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哥兒?昨日晴梅還在說,那馬氏的言行有些古怪,今日坤哥兒就夭折了,這件事情,怎麼處處透露著古怪?
段可茹心中涌起一股不祥之感,起身下床,說︰「我去看看。」
然而她剛走出門,就被一個婆子粗橫地推搡了回來。這婆子姓劉,同田女乃娘一樣,也是馬氏身邊的人。馬氏在一眾女子之中,算是較為高大的,而這劉婆子長得極胖,因此常有下人笑稱這對主僕「牛高馬大」。
「劉婆婆,你這是做什麼?」晴梅質問。
「哼,做什麼?茹小姐,老奴奉勸你一句,你現在還是乖乖呆在房中的好,免得老爺一怒之下,將你一起罰了!」劉婆子惡狠狠道。
「罰?罰什麼,難道茹小姐做錯了什麼不成?」晴梅反唇相譏。有這劉婆子堵在門口,她和采盈,一時半會兒根本出不去,更不用說段可茹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小姐。
難道二夫人她們,是想借機對付夫人和大小姐?
劉婆子自然不會來護著段可茹的,馬氏早有吩咐,事發之時,定要將晴梅這個伶牙俐齒的丫鬟。和段可茹這個大小姐一齊攔住,余下邱氏一個軟柿子,才最好對付……
「是不是做錯了事,待老爺細細查過便知。」劉婆子冷聲說。
這話,說得段可茹有些雲里霧里。
「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問。
「茹兒小姐,你還是自求多福吧。」那劉婆子回了段可茹的話,心中卻冷笑,只怕這小姐的名頭也當不了幾日了。
沒等到段可茹再開口詢問,從那馬氏院子之中又傳來了一聲淒厲的呼喊聲,「坤兒……」隨後是嚎啕大哭,雖然不能出去,但是從門口那下人們出出進進的腳步聲中可以听出來,貌似那坤哥兒沒救了。
索性不能出去,段可茹從里屋隔著窗子看過去,不多時隱約見到了父親匆匆的身影,緊接著是秦姨娘,後來連娘親也一並被喊了過來。
段可茹慢慢走到門口,沖那劉婆子道︰「劉婆婆,你關著我們也無濟于事,不如讓我們出去看看也好。」
那劉婆子冷眼看著眼前的這個不過七歲的小七嫡出小姐,卻並不開口回答她的問題,段可茹見狀心中凜然,一張稚女敕的小臉上劃過和自己年紀不相符合的陰冷,她怎麼倒是忘記了,前世的時候這坤哥兒之死是她和娘親人生之中的轉折點,也正是自此之後,他們在段府之中的地位便岌岌可危了。
段可茹心中冷笑,只是可惜了這劉婆子並不知道,此時的段可茹已非當年任他擺布的懦弱的女童,思及此處,段可茹冷聲道︰「劉婆子,你不必如此陣仗,我好歹是這府中的大小姐,即便犯了錯,也該交由爹爹親自處理,如何輪到你一個婆子擅自軟禁?」
劉婆子訝異,這小童什麼時候竟然如此的牙尖嘴利,不由軟了身段道︰「大小姐說的哪里話,就算是借給婆子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拘了小姐。」
「既不敢拘了小姐,你現在做的又是什麼?還不快將我們放了。」晴梅一臉的怒容,這婆子手上一套嘴上一套的功夫還真不是蓋的。
劉婆子也不做聲,只冷冷開口道︰「奴婢是奉了老爺的命令,怎麼?晴梅姑娘莫不是連老爺都不放在眼里。」
如此一頂大帽子扣下來,晴梅的臉色變了變,剛要與她分辨,突然間被段可茹不著痕跡的扯了扯衣角。
段可茹的心中卻已經九轉十八彎了,這馬氏那邊剛剛傳來動靜,甚至還未曾容得他們明白過來怎麼回事,這劉婆子就已經將自己和兩個丫頭給禁足了,這豈不是明擺著欲蓋彌彰嗎?只是不知道這ど蛾子是何人興起的,真是那已經懷有身孕的秦文芝?還是那狀似無辜的馬氏?抑或,她們兩個都有份?
依稀記得當年坤哥兒死的時候,她只是一味的害怕,一味的哭,以至于後來被栽贓陷害,說是坤哥兒死于中毒,而那毒藥的來源竟然是自己不久之前送過去的一個小小香囊,著實可笑,若是她娘親真的要對那坤哥兒下手,犯得著讓她親自動手嗎?不過那時是那時,如今是如今,這一次她決計不會讓人平白欺負了去!
心中正在思量,一個尖銳的聲音毫不客氣的穿破了段可茹的耳膜,「大小姐,老爺和老太太以及各位姨女乃女乃們都在前廳候著了,就等著大小姐過去。」
來人是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琳瑯,沒曾想,這坤哥兒的死,倒是將老太太都驚動了,也好,如此,她倒是要去好好的看一場戲,順便看看眾人的反應。
段可茹帶著晴梅和采盈二人一同來到前廳,只見那廳中早就已經丫頭婆子跪了一地,段懷鳴一臉的怒容,那雙略帶血絲的眼眸顯出他的憤怒之情。
當家老太太坐在正中,依然是一臉的半睡半醒,不知是因為見得多了還是因為真的瞌睡,在這樣的時候她卻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那半陷在陰影之中的臉倒是越發讓人覺得高深莫測起來。
邱氏站在那廳中,如同傲然的寒梅,神聖而不可侵犯,不知為何,看到母親這樣孤傲的背影,段可茹的心中隱隱覺得微痛,她心底暗暗發誓,這一次,一定不會讓母親遭受同樣的痛苦經歷。
旁廳之中,早就已經備了靈堂,買了上好的金絲楠木的棺材安置那個夭折的孩子。
段可茹心中冷笑,這速度倒還真是夠快的,前腳剛剛听說那坤哥兒出了事,這後腳連棺材都預備下了,這算是什麼?真真拿她當七歲的孩子了?
馬氏趴在那棺木前面,一雙眼楮早就已經哭了個通紅,就連嗓子都有些沙啞了,看來,這坤兒的死,倒是確實剜了她的肉一般,從段可茹進來,她的一雙眼楮就滿是憤恨的盯著她,不知道在盤算些什麼。
秦氏跪在母親的腳邊,輕輕扶著腰,似乎很是痛苦,臉上多少帶著些許淚痕,只那眼眸之中的一抹精光一閃而逝,很快就沒入了那委屈之中。
段可忻乖巧的站立在馬氏的身邊,見到段可茹進來,不由向後縮了縮,仿佛她是什麼危險分子。
段可茹不著痕跡的將廳中眾人看了個遍,心中隱隱覺得奇怪,這馬氏的表現貌似有些奇怪了些,面上卻不動聲色的給眾人請了安,「祖母安好,爹爹安好,娘親安好,二夫人……」
「你這蹄子,還敢如此老神在在的給我們請安,只怕背地里不知道又包藏著什麼禍心吧?」當段可茹沖著那馬氏鞠躬問好的時候,馬氏的眼楮突然凌厲起來,她一下子沖上前去,聲音也淒厲無比,眼淚更是稀里嘩啦的落了一地,方才還算是鎮定的她此時開始歇斯底里,「你還我坤兒,還我!」
段可茹狀似一臉驚嚇,身子不由自主的瑟縮了下,一副天真女孩被嚇到的感覺,隨即揚起容貌俊秀的小臉來忽閃著大眼楮滿臉的委屈道︰「爹爹,這……」
段懷鳴略帶不滿的掃了那馬氏一眼,「茹兒還是個孩子,何況,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還未曾調查清楚……」
「老爺,你不能因為她是長女就有所包庇,這件事情我一定要為坤兒討回一個公道。」馬氏邊哭邊說道,「如今這證據確鑿,現在只需要問問這小蹄子不就知道了嗎?」
邱氏頓時冷了臉,「老二,你好歹也是長輩,卻一口一個小蹄子的罵著,自己不覺得丟臉難道老爺也不覺得丟臉嗎?」
段可茹卻依然是一臉的莫名其妙,此時,事情已經發展到了哪一步?
馬氏止住了眼淚,「你莫要轉移話題,我的坤兒好好的為何會中了毒,大夫說了,若不是坤兒身上佩戴的香囊之中有訃厄散,一個小小的傷寒也不至于會讓坤兒……坤兒他還那麼小……」
馬氏是越說越激動,大有要即刻懲處凶手的意思。
段懷鳴上前安撫道︰「好了,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太過悲傷了,總之還是先查出事情的真相要緊。」
「其實只要老爺每個房中依次搜查,又怎麼會查不到蛛絲馬跡呢?而且這種毒藥也並非像是砒霜之類多見,到各個藥鋪去尋的話,說不定會找到有用的線索……」馬氏邊哭邊說道。
段可茹心中佩服,在如此悲傷的情緒下,這分析案情倒是如此的井井有條,還真是叫人奇怪。
「妾身願意接受檢查!」秦氏似乎為了表明立場,第一個表態,讓這坤哥兒中毒的香囊是她拿給那坤哥兒的,她自然也就成為了第一個受到懷疑的對象了,當然,她也第一時間交待了這香囊的來歷,這個香囊其實是段可茹給她的。
段可茹心中暗道,事情應該沒有她想的這麼簡單,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當年應該是這秦氏和馬氏聯手演的一出戲而已,為的就是對付他們母子,如今這秦氏提出要接受檢查,若是母親礙于自己的驕傲身份而不願的話,這莫須有的罪名也就坐實了。
果然,讓段可茹擔心的事情出現了,邱氏聞言神色不由一冷,她出身高貴,幾時受過這種侮辱,何況,在她看來,自己沒有做這種事情,為何要平白讓他們搜查呢?于是她開口道︰「我……」
「我娘親和我都十分的贊同二夫人的話,還是盡快將這投毒之人抓出來的好。」段可茹打斷了邱氏的話。
邱氏一愣,雖說覺得女兒此時的行為很是沒有禮貌,不過卻也讓她挑不出毛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