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華韞冷眉望著鄭夕顏與秦沐風離去的背影,陡然覺得一股冷流從腳底心直接竄入心窩。最新更新:風雲小說網方才窗外的人影是……腦子飛速轉著,即便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依舊能保持一個清醒的大腦。
快速離開賦興樓,華韞快速消失在陰冷的暮色中。
身後不遠處,鄭夕顏推著秦沐風走到明亮處,「你為何不殺了那個探子?」按他的武功,絕對可以一擊斃命。但是看秦沐風方才的力道卻拿捏得恰到好處,既要給華韞一個教訓,也要讓探子活著回去報信。
如此不露聲色,卻讓人有種打心底里寒戰的錯覺。總覺得,一切都是他的刻意安排,任誰都逃不開他的掌心。都不過一場棋局,她也不過一枚秦沐風手中的棋子。只是如此去想,整顆心開始翻騰得厲害,似有一股氣不吐不快。
漫步走到天橋上,鄭夕顏听見秦沐風冷冽的聲音。
「殺了探子,這場戲如何能傳到別人的耳朵里?」
「華韞到底是誰?」
秦沐風冷冷的側過臉看她,「你想知道什麼?」
鄭夕顏頓了頓,到底沒能瞞過他的心思,「那個錦盒里的血玉,到底有什麼秘密?」
唇角咧開迷人的弧度,她看見來自秦沐風眼底的冰冷戾氣。心,顫了顫,清冷的月光下,他有著血色的魔瞳,「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
「是嗎?」鄭夕顏松開手,走到他身邊,冷然看著皓月當空,「總好過死得不明不白。」
起身,墨發白裳,秦沐風傲然佇立,「你甚少問得這樣清楚。」
她回眸看他,「因為我所不知道的太多,總歸要一個明白。就算你不肯告訴我真相,也該有一個不肯相告的理由。秦沐風,我可以隨你生死,因為你是大皇子,永定侯府的性命握在你手里。但是我不會愚蠢到任你擺布,我是人,不是狗。若你真的只是想找一條狗,不好意思,你找錯人了。」
自從出了大雲,鄭夕顏覺得一切都變得驚悚而不可理喻。先是突如其來的聚賢莊,而秦沐風竟然把鄭克尚拉下水,她不是心疼錢銀,而是心疼那個唯一讓她感覺到親情的少年。她不是鄭夕顏,但是身為孤兒的江南,更渴望那份久違的情愫。
他轉身看她,第一次看的這樣仔細。
她倔強如頑石,卻有著靈魂深處最柔弱的致命點。她清冷如月,卻能在嫣然一笑間風華萬千。她驕傲如孔雀,只是想要振翅高飛,掙月兌他的束縛。
可是……
為何看見她明眸璀璨,他竟然會有種不忍?
該死!不忍!
怎麼可以!
眸色愈發冷冽,秦沐風忽然扣住她的腰肢,陡然將她攬入懷中,銳利如鷹隼的眸子,在冷冽的月光下格外的驚悚。好似要將她拆骨入月復,更似要敲骨吸髓,讓她永墮阿鼻地獄,絕世無法超生。
鄭夕顏的眸子顫了顫,身子不禁有些輕微的抖動。
「放開我!」她嗤鼻。
她越掙扎,他的掣肘卻愈發生緊。耳邊是他無溫的低吼,「你便這般想死嗎?」
聞言,鄭夕顏稍稍一怔,「我不想死,只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我說過,該讓你知道的時候一定會讓你知道。但是……若你敢離開,我會讓你明白什麼才是生不如死。」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話。
鄭夕顏的羽睫陡然揚起,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動怒的模樣,或者說,超出陰冷的範圍,屬于正常的情緒表現。
他的手用力扣住她的腰,溫熱的呼吸欺上她的臉,四目相對,眸光冷熱廝殺。
「我早晚會走。」她直視他的眼楮,說得斬釘截鐵。秦沐風,我早晚會走的,我不屬于這里,也不屬于你,更不屬于這個時代。
話音剛落,他忽然吻上她的唇,鄭夕顏的眉頭驟然揚起,一股濃郁的咸腥味在她的口腔中急速蔓延開來。她的手被他死死扣住,置于身後,根本無法動彈抗拒。
下一刻,她看見秦沐風絕冷的臉,肅殺無溫的眸子,狠狠的掠過她的臉。
這個不怕死的女人!
唇瓣上留著他啃咬過後的牙印,鮮血正不斷的從她唇瓣處涌出。他竟然咬她?鄭夕顏面色極為難看,清冷的月光下,她怒目圓睜,直視秦沐風饜足的表情。
她看見他的舌掠過他的薄唇,將上頭的血跡舌忝舐干淨,「味道不錯。」
「你!」鄭夕顏終于掙開了他的束縛。
或者說,是他松了手。
她看見他眼底的精芒,有一種冷冽如冰的寒意,他看著她染血的唇,竟然揚起一絲經久未見的笑靨。雖然一閃即逝,卻分明暈開了些許暖意。
鄭夕顏痴愣了片刻,抿起了唇。嘴里滿是自己鮮血的味道,這廝咬得真狠,唇上刺辣辣的疼,想必明日都難以見人。
她不過是咬了他的手,他竟然……
分明是留個記號,分明是惡意報復。
「以後這是本宮的領地。」他冷然而霸道的下達命令。
「是嗎?」她倔強的昂首對視。
死丫頭,敢質疑他的威信!
眸子驟然眯成狹長的弧度,秦沐風步步逼近,鄭夕顏卻紋絲不動,側目斜視。她不信他會殺了她!
「那便試試!」
話音剛落,鄭夕顏陡然覺得情勢不對。提腿便跑,誰知他大手一撈,隨即將她抱個滿懷。說時遲那時快,秦沐風忽然坐上木輪車,一掌擊碎橋邊欄桿,車子風一般往橋下沖。
「啊……」
銳利的尖叫過後,換來的是鄭夕顏生死相擁的擁抱,她閉著眼,靠在他懷里,死死摟住他的脖頸。
他溫熱的唇,劃過她的耳,帶來一陣酥麻,她愕然瞪大眼楮,迎上他狂佞而恣意的雙目,幽暗的光從里面透出來,與天際的星辰交相輝映,宛若全世界的光都凝在一點。他的眸子似笑非笑的落在她精致的臉上,因為她臉上悵然失神的模樣,迷人的嘴角不覺牽起攝魂的弧度。
就在木輪車即將翻到的瞬間,秦沐風一掌拍在扶手處,剎那間一股內勁讓車子急速三百六十度旋轉。就像鄭夕顏sh 出去的箭,轉速加沖速,卻能準確無誤的安全著陸。
她就那麼定定的躺在他懷里,驚慌中帶著幾分不安。
他要做什麼?是要讓她明白死亡的可怕?還是讓她知曉,他隨時都能讓她死?心口砰砰直跳,鄭夕顏呼吸有些急促而紊亂,目光冷冽的掃過他詭異美艷的臉。
他的指尖掠過她冰涼的臉,泛白的面色在清冷的月色中別有一番迷人的滋味。她感受著來自秦沐風指尖的無溫,略帶摩挲的疼痛讓她愈發屏住呼吸,鎖骨處白皙而誘人的馨香帶著幾分刻骨的魅惑。
終于,他的指尖停駐在她受傷的唇瓣上,力道顯然輕柔了很多,「無論那個男人見了你,只怕都會喜歡這樣嬌柔的美娘子。斂了自己的性子,說不定你會好過很多。」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殿下便是連如此淺顯的道理都不懂嗎?」她稱其為殿下,無形中拉開了他們的距離。
他不以為意,只是松了手,鄭夕顏快速的起身,足足走出一米遠才轉身與他對視。
「听說明兒個賭坊內會有一場豪賭,你不妨去看看。」
鄭夕顏看著他,說這話的時候,秦沐風的眼楮都沒有眨一下,只是顧自擺弄著手中的白玉蓮花。
她頓了頓,「我不會賭。」
「不是賭,而是輸。」他說得意味深長,眼底的光清冷而冰涼,他看著她詫異不解的臉,唇角是一抹邪肆無比的冷冽,「輸錢總會吧?」
鄭夕顏鳳眸微恙,眼角微微挑起,月光下落著一排極為好看的剪影,「你這是何意?」
秦沐風昂起頭,抬眼嫌惡的看了看當空皓月,「只管輸,其余的都別管。我會讓人接應你,安心便是。」
「好。」她紅唇微啟,斂了眼底的光芒。
若是什麼都可以不去想,該有多好。
月光將兩人的背影拉得老長老長,一直延伸到月色盡處。一個紅顏如花,一個俊美絕世。只是一世長安誰人許,斷了腸,隨了殤。
踏過鮮血淋灕的戰場,誰還會記得握住那雙縴縴細手,誰還會越過千年,只為你一記回眸輕笑?
這里是全王安城最繁華的花街,說是花街,實則龍蛇混雜。這里有著聲名卓著的抱月居,有著聲名狼藉的盛日賭坊,多少紈褲子弟在花街柳巷徘徊不去,多少人在賭坊**暴富,而後又**之間家破人亡。這里不管什麼身份,也不管你是誰,只認銀子,就算皇帝老子來了,也是如此。
每年這里上繳的貢稅之重,連朝廷都不敢輕易撼動花街這塊地方。
王侯貴冑花箋寄,一紙溫柔逐水流。富貴一瞬四方格,輸贏此後誰是誰?
一襲嬌俏的男兒裝扮,膚色白皙嬌女敕,陽光從她身後落進來,凸顯得格外的剔透。唇紅齒白,雙目如水卻帶著幾分凜冽之光。折扇一柄,眼角微微上抬,銳利的眸子探究的掃過這里的一切。
嘈雜的聲音充斥著整個耳膜,形形色色的人魚貫而入。折扇幽然輕扇,這樣的地方,果然大開眼界。唇上的傷口已然凝結,鄭夕顏站在賭坊門口,折扇輕搖。目光快速的掠過這里的一切。
小廝宛若看見大買賣,轉溜著賊精的眼楮朝鄭夕顏弓背哈腰的跑過來,「爺快里邊請。這是頭一回來?看著眼生。」
鄭夕顏盡量讓自己的嗓音變得粗糙一些,「怎麼,不待見生人?小爺逛窯子的時候還沒見人攔過!」
「是是是。」小廝連連稱是,依舊哈著腰,「不知爺喜好哪種玩法?」
「玩法?」鄭夕顏心底打鼓。斗地主?砸金花?還是牛牛?估計都沒有撲克吧?頓了頓,鄭夕顏不厭的看一眼小廝諂媚般討好的嘴臉,「什麼是最簡單的?」
小廝眼珠子一轉,急忙將鄭夕顏領到一張擠滿人的桌案前,「爺,您頭一回來,這桌子就是比大小,您保管一眼就會。估計您玩上了,家都不想回。」
鄭夕顏故作豪爽的丟了一錠銀子給小廝,「等爺痛快了,重重有賞。」
眼角快速捕捉到,小廝別有深意的瞥了開莊的漢子一眼。
唇角冷笑,鄭夕顏心中暗忖,果然是十賭九死,都是被人下了套。
來到這種龍蛇混雜的地方,三教九流,不被人設了局才怪!如今倒好,自己卻被人下了套,還得死命往里鑽。所幸秦沐風聲言,是來輸錢的,既然如此,她便放開膽子,不過是比大小而已。
那頭,莊家一聲吆喝,「一二三點小!」
只听得呼啦一聲,將那壓在別地兒的銀票銀子悉數都攏到了莊家的位置上。
「賭大的押大,賭小的押小,買定離手。來來來,要開了,趕緊押趕緊押!」
鄭夕顏折扇收回,「我押豹子!」一疊百兩銀票丟在桌案上!
偏不信,這麼冷門還能不輸。
莊家的眉眼邪冷,眼底帶著輕蔑的冷笑,嘴里還在吆喝著,「來來來,要開了!買定離手啊!」所有人都當怪物一樣的盯著鄭夕顏,一個個嘲諷無比的輕笑。估計一個個都在心底暗笑︰豹子,謝過祖宗三代再來開豹子吧!真是個蠢貨!
鄭夕顏不以為然,莊家當即開了色盅。那一刻,所有人都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