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丟了掌府權柄,大夫人明面上是低調了很多,還當真請了慣有威望的婆子來府上教導她管家,這些事看在老夫人眼里很是有些滿意。
如今又牽頭要辦臘八晚宴,說是前段時間因著她的魯莽惹得一家子人有了嫌隙,今日辦了晚宴大家坐到一處和和美美的過個節,吃喝玩笑之後解開了心結,往後也好親親熱熱的過日子!
老夫人自是想要舉家和睦,兒孫孝順。如今見大夫人擺低了姿態又出于這樣的用心自然是一番嘉獎。
大夫人慣常是會哄人的,見老夫人今天氣順,更是說了好些討巧的話哄著老夫人開心。更是一個勁的夸蘇紫楓懂事、孝順,後悔當時听了小人讒言做出那等子有失公正的事來。
老夫人听著心里很是動容,如今看大夫人真心悔過,便在心下原諒了她。更是想著若是這個晚宴辦得和美便就還了大夫人掌家的大權。
蘇紫楓趕到凝暉堂的時候,大夫人剛從老夫人處回來。碧荷在廊下伺候蘇紫楓月兌了半舊的湖綠色撒花厚棉披風,狀似不經意的在她耳邊輕聲道︰「大夫人吩咐大小姐在今日的夜宴場外安排了眾多小廝,還送帖請了威武將軍府的夫人、小姐過來做客。」
如今的威武將軍便是大夫人的嫡親哥哥,送帖請的也就是她的嫡親嫂子和內佷女了!
臘八這樣的小節氣,說的又是家宴,萬沒有請娘家人過來的理,大夫人如此行事卻是別有深意!
蘇紫楓听罷,心里又是一番計較。不著痕跡的朝碧荷點點頭,又和顏悅色的沖旁邊打簾子的丫鬟點頭輕笑之後,才跨步走了進去。
轉過花梨木仙鶴齊飛浮雕隔斷進了暖閣,便見大夫人正閉目歪在美人榻上由著林媽媽為她捶著腿,一個小丫鬟在身後輕柔的給她捏著肩。
蘇紫楓斂眉上前端莊的行禮,大夫人卻好似沒听見一般依舊閉眼歪在踏上,一動不動跟睡著了一般。
她不叫起,蘇紫楓便只得蹲著。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她雙腿發酸,身子下墜。大夫人才睜開眼楮。一看蘇紫楓保持著行禮的姿勢蹲在那里,當即大驚。
她立馬拂開為她捶腿的林媽媽,起身親自扶了蘇紫楓起來,滿臉都是歉意的道︰「都是母親的疏忽竟是沒發現你來請安了!」
又回頭狠狠的罵著丫鬟︰「都是群沒眼力見的,看四小姐來了也不提醒一聲。定是要重罰了你們為四小姐出氣。」說著便要遣小廝拖了林媽媽和小丫鬟出去打鞭子。
蘇紫楓心里冷笑,剛進來的時候就是丫頭們通傳了的,大夫人如何就不知道她要進來請安。就算是忽略了她不高不低的一聲請安定也能驚醒假寐的大夫人。她自己裝睡要在自己面前擺譜,哪里就要人來提醒,只怕林媽媽和小丫鬟若當真提醒她四小姐來了才是犯了她的大忌,不知要吃了多少苦頭。
面上卻是不能顯露半分,只拉了震怒的大夫人勸道︰「母親喜怒,林姑姑她們也是怕擾了母親休息。母親為著晚宴已是勞累,為著女兒擾了母親休息倒是女兒的罪過了!」
既然蘇紫楓都如此說了,大夫人便就坡下驢讓林媽媽等謝了蘇紫楓的恩,便揭過不提。親熱的拉了蘇紫楓在熱炕上說話。
揭過讓她蹲了小半個時辰不提,今日的大夫人待蘇紫楓當真是親熱體貼,一會子叫人烹了前兒個宮里賞的明前龍井,一會兒又讓丫鬟端了精致點心,說話間更是親熱和暖,幾乎是蘇紫楓說什麼她就應什麼,竟是比嫡親女兒還寵溺看重。
蘇紫楓心下明白這里面有古怪,一時間她也想不明白,就只得留著心眼小心的陪著大夫人說話,更不失時機的提出了讓蘇蒙復學的事。
一听這事兒,大夫人原本笑得比花還艷的臉頓時有些僵硬,不過也是片刻功夫她便笑得越發燦爛,你拉著蘇紫楓的手道︰「蒙兒既是叫了我一聲母親,我便是舍了全部也的幫襯他的。如今既是他身子大好了,晚宴的時候我定是代你求了老夫人,讓他明兒個便去學堂復學。」
她答應得痛快,蘇紫楓倒也不覺意外。大夫人若想拿回權柄如今正是要有機會在老夫人面前表現。她越是表現得看看重庶子,老夫人的火氣便也就消得越快。
既是達成了目的,蘇紫楓便陪著大夫人說了會子閑話之後便找了由頭要告辭。大夫人也不留她,只笑著遣了林媽媽送她出去。
出了凝暉堂,蘇紫楓站在廊下讓碧荷為她系了披風,她自個兒卻是望著頭頂烏拉拉的黑雲出神。
黑雲翻卷,層疊渾厚,這場風雪定是小不了了!
從昨日墨婉說了她幾句之後,寒梅心里就一直堵得慌,後來去痛罵了靈兒逼問出靈兒當真不是誰的奸細之後,心里對墨婉更是怨氣很重。
今兒個蘇紫楓又沒叫她進屋伺候,她心里就越發不忿,連帶著給翠竹端茶遞水都板了臉一副誰都欠她幾十兩銀子的模樣。
翠竹說不出話,又看寒梅這般模樣心里早就急了,找來紙筆著急的寫著字問寒梅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小姐和墨婉出了什麼事?
寒梅一看墨婉二字氣就更是不順,翠竹分明是她最好的朋友,怎麼這會子卻去關心墨婉,她小嘴一噘開口諷道︰「你都啞了還費什麼心?小姐有了墨婉必然就是完全的,哪里用得著你我多言,遇事就自己多想多看!」
她這話怨氣沖天,還冒了酸味。翠竹一听便明白是墨婉說了她,既是姐妹之間的小矛盾,那她便也放心,雖是有點矛盾可到底是自家姐妹過了幾日便就好了。
看寒梅還在氣頭上,當即也不再多嘴去勸,乖乖的喝了藥便躺回炕上窩著了。
寒梅原想終于找到個傾述的,冷著臉噘著嘴滿面委屈的神色等著翠竹去問,可一轉頭卻看見翠竹一臉平淡的窩在炕上,心里的火氣不免又冒了上來,抓住翠竹劈頭蓋臉的說了一頓。
越說越是委屈,便倒豆子一般把昨天發生的事也一並說了。
翠竹原本是靜心听著的,寒梅性子軟有什麼委屈也不願意和別人說,這次雖是打著罵她的由頭,可她既是願意說了,翠竹還是很開心的。
可她越听越是不對味,當她听到墨婉說了她兩句她便去找了靈兒晦氣還逼著問靈兒到底是不是奸細的時候,額上冷汗密密麻麻的起了一層,騰地從炕上站了起來,連嘴唇都在發抖。
寒梅正說得起勁,翠竹騰的站起嚇了她好大一跳,抬頭驚惶的去看,就看見翠竹臉色發白雙唇顫抖,好似呼吸困難般的喘著粗氣,她見翠竹為她氣成這樣心里好受了很多,忙要上前拉了翠竹躺下。翠竹卻是不領情的閃到一邊,自顧的穿了鞋襪要出門去找蘇紫楓。
寒梅這才知道翠竹是在生她的氣,她心里越發難受,怎麼連自己最好的朋友都覺得是我做錯了嗎?她心里委屈,淚珠兒便一顆接一顆的滾落下來。
她原是不想管‘無情’的翠竹的,可看著急急掀開又重重垂下的鴉青色厚棉門簾,想著蘇紫楓說的近日翠竹可能有危險身邊千萬不要離人便心里發慌,也顧不上自己還在生氣,跺了腳朝外追了出去。
翠竹慌慌張張跑到听雨軒正堂的時候,墨婉剛陪了蘇紫楓給老夫人請安回來。一看她連外襖都忘了穿慌慌張張的本來進來,蘇紫楓便不自覺的皺了眉頭。
翠竹自知失了分寸,在蘇紫楓面前亂了章法沒了規矩,可事情緊急她也顧不上許多,匆匆行了一禮之後就比劃著朝蘇紫楓要紙筆。
紙筆還未拿來,後面追著的寒梅也趕了過來。她得了允許小心的掀了簾子進來,雖是規規矩矩的給蘇紫楓行了禮,對墨婉卻還是沒有半點好臉色。
墨婉知道寒梅性子,也不和她計較。只仔細的伺候著蘇紫楓繞線。翠竹一看寒梅,雙頰更是氣得發白,看小丫鬟拿了紙筆過來,趕緊抓了把寒梅去找靈兒逼問的事情寫了一遍遞給紫楓。
蘇紫楓正在繞線,這用來繡並蒂紅蓮的香絲制作起來費力得很,她生怕下面的人毛躁不小心損毀了,便都是自己理線繞線。
此時雖看翠竹著急,卻被絲線佔著手不好去接。翠竹看了更是著急,索性攤了紙在蘇紫楓面前,讓她就這自己的手看。
這不看還好,一看內容蘇紫楓面上雖是還好,心里卻是咯 一聲,她和五皇子已是計劃好了一切,如今卻縫了了這麼大的變故,可要如何才能彌補?
她和五皇子終究男女有別,五皇子能接了瓦跳到房中找她,她卻是沒有本事白日青光的去外院尋了五皇子合計這突變之事。
眼看著離夜宴沒有多少時間,就是要現在處理了靈兒也都來不及,天知道昨晚寒梅找過靈兒之後,靈兒有沒有再和她主子合計出什麼狠毒的計策。
蘇紫楓手心里都是汗,看著一臉委屈的寒梅也便有了一絲氣惱。墨婉也是在一旁看著的,她識得字自然知道翠竹寫的什麼,如今看寒梅闖了如此大禍也是氣得臉色發青。
她和翠竹交換了眼神,看蘇紫楓依舊是面色沉靜想著自家小姐定是有解決辦法便也沒有那麼慌神,只拉了寒梅到一旁細問她到底都和靈兒說了什麼?
寒梅心里雖然還是不服,可看到翠竹氣得都不理她了也猜到了事情眼中,當即也不敢隱瞞,一五一十的全部說了!
這邊話才剛完,蘇紫楓都還未理出頭緒,外間守門的丫鬟卻有打了簾子來報︰「靈兒已經準備妥當過來伺候小姐梳妝了,她說畫彩是個精細的活兒耽誤時間請小姐許她提前為小姐打扮。」
幾人一听靈兒名字都是皺眉,不約而同的去看蘇紫楓。
蘇紫楓心里也是煩亂,卻也知道若是把靈兒拒在門外更是會打草驚蛇,只得穩了心神打發寒梅和翠竹去了內室藏著,才傳了靈兒進來。
在等靈兒進來的時候,蘇紫楓便攢了一臉的笑坐到妝台前面,她原是想讓靈兒放輕了戒心,認定蘇紫楓當真想要畫彩。
可剛一坐上錦面繡凳,便眼尖的看見紅木地板上一塊素銀閃著微光,俯腰撿起一看,這不是早上打賞給靈兒的那支素簪上的絞花嗎?
她心思一轉便就想通了其間關節,隨手把那一小片絞花丟進靈兒調好的脂粉,便端坐著等靈兒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