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語帶著蘇小格他們一下樓,顏鈺就開了車子過來接應。車子開的飛快,在醫院門口,沖開穆卓軒安排的重重伏擊,猛然踩住剎車一個漂亮的甩尾,停在了他們三人的面前。車門打開著,顏鈺俯身在方向盤上,槍子咚咚打到車身上來。他左手也拿著把手槍,奪空回擊兩下子,掩護小格他們三人上車。
達語抱著妮娜,單手拔槍「砰砰……」幾聲,將沖上來的幾個人齊齊點倒在地。「小格快點上車。」他在這間隙里回頭,才發覺小格的樣子有點奇怪。腳步虛浮著,似乎失去了視覺一樣,雙手茫然在車門前晃了幾下,才跌進車子里去。達語微微遲疑,迅速將妮娜放在小格身邊,俯身坐在副駕座上,槍從窗口伸出去,在顏鈺嗚一聲踩了油門的同時,又咚咚兩聲,放倒了站在車身前瞄準了後座的兩個人。
蘇小格牙齒得得的,身體在座位里縮成了一團。顏鈺自後視鏡里看著她,頓時明白過來。心里像是被人丟了顆炸彈般驚怒灼疼,強烈的憤恨中就要扭頭開車回去,將穆卓軒給碎尸萬段了才好。
「先生!」達語俯身看著蘇小格,意識到顏鈺突然踩住剎車的動作猛然叫了一聲,輕輕的沖他搖搖頭。
身後有車子追上來「嗚……」一聲繞開一輛迎面的大卡車,與他們的距離越來越近。顏鈺這才一咬牙,雙手握緊了方向盤,再次踩了油門,車子轟鳴著飛速飆出去車子在街巷中七扭八拐,終于停下來。達語慌忙下車開了車門,伸手要將縮成一團的小格給抱下來,卻被她顫著手,推開來。手掌上的傷處依舊血流不止,黏糊糊的,將她身著的粉色護士服涂抹的不像樣子。薄薄的背,弓著身體的樣子很可憐。卻顫巍巍自己下了車,搖晃著跟著抱了妮娜的顏鈺進了屋。
一進去就把自己「咚……」一聲關在了衛生間里。顫著手,將蓮蓬頭的水開到最大,水溫很燙,淋在渾身的傷口上,似撒了鹽巴一樣的疼。也是這份錐骨的疼,才讓她自那份鋪天蓋地的瘋狂中和骨頭的痛癢中清醒一點。不至于在這里發出野獸一樣可怕的叫聲。
門外的腳步聲焦急的來回,在她變的飄渺遲鈍的听覺中,顯得忽遠忽近。
妮娜仿佛在哭,細細的,依舊沒從恐懼中月兌身的那種小獸一樣瑟瑟發著抖的泣聲。
她被嚇壞了,蘇小格模糊的想著,在那滾滾冒著白氣的熱水下,縮在角落里,疼不可抑的時候,終于抬起了自己細瘦的手臂,就要張口咬上去。
衛生間的門卻突然咚一聲,被人自外面一腳大力踢開。
是達語,那張常年的撲克臉,有了幾分焦慮沮喪,光潔的額頭上是密密的細汗。抬手就關了水,展開雙臂,俯身將蘇小格沒頭沒腦的團在懷里抱著。看她雙手疼的抽筋了似的緊繃著,牙齒相撞發出得得聲。手指落下來,在他光luo的小臂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嘴巴里嗚嗚的,抑制著的疼叫,終于忍不住,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顏鈺坐在門外的椅子里臉色十分凝重,抽著煙,目光落在窗外。
眼底隱現著殺氣。卻讓依舊瑟瑟發著抖的妮娜伏在自己膝頭,溫柔的,安撫的模著她的毛茸茸的腦袋,听她嚶嚶啼哭著。
熱氣自敞開的衛生間門里彌漫出來,使得整個房子都帶著一種**,潮濕憋悶的壓抑感。
半個小時後,蘇小格終于自那不可抑制的,骨頭深處痛癢的叫她瘋癲的狀態中蘇醒過來。才發覺達語雙膝跪在地上,將渾身濕漉漉的她團在懷里。那一雙緊緊抱住她的精瘦小臂上,都是她指甲瓖入,劃過的血痕。還有脖子上的那一圈咬破皮肉的齒痕「達語……」她疲憊的聲音,听著很是沙啞,很是歉疚的叫了一聲他的名字,手指輕輕撫上去。
「噓……」達語手指放在唇間,給她做個噤聲的動作。微微的笑著的臉很柔和,抬手幫她模干臉上的水痕「你的洗澡水水溫太高了,我幫你換了一池子溫水。」他說著,將月兌力的小格輕輕抱起來,和衣放在浴池里。「你先泡泡,我叫阿姨來!」他起身,輕輕關上了被踢壞了門鎖的門。
「小格她……」達語剛一出來,顏鈺就回頭看著他,出了聲。
「嗯……」達語點一點頭,語氣意外的沉重。「看來是被穆卓軒注射的毒品,樣子和我見過的有些不同……」達語說︰「小格不想讓我們看到她毒癮發作的樣子,那我們假裝不知道好了。」
顏鈺吸著煙,手指一下一下輕柔的幫妮娜順著一頭毛茸茸的小卷發。
看她伏在自己的膝頭哭著睡著了的樣子,長長的睫毛上淚光在燈光下閃閃發亮。這孩子,還真是一點兒都不怕他呢。
顏鈺想著,小格這麼小的時候,他也曾看到過。那時候的她,被易陽照顧的很好,臉上閃爍著明亮而歡快的小光芒。看住人的時候眼里盡是天真而善意的,微微帶著點好奇。
而現在的小格呢?傷痕遍布,被恐懼和疼痛充斥的內心,眼里全是慌張的害怕的躲閃的,以及仇恨的情緒。
他一直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強大,易陽死了、喬曼死了,他可以帶替他們好好的照顧小格,直到她不在需要他。可是現在呢自己除了給她帶來災難,還帶來了什麼?
顏鈺一張自責的臉,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悲傷、寂寥。
「先生……」
是達語,從廚房里出來輕輕叫了一聲,手上端了杯冒著熱氣的咖啡放在他的手邊「您不用擔心,小格會好起來的。」他說。
顏鈺伸出去接咖啡的手微微頓了一下,回頭深深看了達語一眼。之前的達語,就算是擔心別人,也從來不懂得出言安慰。這孩子變化越來越大,讓他微微覺得不夠適應。
「不過……」達語在顏鈺的對面坐下,看著妮娜縮在沙發里,臉伏在顏鈺的膝頭睡覺的樣子微微停頓一下「小格現在的樣子……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穆卓軒給她注射的應該是最近市面上才開始出現的新型毒品。」
「新型?」顏鈺手一抖,杯子傾斜,咖啡灑出來。
「是那個,據說暫時還沒有什麼可以抑制毒癮發作的,而且也沒有戒毒成功的先例的那個最新毒品?」顏鈺一張暗沉的臉,更加難看幾分。
「對!」達語抬頭看了顏鈺一眼,垂了雙眼,口氣卻是異常堅定「但我會研制出相應的藥物的,我一定能幫小格戒掉毒癮!」他說。
顏鈺愣了一下,對啊,達語還是個藥理學天才呢。他抬手拍了拍達語的肩膀,起身將妮娜抱到床上去,剛剛將她放在床鋪上,她就迷迷糊糊的轉醒了,立馬癟了嘴巴,就有繼續哭下去的架勢。顏鈺嚇一跳,胳膊一伸,又將她重新抱起來。
顏鈺的樣子有些笨拙,表情有些恍然。他實在是沒有什麼照顧小孩子的經驗,雖說達語跟著他生活的時候也莫過十二歲,但是男孩子,總比女孩子粗糙些。更何況,他那個時候並未當他是個孩子。
顏鈺默默抬頭,有些歉意的目光掃過達語的臉。
等好久,小格才自浴室里出來,樣子依舊顯得疲憊。濕漉漉的短發,皮膚被蒸汽燻染的粉撲撲的,連遍布的傷痕都顯得淺了幾分,眼楮很亮。穿了寬大浴袍,赤腳走出來的樣子顯得更加嬌小可愛。顏鈺抬頭看一眼,臉黑了黑還沒來及發作,就見達語回頭瞥一眼眉頭立馬皺了皺,起身去了自己的臥室,過一會拿了一身休閑衣褲丟給她「去換!」他說。別開臉的樣子很刻意,臉紅彤彤的表情很別扭。
「哦……」小格的神情依舊有幾分茫然的呆滯。帶著一份倦怠的慵懶,看到顏鈺架著胳膊,抱著妮娜哄她睡覺的樣子,怔一怔。才回身進了屋。
再出來的時候,身上就穿了一件達語長及膝蓋的黑色連帽衫,露出一雙細腿,比那件白色浴袍更加讓達語抓狂。
「褲子呢?」
「太大了。」
「太大也要穿!」
「太大了……」
「去穿!」
「好吧……」
這一次,蘇小格是雙手揪著褲腰出來的。庫管卷了許多道,才露出她一雙小腳。站在門口尷尬的看著同時望向自己的兩個男人「我都說了,太大了……」
一個一米六三的瘦小女孩子,穿個一米八七的家伙的衣服,可想而知,那樣子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蘇小格垂著頭,雙手揪著褲腰防止掉下來。一頭濕漉漉參參不齊的短發,發梢貼住她的臉頰,水滴順著她的臉頰掉下來。
達語目光在她身上溜了兩圈,還是忍一忍沒有說話。將她拖過來坐在沙發上拿了緊急醫療包給她處理臉上和身上新增的傷口。
顏鈺黑著臉,將妮娜放在沙發上,一只手依舊輕輕的,安撫的順著她軟軟的卷卷頭發。目光卻是顧不上的,一瞬不離的警惕的盯著達語給蘇小格清理傷口。
胳膊上槍子擦傷的地方其實並不嚴重,但是剛才被熱水一燙,紅艷艷的翻著,顯得就有幾分猙獰。達語用酒精棉花一點一點幫她清理,看蘇小格猛然咬著嘴唇別開臉,手底下的動作就不由的更加輕了一點。
「為什麼出那麼大事情,不第一時間找我?」他有些惱恨,手下的動作就急了一點,蘇小格身體突然繃直了,裂了嘴巴輕輕嘶了一聲。
這家伙原本總是帶著幾分狡黠。怕疼,愛撒嬌的要命,可是這件事情之後,她似乎把這所有的技能全忘了。疼的時候也不叫出來,只懂得拼命咬牙忍著。
達語抬眼看一看她。又垂下視線。
「你不是說我是你哥嗎?有事不該找我啊?」他瞪著眼楮的表情蘇小格是第一次看到,有些新奇的回了頭,定定凝視了幾秒。「其實不像的……」她突然有些頹敗的表情「在穆卓軒家的莊園里,我看到你被人抓了起來,亂七八糟的,不知道怎麼就落了他的全套。」蘇小格抬臂揉揉酸痛的手肘。
「我?」達語有些莫名。
「嗯,就是你後來見到的那個黑衣人,好像叫什麼零二四。當時就是一個側面,我還以為是你就……」蘇小格心有余悸,身體不由輕輕哆嗦一下。
「值得嗎?」達語突然問,一點點幫她弄干淨了傷口,輕輕纏上繃帶。聲音很是沉悶,頭低低的,蘇小格看不到他的表情。
蘇小格咦了一聲,一副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怎麼突然這樣問的表情「你們不是也來救我了?」她說︰「再說,不假扮你,也會假扮成我身邊另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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