礙著有外人在場,相爺蘇仁璽也不便發作。狠瞪了二姨娘一眼便引李太醫為蘇蒙診脈。大夫人一驚之後瞬間恢復了端肅模樣,頗有風範的遣人扶了六姨娘下去上藥,又以蘇蒙需要靜養為借口遣退了二姨娘和蘇芷蘭。
二姨娘已經有幾日未見到丞相的面了,現今丞相也在屋中她自是不願意離開。可剛才被蘇紫楓算計她讓她在丞相面前丟了丑,此時若硬要忤逆大夫人恐怕也討不上好。也只得暗瞪蘇紫楓一眼,再掃一眼渾身發青,昏迷中還抽搐****的蘇蒙,冷笑一聲攜蘇芷蘭走了!
丞相坐到蘇蒙床前的小杌子上,沉眉看著床上渾身青紫痛苦****的蘇蒙明銳的眼里有一絲愛憐劃過。
他伸手為蘇蒙掖了掖被角,面帶懇切的望著李太醫道︰「犬子可就拜托給李醫正了!」
正在為蘇蒙診脈的李太醫聞言,趕忙起身回禮︰「丞相有禮了,老夫自當盡力!」
兩人又相互謙恭一番之後,太醫才有凝神為蘇蒙診脈看病!可越是看他便越是驚心,連番查探了蘇蒙腳踝、胸口以及眼仁後,原本就嚴肅的臉可謂是凝重深沉。
「可是蒙兒病得嚴重?李太醫,你可得治好蒙兒啊。我家蒙兒會感激太醫的救命之恩的。」大夫人看太醫神色緊張的闊步過來拜倒在太醫面前,言辭懇切,面相焦急。若是忽略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鋒銳的話,活月兌月兌就是慈母化身。
蘇紫楓候在一旁冷眼旁觀,看大夫人做戲,更仔細的觀察著李太醫的神色反映!她知道蘇蒙已無大礙!可就算蘇蒙身體無礙,她也定不能讓這件事就此作罷!
若是太醫正直,她便當下揭穿蘇蒙身中奇毒;可若李太醫不過是盡本職醫治,不願招惹是非道破病因。那她便也掩下實情,自個兒查了緣由人物,暗自報了這種毒之仇也就是了!
「夫人多禮了,鄙人愧不敢受!」李太醫閃過一旁,躲開了大夫人這一禮。
他眉端緊蹙,思慮片刻之後終究還是問出了口︰「府上可是有深諳藥理的聖手,李某不才,不知可否得願拜見?」
丞相聞言和大夫人面面相覷,倒是李姑姑伶俐,周詳的為太醫解答︰「昨兒個大夫倒是來了不少,不過都是些沒大能耐的,一個個把完脈都搖頭嘆氣,不敢下針,甚至連藥方都拿不出半箋。是以才求了皇後娘娘請李太醫入府替小少爺診治。」
「可是有庸醫延誤了犬子病情?」丞相不明就里,很是擔憂。
大夫人也目光灼灼的盯著李太醫,好似緊張擔憂的很,可蘇紫楓卻清晰的察覺到她眼角眉梢間藏匿的歡愉愜意。
「那倒不是,小少爺已無大礙!屬下冒昧,敢問是誰替小少爺施的針用的藥?」
一屋子人神色茫然,丞相和大夫人更是一頭霧水。李姑姑倒是知情,她滿臉笑意的看著蘇紫楓,卻也並不準備多言。
「紫楓不才,見群醫束手無策,蒙兒又危在旦夕所以才冒昧下針開藥。不足之處還請李大人指教!」蘇紫楓上前一步,沖李大人盈盈拜下一禮。行為舉止乃至神色語調都滿是謙卑,看在大夫人眼里,依舊是那唯唯諾諾的模樣。
「可否借一步說話?」見是如此嬌小的女子,李太醫也未有太多驚訝。之眉宇間有一閃而逝的探究,而後便是滿滿的蘇紫楓看不懂的算計。
蘇紫楓立時面露惶恐,跪倒在相爺大夫人面前︰「女兒也是情急所以才冒險一試,李太醫雖是君子,可紫楓畢竟是女孩兒也快到及笄年紀……」
言外之意便是︰當今社會男女大防,你一個成年男子和我這快及笄的小女孩私下里見什麼面,說什麼話。這不是壞我名聲嗎?
可她在說著話的時候卻是眼也不眨的注視著李太醫神情,在見他面色窘迫,目露自責又不舍退讓的時候,終究很是滿意!
丞相一向不待見蘇紫楓這個洗腳丫鬟生的庶女,今日又怎會因為什麼男女大防拒絕皇帝的專屬御醫的請求?
果然,丞相暗藏了惱怒瞄一眼‘不懂事’的蘇紫楓,佯裝了慈愛的扶她起來︰「李太醫也不是外人,你們去耳房探討下蒙兒的病情吧!」
蘇紫楓順勢起來,掃了眼神色滿意的大夫人,做了委屈模樣和李太醫去了耳房!
「李大人長話短說吧,紫楓畢竟是女兒家……」她絹帕半掩面,背對著李太醫站在門口,謹慎的透過窗戶看二姨娘妖媚嬌柔的拉著蘇芷蘭跪在院門口。
還真是個不省心的,分明是讓她回院了,如今竟花枝招展的跪在院門口。一會兒蘇丞相見了,定然有事一陣心疼,別說責罰她欺負了六姨娘,或許昨天墨婉被摔暈的那一場也要揭過不提。
蘇紫楓心下冷笑,哪那麼容易,你有張良計我蘇紫楓難道就沒有過牆梯?
「都說四小姐巾幗不讓須眉,而今見得也不過爾爾!」李太醫豪氣的端坐檀木官帽椅上,閑閑的喝著茶,出言雖是鄙夷,一雙虎目間卻是盛滿了欣賞。
正思慮間,李太醫突然出聲。蘇紫楓收回飄遠的目光思緒,卻並未轉身,依舊做了男女大防的之態用絹帕掩面︰「從來都只听說相府四小姐木訥無知,李大人怕是記錯了!」
「哦!是嗎?」他放下白底雕花的骨瓷茶盅,閑閑踱步到蘇紫楓身側,俯身輕言道︰「出宮的時候五皇子就吩咐了,若是見到四小姐定要設法傳個口訊!」
語畢,李太醫從袖袋里掏出一塊翠綠玉墜。玉墜正面赫然刻著一個‘恪’字,和當初五皇子強塞給她的玉佩如出一轍!
「你是五皇子的人?」雖是用了疑問句,可蘇紫楓卻沒有半點疑問的意思。她心間重鼓敲過,暗惱著五皇子的自作多情!
她分明是拒絕了要與他為盟的,如今卻讓他手底下的人誤會,這是要強逼她了?
「五皇子只命在下全力救治小少爺讓四小姐安心,也讓我轉告小姐︰不用在意蕭皇貴妃的話,你和七皇子的婚事,定然成不了!」
這又管他什麼事了?蘇紫楓心下暗惱!雖是感念他叮囑太醫救治蒙兒,可她分明拒絕了他摻和自己的私事,她蘇紫楓不願意嫁給七皇子,可也不願意和一個野心勃勃又實力欠佳的五皇子牽扯過密!
李太醫看蘇紫楓依舊絹帕掩面,沒有誠心相待之意,旋身坐回官帽椅,譏誚一笑︰「小姐慧眼不識珠,只認利益!也罷,咱們就談談驚風散、七步香和桂枝吧!」
他果然看出了端倪,蘇蒙所中的毒已經完全得解按理說脈象上並不會顯,可他依舊從細枝末節中看出了所有!
蘇紫楓不禁佩服,放下手中絹帕,轉身端坐一旁的小杌子上,眼帶探究︰「李大人怎麼說?」
再回到屋內的時候,已經起身的老夫人已然匆忙的趕過來和丞相並排坐在主位上說著話,大夫人慈和的听著偶爾插上兩句逗老夫人開心。
屋子中央先前二姨娘摔碎在六姨娘腳邊的茶盅連帶著涂灑得四處皆是的茶葉茶水還靜陳在原處紋絲未動。
一眾人談笑風生,好似都不曾看見屋子中央的狼藉,更不曾知道這里面曾有過爭斗。
蘇紫楓卻知道,這定是大夫人的主意。
見李太醫和蘇紫楓進來,都停了話題望向李太醫。
「我的孫兒已經無礙,也不會有什麼後遺癥吧!」老夫人心急,滿含期待的盯著李太醫,生怕從他口里听見什麼噩耗!
丞相連著大夫人也是各懷心事的盯著太醫,期待著他們各自心里想要的答案!
「小少爺已經無礙!」李太醫趕忙作揖回答,看丞相和老夫人都松了口氣,他便又面色凝重的詢問︰「三尸腦可是天下少有的毒藥,今後可仔細著小少爺飲食,若再中此毒,那便是華佗在世也救不了了!」
蒙兒竟然是中了毒!三人心里俱是一驚,可面上都做了平靜神色,轉眼間就轉了話題,並吩咐了下人給太醫拿了賞銀送他出府!
「跪下!」李太醫剛出府門,丞相在府內就發了飆。他目露凶光的瞪著蘇紫楓,厲聲痛喝︰「生為相門千金不維護府內聲名,竟偏幫了外人毀我相府名譽!」
蘇紫楓依言跪下,心里卻是冷笑︰太醫診出蘇蒙中毒你未覺得蒙兒處境艱險竟只顧著了臉面。蘇蒙險些命喪黃泉你不追究來龍去脈,竟先向我這個在太醫面前承認了蘇蒙是中毒的庶女發難!
如此父親,憑什麼配是父親?
她強壓下心底寒意,叩頭怯弱的解釋︰「女兒是久病成醫不過略懂皮毛,哪里左右得了太醫的見解。李太醫叫女兒過去只是囑咐女兒勿要泄露蘇蒙中毒的事情說是有污相府聲名。可他為何又自己說了,女兒便不得而知!」
丞相卻是半點也不相信,揚眉吩咐︰「來人啊,把這不懂規矩的逆女關到柴房,三日內不得進食!」
守在屋外的小廝得令,立馬進屋扭了蘇紫楓胳膊要把她押進柴房!
大夫人優雅的喝著茶,把那抹笑意掩在低頭的一瞬間。再抬頭時,已經是滿臉的慈愛心疼︰「老爺,楓兒縱是有錯,你關她幾天也便罷了,三日來不給吃喝,她那身子怎生受得了!」
「都是你慣出來的!」蘇丞相大手‘拍’的拍了案幾,沉聲猛喝︰「你若是管不好家,大可以退位讓賢!」
大夫人面色一沉,再不敢多說半字。
一直冷眼旁觀老夫人卻發了話︰「我今日才知道當朝丞相竟是如此為父的!」她聲音不高,失望之色卻溢于言表。
丞相面色一白,正要辯解。一直昏迷不醒的蘇蒙卻猛地坐了起來,驚恐的抱著床柱大哭道︰「求你不要殺了蒙兒,求你別喂蒙兒吃藥,蒙兒害怕你別推蒙兒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