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難道你這麼快就忘了?當年姐姐是怎麼待你的?為了挽回局面,姐姐不辭辛勞,千里走單騎,去邊關為你報信,為了保住你皇子的地位,她特意將敵人的陰謀告訴我,萬一有個好歹,我可以替姐姐照顧你……我做這一切,不過是為了完成當年姐姐的心願!」
阮斯如顧不得有人在場,竟然直言吐露當年所謂的「糾葛」。
陸琰的眼神登時一縮,濃墨如子夜,深沉如寒霜。
「沒忘。可是,你不該……」陸琰緩緩吐了口氣。神色微微怔忡。
楚綠衣心中劃過一抹詫異,沒想到,阮斯如手中的王牌這麼有用,果然不可小覷。
照這個情形看來,已故王妃依舊是九王爺最大的軟肋。
「王爺,既然你不能忘情,就別磨蹭。」楚綠衣忍不住插了一句話。
陸琰終于轉身走向阮斯如,步履沉穩。
阮斯如的眼楮越來越亮,經過晚間的一場鬧劇,她身上虛假的羸弱之美漸漸在不知不覺之中被原本的艷色壓住,此刻的阮斯如,雖然形容狼狽,卻透著真實的桃李妍。
阮斯如目光含痴,雙手微微顫抖,一種勝利在望的喜悅涌出唇畔。
陸琰已經近前,阮斯如羞澀地垂下眼,長長的羽睫眨動出魅惑的弧度。
「是個勾人的女子。」楚綠衣在一旁默默觀察,暗自得出結論,「顯然懂得取悅男人。」
陸琰伸手虛扶一把︰「你好好養傷。」
阮斯如臉上羞色愈濃,忽然身子一顫,依偎到陸琰的懷里,陸琰一愣,隨即輕輕推開她。
「七傷散,我會查。你的身子骨,我會讓綠衣幫你調理。其余的事,你好自為之。」
陸琰語聲威重,那眉眼間淡淡的憐惜,顯然不是真的給阮斯如這個人的。
這叫什麼?殺敵一千自傷五百?猜到部分真相的楚綠衣在一旁偷樂。
阮斯如猛地抬起頭,淒楚地叫道︰「爺?為什麼要查?你不信任我了麼?」
「王府不留居心叵測之人。」
「不!姐姐說過,你是專情之人!你信任姐姐,就一定會信任我!我們是孿生姐妹!」
阮斯如的神色忽然變得慘厲,一副氣血不足癥狀,再次從艷桃轉變為白蓮花。
陸琰微微愣住,原本打算說出口的話一下子堵在嗓子眼。
阮斯如靠在花梨木椅子上,手捂著胸口劇烈地咳嗽幾聲,看上去似乎情況不妙。
楚綠衣看出王爺的煩憂︰「我只問一句。阮小姐,你姐姐和王爺伉儷情深,這跟你有什麼必然關系麼?就算王妃要你替她照顧王爺,也必須經過王爺本人的允肯吧?」
「你!你胡說什麼?我和王爺同處四年,相濡以沫。王爺自然是願意的……」阮斯如被楚綠衣一語道破自己的心計,立即變得焦躁起來。
這女人變臉堪稱一絕。想來,陸琰也看出了幾分虛實。
「好了。這幾天你別四處走動。」陸琰幽幽嘆息一聲,「楚大夫會幫你恢復身體。」
說著,陸琰一撩衣袍,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間。
這便是拒絕?顯然,接下來阮斯如的日子不會好過了。
楚綠衣急忙跟上去,和陸琰並肩走出意梅園,此時月色傾瀉,花木繁蔭。王府里四處燃著燈火,走在小徑上,別有一種靜謐安適的幽居之感。
「在想什麼呢?」陸琰忽然轉頭,遞給楚綠衣一記清寂的眼神。
「在想,你剛才的意思,是不是讓阮小姐禁足?」
「對。綠衣很聰明。」陸琰含笑而立,看得出,離開意梅園,他的心情已漸漸轉好。
楚綠衣卻听出一絲不妥,那位已故王妃留給九王爺的陰影,時日已久,顯然難以消除。
「沒事。」楚綠衣搖搖頭,無奈地輕嘆一聲,「情情愛愛,自是傷人。」
「綠衣也有感嘆?」陸琰似乎有點好奇。
楚綠衣微微仰頭,見陸琰一雙鳳眸湛然有神,正直直地注視著自己,她心口一跳,正要說些什麼,卻忽然听到楚緣的叫聲︰「娘?娘你在哪里?」
這一聲稚女敕的叫喚,立即打破了兩人之間奇怪的氛圍。楚綠衣匆匆告辭離去。
陸琰不解地看著那一抹青黛消失在花叢深處,遠遠的,似乎傳來楚綠衣和楚緣二人歡快的談笑聲,她是一個無憂的女子,雖然身上藏著秘密,卻不妨礙她活得瀟灑自在。
陸琰暗道︰「或許,初次見面我對她的那一點好感,就是來源于此?」
可是,等陸琰慢慢踱回書房,從書案上拿起一幅已故王妃阮斯容的畫像,陸琰的心卻猛地一沉,他怎麼能突然對別的女人心生好感?
就算是好感也不行。陸琰果真像阮斯如所說,不會對王妃忘情。
「罷了。改天……送上厚禮,以資酬謝。就這樣吧。」陸琰坐在紫檀木椅子上,俊秀無雙的眉眼被窗口的月光洗濯出一份幽杳。
他捧著王妃阮斯容的畫像,久久出神,似乎難以自拔。
就在這時,門口響起墨鴉刻意壓低的聲音︰「王爺,宮里來人,說是太後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