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上台,自是不同凡響。原本正凝神靜氣等著蘇芷蘭舞姿的眾人幾乎一瞬間就轉移了視線。齊刷刷看向抱了瑤琴傾國傾城的蘇芷若。
稍後,又兩相游移。既舍不下蘇芷若美色,又棄不了蘇芷蘭舞姿。
伴奏未起,蘇芷蘭只擺了起勢未免尷尬,蘇芷若有在此時上台擺明了要為自己伴奏。她囂張的冷哼一聲,從容變換了姿勢,流水行雲美不勝收。
眾人又是一陣驚艷,果真是鳳凰于飛,果真是美不勝收,這才僅僅是個起勢竟就如此美輪美奐。
蘇芷若心里惱火,這根本是從未曾在身上發生過的事情。她是嫡女,美若天仙,才情卓絕別說是府上,就是放眼整個京都,誰人敢和她比肩?
如今,蘇芷蘭竟搶自己風頭?
奇恥大辱,沒有之一!
她風華絕代的朝台下眾人攝魂奪魄的笑,盈盈拜下一禮︰「讓各位見笑了。二妹妹起舞芷若本該在台下捧場。只妹妹要跳的是鳳凰于飛,我手里這把鳳尾琴倒是和它相映成趣,芷若不才琴技倒還上得台面,現想勉力奏一曲浴火鳳凰和妹妹的舞做配,還請妹妹和各位貴客不要嫌棄。」
天仙一樣的大小姐甘做綠葉陪襯蘇芷蘭,演戲的和看戲的自然都沒有意見。
紫楓端了茶細細的喝著,嘴邊有若隱若現的甜笑。大夫人睨一眼神情倨傲滿臉喜色的二姨娘,轉頭看著台上的芷若,眉頭緊皺。
這天下間,若是歌舞同台,奪人眼球的永遠是舞,就算你琴技了得再有不甘也只能淪為陪襯。
若想出彩,唯一的途徑就是舞蹈實在不堪入目。可看蘇芷蘭起勢造型,顯然是內里行家盡得真傳。
芷若啊,你一向聰慧精明,今日怎的是糊涂了?單憑了你的琴技美貌,若等蘇芷蘭風頭漸過你再上台,和她平分秋色甚至于壓她半頭也不是不能啊!
不管台下是何心思,台上卻已經各就各位。蘇芷若玉手輕撫,空靈琴音幽幽響起,瞬間就把眾人帶進了瑤池仙境。
蘇芷蘭情意綿綿的凝視了五皇子,踩了節奏翩然起舞。
一時間,清音麗舞美不勝收。台下眾人恨不得不眼珠子安在蘇芷蘭身上,以免在眨眼的瞬間錯過那樣精巧攝魂的舞姿。
琴音卓絕,蘇芷若美色宜人,此時卻純粹淪為了陪襯,雖然听著她只應天上有的曲,卻完全沒人能看得見她只應天上有的美麗。
弦音裊裊,如有暗香浮動,令人心曠神怡,悠然思遠,似身置空谷蘭風之間,身心俱受洗滌。
蘇芷蘭做了鳳凰振翅凌空的姿勢靜在當場,手臂婉轉飛揚,栩栩如生的演繹著鳳凰展翅將翔的高貴風華。
琴聲、舞姿相得益彰,美得看客們忘了身在何處,忘了今夕何夕,也忘了姓甚名啥,只猶如去到仙境,凌于九天之上,在仙草神樹之間,目睹著鳳凰的出生、成長、振翅將翔。
七弦琴聲漸細漸緩,幾不可聞,化作一絲幽咽,卻暗自綿綿不絕。
蘇芷蘭做的鳳凰幾乎靜止,只眼眸來回觀望,翅膀微微顫抖。如斯恐懼,如斯無助。
台下眾人心里一緊,目不轉楮的盯著‘鳳凰’,屏著氣皺了眉替‘鳳凰’擔憂。
低到不能再低,琴韻悄然而起。殺伐馳騁,驚心動魄;細弦波蕩之時,劍氣四溢,駭人听聞。
‘鳳凰’由惶恐變成著急,來回奔走,振翅卻不能飛。好似欲火,痛苦卻越發艷麗。
萬千氣勢之後,鳳凰鳴叫著旋轉。七彩的鳳尾在凌厲的火勢中風華不減,明艷高貴。
專心撫琴的蘇芷若瞥一眼極致發揮了武技的蘇芷蘭,再掃一眼台下幾乎看得痴了的眾人,嘴角輕挑,眸中掠過懾人寒光。
轉了大概有七八圈,蘇芷若一雙縴手之下的萬千氣勢忽而弦輕音低。正掂著腳尖猛烈旋轉著的蘇芷蘭亂了心神,用了全身力氣才堪堪停住腳步,倉皇的用精湛技藝掩飾了剛才狼狽,和著琴音,擺弄舞姿。
可這麼突然的節奏變化,又在那樣一個關鍵點。她縱然舞技了得也只能掩飾住表面,暗地里,裙擺下,那突然的收勢停頓早已扭到筋骨,只是不甚嚴重還能勉力起舞罷了!
穩住身形,她借著鳳凰憤怒的情節怒瞪著撫琴的蘇芷若。她拿項上人頭打賭,蘇芷若一定是故意的。雖然她神情自若,雖然琴譜的確如此。可這節奏,這音階,蘇芷若定然動了手腳。
她心下氣惱,動作便有滯凝。台下眾人察覺,紛紛顯露失望神色,好像這些許失誤褻瀆了鳳凰,褻瀆了他們心中的神。
五皇子淺飲了一口女兒紅,頗為不滿的把這娘們氣的酒丟到一邊。目光淡淡的往台上一掃,在蘇芷蘭和蘇芷若身上略微停頓了片刻便轉回,直直落在對面低頭喝茶的蘇紫楓身上。
都說相府四小姐膽小、木訥又蠢笨,可三年前自己僅見她一面竟再也忘懷不了!他不著痕跡的模著腰間內里藏著的香囊,剛毅冷酷的臉畔稜角漸漸變得舒緩。
他學了紫楓模樣端起茶杯,愜意的看她笑得像只狐狸。曹恪自幼習武听覺靈敏,紫楓攛掇了蘇芷若火氣的全過程在他有心留意下自是毫無遺漏。
你願意看戲,我不妨加點料,讓這出戲更為精彩!
蘇芷蘭感覺不妙,抬目去看五皇子。目光與五皇子溫柔眼神相撞。剎那間渾身有勁,斗志昂揚。
這一舞果然是值得的,五皇子果然是中意我的。
正尋思著,蕭索低音轉回,琴音順勢高起,大開大闔,大有直拔雲霄之勢。不由得叫人聞聲色變。
蘇芷蘭反映未及,舞步已慢了半拍,卻猶自不慌,泰然轉身旋轉,旋轉。一時間,她真成了欲火的鳳凰,高貴、典雅,令人驚羨、膜拜。
琴聲越來越急,越來越急,她也越轉越快,越轉越快,越轉越快……
台下看得簡直呆了,連呼吸都已經忘記,只定定的看著台上,看那只翩飛的鳳凰。
「轟!」正至精彩處,蘇芷蘭卻陡然狼狽倒地,原本已經扭傷的腳腕‘ 嚓’一聲好像折了,她重心不穩膝蓋撞地,鮮血瞬間涌出,映在鮮艷的彩衣上像花了妝的臉譜。
正興致勃勃的眾人先是一愣,而後反應過來俱是一驚,而後是濃濃的失望,濃濃的輕蔑,濃濃的嘲諷。
鳳凰于飛因繁復華美而聞名,卻因難度太高而失傳。前朝至今,想要研習的人眾多,能跳到鳳凰欲火這一節的也不在少數,席間眾公子府上的舞姬不乏有能跳到鳳凰望月的。
跳到這里就跳不下去,甚至還受了傷,實在丟人!
看客無情,很快忽視了被丫鬟攙扶著走下台的蘇芷蘭,反而回味起蘇芷若較之仙樂也不遜色的琴音。
太子望著台上有著擔憂,有著心疼還有著關愛神情的蘇芷若,簡直是驚為天人。他恨不能現在就上台把那善良美麗又才情卓絕的可人兒擁入懷里,仔細疼愛。
五皇子看凝神打量著紫楓,看她沒良心的把幸災樂禍藏進眉間,看她雙眸冒了精光迸射著新的算計,看她淺淺飲茶自有風情,看她狡猾奸詐步步為營……
他定定的看,渾不知七皇子早順了他的目光,狐疑的打量著對面並不出彩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