟的簇擁下離去。
「小姐,蘇姨娘莫不是惱了嬤嬤?」蘇青青臨走時的眼神讓夏至有些憂心。
「無礙的。」
婉若知曉蘇青青最是厭煩底下之人稱其為‘姨娘’,而章嬤嬤每次見之總是不忘提醒一二,這也是前世她欲除嬤嬤而後快的因由之一。
正說著便見章嬤嬤返了回來。
婉若抬頭看向她,道︰「姨母走了,可還有跟你說了什麼?」
章嬤嬤臉上不虞說道︰「不停的叮囑奴婢注意這,注意那,一味說著夫人忙于中饋無暇顧及小姐,讓奴婢好生伺候著。哼,這要是給那些不知底細的人瞧了去,還以為她才是小姐的親娘。到時候府里不定又要傳些夫人的不是了。」
是啊,前世蘇青青也是使得這些小手段離間她們母女,自己听信與她,以為娘親真的是為了那中饋之權無暇顧及自己,心生怨恨,越發的與娘親疏遠,最終落得慘死的下場。
章嬤嬤見婉若不語,恐是听信了蘇青青的話,心里埋怨了夫人。
便急忙解釋道︰「小姐,您別听蘇姨娘胡言亂語,夫人哪里是不關心小姐的,只是怕小姐不喜見她,耽誤了病情,這才沒敢過來。您是不知,夫人得知您落入水中,差點就暈死過去。小姐昏迷期間,也是夫人衣不解帶的照顧著。這不,見小姐退了燒,大夫說已無大礙,這才去處理府中之事。小姐可萬萬不能與夫人生了嫌隙。」
母親,若兒有愧啊!
微閉了閉眼,斂了斂情緒,便與章嬤嬤說道︰「嬤嬤,勿急。因著這場大病,若兒險些下了那陰曹地府。許是老天憐惜,讓我又回轉了過來。鬼門關走一遭,渾渾噩噩中腦子也清明了許多,之前是若兒不懂事,讓母親傷心,也讓嬤嬤操心了。重活一回,若兒不會再做那等糊涂事,更不會‘認賊做母’。嬤嬤盡請放心,傾盡全力,若兒也要護母親與你們周全。」
「哎喲,我可憐的小姐,真真是遭罪了。幸好老天保佑,阿彌陀佛。」章嬤嬤听聞婉若下到陰曹地府,這便是死了一回。心中止不住的疼痛,頓時淚流滿面,嘴里一個勁地念叨老天保佑。
一旁的夏至也是嚶嚶哭泣著,想著要不是劉婉柔硬邀著小姐去湖邊,也不會出這事,指不定暗地里劉婉柔還出了什麼ど蛾子。
想著便拭了拭淚水,哽咽道︰「奴婢覺得小姐這次落水很是蹊蹺。那麼多丫鬟婆子都在一起。大小姐也在小姐旁邊,怎就那麼巧,就小姐一人落了水?要奴婢說,指不定就是大小姐下的手。」
要不說夏至小丫頭你真相了呢。
「胡罄什麼!大小姐也是你能編排的。」
見夏至說的離譜,章嬤嬤恐婉若不喜,忙忙喝止夏至。
「嬤嬤,無需責怪夏至,若兒這次落水還真真是我那好大姐的手筆。」婉若譏誚道。
「什麼?真是這賤蹄子做的好事!看奴婢不回了夫人好好地整治整治她!」說著便要往外走去。
「嬤嬤回來,萬萬不可莽撞。」婉若急忙喚回章嬤嬤,「這事只有若兒一人知曉,無憑無據的,母親若為難于她,難免落人口舌。」
「難不成就讓那黑心肝的小踐人逍遙法外?誰曉得她下次還會整出什麼ど蛾子來。還有,依奴婢看,蘇姨娘也月兌不了干系,大小姐才十一歲,單憑她自己怎敢做出如此狠毒之事?」
章嬤嬤憤恨不已,自己捧在手心的寶貝竟然在眼皮子底下被那豈子小踐人給暗害了,不好好懲戒她們一番,難消心頭之恨。
「嬤嬤,听若兒的,皆因不知這背後還有多少貓膩,便不能急于一時。若此時就懲治她,最多也就是禁禁足,抄抄女戒。如若她們死咬著不認,反而落了苛待庶母和庶姐的名聲。」
婉若輕柔的嗓音似是安撫了章嬤嬤,她也知此時不能輕舉妄動。但心里的憤恨總是壓抑不住,臉色也因此很是不好看。
「嬤嬤,既知她們心思險惡,以後便多加防範,慢慢布局,徐徐圖之,總有一天會戳穿她們的假面具不是。」
章嬤嬤見婉若心有溝壑,很是欣慰,便也放下心思說道︰「小姐胃口是否好些?奴婢讓小廚房炖了清粥,一直在灶上溫著,小姐是否要用些。」
見章嬤嬤不再糾結,又說了這許多話,也是覺得月復中空空。
「如此,就用些吧。」
用了些清粥,漱了漱口,便又覺得困頓,復又躺下睡了過去。
章嬤嬤掖了掖被角,喚了夏至看顧著,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雖說不能輕舉妄動,但私下里還是得與夫人知會一聲,省得再出什麼紕漏弄得措手不及。
這便抬腳向芙蕖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