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清漪一進來便發現多了張陌生面孔,心里暗暗詫異,細一打量才知是尚書府的嫡小姐劉婉若。但見其身著大紅另襖,配一件海棠紅的百褶裙,頭上梳了雙垂髻,用紅色細繩綁了幾個小花樣,容色稚女敕但依然艷麗無雙,舉止進退有度,落落大方,倒是讓她頗有幾分刮目相看。
「劉二小姐之前可有念過什麼書?」秋清漪問道。
「回先生的話,若兒慚愧,不曾讀過四書五經,只對醫書稍有涉獵。」婉若略帶羞愧起身回道。
但見其耳根微紅,面上略帶愧色。秋清漪暗點了點頭,也未多做苛責,抬手示意其坐下,溫言道︰「今日咱們要講的便是《四書》的第一篇,劉二小姐若是听不明白,待到課下自可來問我。」
「是,先生。」婉若柔聲應道。她知曉自個還不足以讓國公府的先生為她更改課業安排,能允自個私下去討教已是例外了。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秋清漪先斷了句讀,又領著姐妹幾人誦讀了全文,後開始一句一句掰開來講解,用心細致,絕不亞于經年坐館的老夫子。
她講解得細致,姐妹幾人听得也認真。但其他人心里是什麼感覺婉若不清楚,只知道自個听得甚是吃力,根本理解不了其中真正的含義。待到下課,婉若更是雨里霧里不知所雲了,蘇佩珊見此便邀她一起至後院吃茶透氣。
婉若推拒了,留在堂上問了許多方長自個沒有听明白的疑點,「先生講得太快,我底子太差,所以好些地方不曾听懂,麻煩先生將我沒听懂的地方重復一遍,能讓我記住幾個要點也是好的。」
看著眼前這個長得實在漂亮得有些過分的學生,面帶羞澀,局促不安,再看她手里拿著的宣紙上記得亂七八糟的筆記和明顯用力不足的字跡,秋清漪嘴角微翹,生意愈發柔和道︰「只這些個地方不懂嗎?可還有其他?」
在秋清漪看來,能不能學好是資質問題,肯不肯用心學則是態度問題。所以對于勤奮好學的學生,她向來是喜歡並且有耐心的。即便這個學生啟蒙晚些,更何況劉婉若看起來並不愚笨。
婉若心里原本是忐忑的,雖秋清漪說了私下可以去問她,但畢竟是國公府請的先生,自個這個借讀的若太過于理所當然,倒顯得無禮了。不想,秋清漪的態度完全出乎她的意料,這也愈發堅定了婉若要好好學做學問的決心。
秋清漪見婉若的神情,便柔聲安慰道︰「你以後多多復習揣摩,所謂‘熟能生巧’,過幾日自然就能跟上了。」
「嗯,若兒以後沒得得多麻煩先生了。」
秋清漪點了點,便靜下心來給婉若逐個講解起來。听著她娓娓道來,婉若真真覺得這才女之名名不虛傳。估模著這女子若能參加科舉,這秋清漪不定就能高中。
待婉若求教完秋清漪,古琴課也開課了,遂急急忙忙拜別秋清漪趕往琴房。教授琴課的先生是宮里司樂坊的前任教習魏先生,一手指法看得人眼花繚亂欽佩不已,但于婉若卻是不難的。
上一世,婉若最為出色的便是這琴藝了,雖不能說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比之魏先生高,但也讓魏先生大為贊賞,幾乎便要收為關門弟子了。遂如今于彈琴這一項婉若倒是手到擒來。只這重生一事本就神乎其神,有沒有人信先不說,若真讓人知曉此事估計就得將她當個妖孽給沉塘了。于是婉若心里暗暗告戒自個,萬不能露出丁點馬腳。
而魏先生為著照顧婉若,特意談了一首入門的簡單曲目,讓她們跟著演練。婉若自是一陣手忙腳亂,眨眼間便錯了三個音,到最後更是連琴弦都給弄斷了,直氣得魏先生大罵︰「見過蠢的,卻沒見過這樣蠢的,以後你可別告訴別人我教過你,我丟不起那個臉!」
「對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後一定會更加努力的••••••」婉若睜著大大的眼眸怯怯的瞧著魏先生,那泫然欲泣的樣子生生便讓魏先生強壓下心中的不悅,暗自尋思著畢竟是年幼,腕力不足,又未曾好好練習,短時間內要有所成估計是不能,但若自個好生**一番,應該不至于太過難堪。遂指使琴童換了架琴,耐心的教導婉若這入門之法。
婉若心里樂開了花,自是積極表現自個有多努力,不過四五遍竟能熟練彈奏完一首曲子。魏先生對此又是大感驚嘆,暗暗慶幸自個沒有一氣之下將其趕了出去,不然可就要錯過這難得的可造之材了,于是教授起來愈發的用心。
待古琴課散了學之後,便到了吃午膳的時辰了。早些上學之時,花老夫人便著丫鬟通傳過,讓下了學便去她屋里用膳,所以,婉若眾人便由各自的丫鬟簇擁著去了相府的榮泰居。
國公府原就與相府緊挨著,兩府之間為著進出方便,還在西南角開了個角門。婉若姐妹幾人各自坐著一頂肩輿由粗使婆子抬著由那西角門進得相府,行了盞茶功夫,便到了榮泰居。
但見丫鬟們已經擺放好碗筷了,花老夫人則正與雲嬤嬤閑聊著,一瞧婉若進來,笑得更是掩不攏嘴,一口一個乖孫的便將婉若叫至跟前說道︰「正要使人去瞧瞧你怎地還未過來呢,可巧便到了,今日去學堂可還適應?可有累著了?你身子骨弱,若有不適萬不能勉強。」
雲嬤嬤見老太太只顧著跟婉若說話,倒是將其他的外孫女晾在一邊不管了,遂輕咳了聲笑著打岔道︰「老夫人,小姐們上了一早的課,許是餓了,不若奴婢這就安排著傳膳?」說罷還沖婉若使了使眼色。
婉若听著好生感動,知曉外祖母那真是將自個放在了心尖尖上了,遂對著雲嬤嬤點了點頭,嬌俏地挽著老太太的胳膊撒嬌道︰「祖母,若兒和姐姐們一起上課心里那可是歡喜得緊,哪能累著了,只不過•••倒是餓得緊!」
「這小潑猴,原是惦記著老婆子這里的東西了呢!難不成平日里你母親還能短了你的吃食!」老太太對婉若的撒嬌很是受用,雖听出婉若的話外之音,意識到屋里不止她一個孫女,但老太太確是那爽利之人,喜歡的便是喜歡,不喜的那就是不喜,遂也沒理會。
「可不是,祖母這的吃食自是最好的,雪兒也甚是惦念!還是珊表姐與熙兒表妹有福氣,每日都能來給祖母請安,真真是羨煞雪兒了!」穆懷雪畢竟年長些,心思也是深沉的,遂對老太太厚此薄彼的做法不甚在意,只笑容滿面的說道。
只這話說得倒是引人深思了!蘇佩珊微笑著並未言語,而蘇佩熙是不大受待見的,更不可能接話。穆懷雪的自說自話倒有些個可笑了。
「一個個的,這小嘴就跟抹了蜜似的,盡哄著我老婆子開心。阿雲啊,趕緊傳膳,沒得說我老婆子舍不得那點吃食,竟將他們都給餓著了,呵呵。」老太太是上了年紀的人,自是喜歡小輩們于自個身邊插科打諢的,對那些個無傷大雅的小心思不甚在意。
雲嬤嬤趕忙招呼丫鬟們傳膳,婉若一眾人等也依次入席,席間講究的是‘食不言寢不語’,遂倒是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