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菁菁枕在他的懷里,他的淚水滑過眼瞼滴落在自己的臉頰上,有些涼。
「大叔,可以這樣嗎?真的可以這樣嗎?」她壓著嗓子,躺在他懷里的身子越發控制不住情緒的微微顫抖。
「可以,一定可以,無論如何都得可以。」沈宸燁緊緊的抱著她,身體隨著她的顫抖而失去鎮定。
在焰火彌漫的夜境中,絢爛的火光映上江邊上兩處緊緊相擁的身子。
一輩子有多長?彈指間就或許就是你和我的一生。
車內,沉默的氣氛延續到公寓。
車窗外,晨曉的光從雲層里照射而來,許菁菁面對男人,溫柔一笑。
「我們到家了。」沈宸燁俯身探進車內,將座椅上的女人輕輕抱起。
許菁菁雙手攬在他的頸脖間,腦袋枕在他的心口,隨著他的呼吸再一次沉沉睡去。
公寓外,齊江臨帶著肖靳一大早便等候著,看著電梯里走出的兩人,默不作聲的跟上前。
臥室里,一盞昏暗的台燈充當著唯一的照明工具,三道人影圍在床邊,無聲的靜擴張著。
肖靳放下檢查工具,神色凌然的搖搖頭。
「我們出去說。」齊江臨打開門,率先走出。
肖靳輕嘆,「情況不好,頂多能支持到生產日。」
「那以後呢?」沈宸燁心口微顫,穩定著自己起伏的心緒。
「保守估計,兩個月。」肖靳低下視線,「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
「咚。」沈宸燁踉蹌數步,膝蓋觸踫到沙發腳,整個身體失去平衡的倒在沙發上。
「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嗎?」齊江臨雙手捏緊成拳,「告訴我,一絲一毫辦法也行。」
「換心髒。」最終的辦法月兌口而出。
「依照這樣的情況看來,如果能熬到孩子出世,只要找到適合的心髒,一定可以再活下去。」肖靳道。
「心髒,對,換心髒,用我的,就用我的。」沈宸燁抓著肖靳的肩膀,「我的心髒健康,一定可以保護她活下去的。」
「宸燁,你瘋了。」齊江臨抓住方寸大亂的男人,怒斥,「如果你死了,她還怎麼幸福?」
沈宸燁跌跌撞撞的靠在沙發上,搖頭道︰「我該怎麼辦?小安就是這麼死了,小安就是這麼離開的,我不要菁菁離開,我不要看著她冰冷的躺在我懷里,齊叔叔,我只要她活著。」
「你還要給她幸福,你不能死,叔叔已經活了大半輩子了,肖靳,用我的心髒。」
「你們都給我安靜點。」肖靳瞪著兩個胡言亂語的大男人,解釋道︰「心髒不是你想給就可以給的,別再胡思亂想了,我會替你們尋找的,還有兩個月時間,一定有機會找到適合的心髒。在此期間,你們別給我做些小孩子才會做的任性糊涂事。」
齊江臨苦笑一聲,「是啊,我們怎麼就那麼傻呢?」
「多謝你了肖院長。」沈宸燁雙手撐著身體,壓抑著心口蔓延起的撕扯揪痛,難道這就是心絞痛嗎?難道這就是她每次病發時要承受的萬箭穿心苦痛嗎?原來真的很痛,真的很痛很痛。
「宸燁,好好的照顧她,我們還有時間。」齊江臨攙著他坐回沙發上,「別讓他看出你的傷心。」
「我知道了齊叔叔。」沈宸燁閉上眼,平復著自己的情緒。
「等找到適合的心髒後,我會通知你們的。」肖靳收拾好東西,「醫院里還有事,我必須趕回去了。」
「我送你吧。」齊江臨輕輕的拍了拍沈宸燁的肩膀,離開了公寓。
客廳里,時鐘滴答滴答獨自旋轉著,一聲輕嚀從鐘面上傳出,他抬頭看了一眼,九點過了。
許菁菁睡了一覺,精神較之方才已經好了很多,緩慢的從床上挪動身體,打開臥室的門,走過那條走廊,當視線上抬時,正巧落在餐廳里忙碌的身影上。
燈光從他的頭頂上泄落,粉色圍裙下他扭動著腰身,視覺錯落,百合映在他的背影上,就像是花叢里他傲然的走出,銀輝閃閃。
「醒了?」沈宸燁淡淡一笑,放下手里的面包,急忙跑上前,「自己走出來的?」
許菁菁抱著他,「今天精神挺好的,就想多走動走動。」
「嗯,我扶著你,你慢點走。」沈宸燁一手放在她的腰上,一手緊緊的握住她的手,精神集中,就怕她突然腳下一軟。
許菁菁不負期望,在他的攙扶下走到了餐廳里,當坐下時,暗喘不止,「我是不是很厲害?」
沈宸燁踫了踫她的鼻尖,「是啊,我的菁菁最厲害。」
「那今天也帶我出去走走?」
「只要你高興就行。」沈宸燁將溫牛女乃放在她的身前,「喝一點。」
許菁菁雙手捧住杯子,莞爾,「喝完了是不是就帶我出去走走?」
「菁菁,你想去哪里,我就帶你去那里。」沈宸燁切開煎蛋,一小塊一小塊的放到她的嘴邊。
許菁菁張開嘴,笑意滿滿,「那我能不能去絮凝姐那里?」
「醫院?」沈宸燁問道。
「不是,絮凝姐說過今天會出院的。」許菁菁回復。
「絮凝現在應還要做小月子,你這樣貿然跑去不好。她需要休息,否則對身體不好。」
許菁菁眨了眨眼,愕然道︰「大叔你竟然知道什麼是小月子?」
「傻瓜。」沈宸燁擦掉她嘴角的女乃泡,「自從我的菁菁懷孕了,大叔可是把所有能看的孕婦手冊都看過了。」
「大叔,你真的都看了?」許菁菁喝口牛女乃,沉重的放下杯子,「我是不是讓你很緊張了?」
「大叔就怕一個不注意,菁菁就會不舒服了。」沈宸燁抱著她,「所以菁菁以後有什麼不舒服的時候一定要告訴大叔好不好?」
「嗯,大叔,我不會再讓你擔心了。」許菁菁雙手攬住他的腰,靠在他的懷里,眉頭越發緊蹙。
沈宸燁一如既往笑意滿面,只是笑著笑著,為什麼突然覺得眼前有團水霧在彌漫了,好像有液體在眸子里晃動,他抬起頭,仰望天花板上耀眼的燈光。
周一的大街清早人數不多,走在馬路上,偶爾只迎面走來一兩個相攜而去的情侶。
許菁菁抬頭看向眼前的大樓,「大叔,我們來這里做什麼?」
百貨大樓前,人影稀疏。
沈宸燁替她搭上一件毛毯,溫柔解釋道︰「好久沒有陪菁菁逛過街了,今天我們逛街好不好?」
「好。」許菁菁指向商場大門,「出發。」
沈宸燁平穩的推著輪椅,周一的早上,商場內幾乎除了店員,不見其余的購物者。
「大叔,我可以看看這個嗎?」許菁菁指向右手邊的童裝店,回過頭看著沈宸燁。
沈宸燁不置可否,推著她走進。
「歡迎光臨。」店員迎上。
「都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我怎麼就忘了問了?」許菁菁皺眉。
「沒關系,都買點。」沈宸燁蹲在她面前,將小小的帽子放在她的掌心里,「喜歡什麼顏色的?」
許菁菁模著手工縫制的毛線小帽子,嘴角高高上翹,「我要粉色的。」
「如果是男寶寶也戴粉色的?」
許菁菁再抓起一個紫色的揣在手心里,「這兩個。」
「如果兩個都是男寶寶呢?」
許菁菁皺眉,再抓上兩個。
沈宸燁笑而不語,推著她往前走。
「大叔,小兔寶寶。」許菁菁抓著小兔子裝揮在手里,「就這個,就這個。」
「好,要不要再來一個小貓咪?」沈宸燁扯向另一件。
許菁菁點頭︰「都好想要,好想要。」她抓住他的衣角,挑挑眉,擠擠眼,小手絞著衣角。
「好,我們都買了。」沈宸燁站起身,面色如常的落在隨後而來的店員身上,「等一下我會派人過來取衣服,把這里所有的衣服包起來,那些小帽子,小鞋子,小玩具,一樣不落。」
「……」店員似乎覺得自己剛剛是不是耳鳴了,傻傻的眨了眨眼,輕咳一聲,「客人,您說的是真的嗎?」
「我像是跟你開玩笑的樣子?」嚴肅道一絲不苟的態度,任誰都不敢質疑那劍眉一豎的威嚴。
「大叔,太多了。」許菁菁放眼五十平米大小的店面,雖然不大,但里面上上下下好歹也有上百件衣服。
「不多,我們再去逛逛。」沈宸燁推著她走出店面,又擠進另一家。
許菁菁愛不釋手的抓住小小嬰兒床,上下左右的看個仔仔細細。
沈宸燁莞爾,「想要?」
「嗯。」
沈宸燁回頭看向身後的店員,「把店里所有的商品悉數包好一份,等下我會派來來取。」
店員再次眨眨眼,不敢置信的再次問道︰「是全部?」
「全部。」沈宸燁俯身湊到許菁菁面前,「累不累?逛了兩家店了,浪費了那麼多精力挑選,我們去休息會兒好不好?」
許菁菁瞠目,「大叔,你根本就沒讓我挑。」
「我們買回家慢慢挑。」沈宸燁溫柔一笑,推著輪椅再次走出店面,只留後一群目瞪口呆的店員。
咖啡廳內,許菁菁瞥了眼隔壁桌上小孩子手中的冰激凌,怨念極深的落在自家大叔身上。
沈宸燁避而不見,視若無睹,自顧自的喝著咖啡。
許菁菁閉了閉眼,再次睜開,兩眼盈盈泛光的盯著他。
「菁菁,要不要來塊蛋糕?」沈宸燁避開她的眼神,依舊盯著雜志,輕聲問道。
許菁菁小小指頭觸踫到他的手背上,「大叔,我有點渴。」
「那我給你買杯牛女乃。」
「大叔,我有點熱。」
「那要不要把身上的毛毯拿下來?」
許菁菁雙手按住他的腦袋,抬起他的眼神,微微扭轉他的頭部,讓他的視線里映上旁邊小孩子手里冰冰涼涼又可以散熱又能解渴的東西上。
沈宸燁不帶遲疑的搖搖頭,「現在不能吃。」
許菁菁五指纏上他的五指,「大叔,我想吃。」
「菁菁,你身體太弱,受不了的。」
「大叔,我想吃。」
「菁菁,你身體太弱——」
「大叔,我想吃。」
「菁菁,你身體——」
「大叔,我想吃。」
「菁菁,」沈宸燁皺眉,思怵片刻,點點頭,「只能吃一口。」
「五口。」許菁菁攤開五指,眉開眼笑道。
「兩口。」沈宸燁按下她的其余三指,「只能這樣,再說我就不買了。」
許菁菁悻悻的低下頭,「好,就兩口。」
沈宸燁起身,「在這里等我,我馬上就回來。」
許菁菁莞爾,看著他大步流星消失在長廊上的身影,輕輕長喘一口氣。
周圍的人有些模糊,小孩子手里的冰激凌也已經失去了原先的模樣,她顫抖的從口袋里掏出藥盒,就這樣塞入嘴中,任憑苦澀的味道充斥在口腔里,閉上眼,趴在桌子上平復著心髒。
沈宸燁站在角落里,背抵靠著冰冷的牆,手緊緊的握成拳頭,她額頭上的細汗他如何看不見,她在顫抖,細微的抖動將她身體的痛苦暴露的一清二楚,而她卻不想自己看到,那眼神,那聲音,那樣的語氣,他躲開了,一步一步的離開了。
許菁菁輕喘兩口氣,熬過了心口的絞痛,眼前依舊虛實一片,她撐著頭,盡力的平復好自己的呼吸。
「菁菁,你一個人在這里?」
許菁菁身體一驚,回過頭,吳瑜的影子忽遠忽近的落在自己瞳孔里,她有些虛弱的擠出一抹蒼白的笑容,「大叔幫我買東西去了。」
秦秋夜走到他身邊,覆手搭在她的額頭上,「怎麼這麼多汗水?」
許菁菁躲開他的手,笑道︰「有點熱。」
「熱什麼熱?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吳瑜擠開秦秋夜,將許菁菁那慘白的臉色盡收眼底,「吃過藥了沒?」
「吃過了,已經沒事了。」許菁菁慌亂的拿出紙巾擦掉自己臉上的冷汗,又看向吳瑜和秦秋夜,似乎覺得某些地方不對勁。
「宸燁就這樣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里?」秦秋夜面色不悅,這才發現從走廊上走過來的身影。
沈宸燁提著冰激凌,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走近,「舅舅您怎麼會在這里?」
秦秋夜看了眼他手里的東西,面色一沉,「過來,我有話要問你。」
沈宸燁將冰激凌放在桌子上,「不許偷偷吃,等我回來。」
許菁菁點點頭,「我很听話的。」
吳瑜目光幽幽的落在那個盒子上,眼角余光瞥了眼離開的身影,有些話堵塞在喉嚨里,上不去下不來。
「吳姐,你怎麼和舅舅在一起?」
吳瑜心底一驚,傻傻發笑,「你誤會了,誰會和他在一起啊,我只是路過這里,沒想到他也路過這里,然後我們就一起路過了你這里而已,你別誤會了。」
「原來都是路過啊。」許菁菁掩嘴一笑,「吳姐,你的臉紅的都快比櫻桃還熟透了。」
「嗯?」吳瑜慌亂的捂住自己滾燙的臉頰,輕咳一聲,「菁菁,你別胡亂猜,我跟秦先生真的沒關系,就是他為了道歉想送我一件衣服而已,我想著既然要道歉,那得狠狠的宰他一刀才行,所以才會來這里的,你可別胡思亂想了。」
許菁菁意味深長的點點頭,「本來我不想誤會的,被你這麼一說,我又覺得我不誤會也不行了。」
吳瑜面頰越發通紅,索性站起身背對著這個挖坑埋自己的女人。
一旁,秦秋夜站在沒有人跡的走廊深處,沉色道︰「菁菁究竟怎麼了?為什麼我覺得她似乎比以前虛弱了不少?」
「舅舅,您誤會了,菁菁很好。」沈宸燁面不改色道。
「胡說,這麼明顯的臉色誰看不出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舅舅,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秦秋夜走到沈宸燁面前,抬起他的下頷,四目對視,「說實話。」
沈宸燁眼里憂傷盡顯,側過身,單手撐在牆壁上,「菁菁需要換心髒。」
「……」秦秋夜身形一顫,抓住他的手,「什麼意思?」
「我不應該要孩子的,真的不應該要的。」沈宸燁順著牆頹廢的下墜身子。
秦秋夜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面色冰冷,「除了這一個,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沈宸燁痛心疾首的搖搖頭,瞳孔里帶著滿滿的憂傷,「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看著她日復一日的痛苦,我毫無作用,甚至連抱著她都不可以,她不要我看著,不想我看著,她把我推開的遠遠的,獨自痛苦,舅舅,她很痛的,我該怎麼做才能減輕她的痛苦?」
「你給我起來。」秦秋夜將他從地上拽起來抵觸在牆壁上,「清醒點,既然知道她很痛,你就應該給我打起精神,這樣萎靡不振,她看著會更痛。」
「對,我怎麼可以這麼軟弱的認輸了?」沈宸燁雙手撐在膝蓋上,穩定身子,「我應該更強大才行,我應該更堅強才行。」
「心髒的事不用太擔心,無論如何,我都會給她弄到一個完好的心髒。」
「謝謝您舅舅。」
「好好的陪著她,有什麼需要告訴舅舅。」
兩人走出角落,不遠處,坐在咖啡廳內的身影,臉上綻放出最嬌艷的笑容,沐浴燈光下,安然寧靜。
時光匆匆,三月的第一天,寧城酒店,五彩氣球覆蓋了整片天空,在歡聲笑語中,一輛賓利停靠在酒店前。
劉絮凝身披婚紗牽著齊江臨的手,相攜走過,紅毯之上,玫瑰花瓣朵朵嬌美。
公寓內,大床上,兩人安靜的看著電視里滾動播放著齊氏總裁現場婚禮。
沈宸燁拂動這小丫頭的長發,不時拿出紙巾替她抹去臉上的冷汗。
許菁菁靠在他的懷里,呼氣淺淺。
「累不累?」他輕聲的在她耳膜中問道。
許菁菁搖搖頭,「我想看。」
「沒關系,我已經讓人給你錄下來了,等你醒來再繼續看好不好?」
許菁菁疲憊的閉上眼,碩大的肚子擠壓著心口,她連眼楮都費力的睜不開。
沈宸燁小心翼翼的替她戴好氧氣罩,公寓客房已經被改裝成小小的手術室,醫學器材一個月前就已經準備好,不管發生任何事,她一定能及時搶救活下去。
沈宸燁靠在門上,雙眼濕潤,卻強忍著不留下一滴淚。
「大少,醫生們都準備好了,現在檢查嗎?」林姨走近,客廳里從一周前就已經變成了小型專家座談會,無數的心髒權威來了一個又一個,無一不是神情凝重的離開。她只知道一點,她們的太太,時日不多了。
沈宸燁噤聲,走出兩步,「她才睡下,讓醫生們晚點再進去。」
「那好。」
「我要去趟酒店,你按照以往的規矩,半個小時查看一次,不能驚動她。」沈宸燁穿上外套,臨到婚禮結束,他才能現身致詞。
林姨明白的點點頭,「我會照顧好太太的。」
客廳里,因著今天的婚禮,肖靳徐琛等人都不在場,他只是對著數名醫生微微點頭,「麻煩你們了。」
醫生們起身,放下手里的手術企劃案。
「我先出去了,等下檢查的時候盡量別驚動她。」
「大少放心,我們知道。」
大門輕閉,三月陽光炙熱的散落,不知何時起,空氣里漸漸的凝重了氣氛。
公寓下,一輛商務車內,沈霖琛轉動指間的戒指,等了兩個月,總算不枉費這轟動全城的齊氏總裁大婚。
「動作快點,他的安排我很清楚,絕對不會讓目標人物離開監視範圍超過五分鐘。」
電話掛斷,男人得意的嘴角上挑,沈家自始至終當權者只有一個。
林姨詫異的看向視頻內的幾人,有些愕然,還沒來得及問什麼,本是緊閉的大門不知被什麼東西強行破壞,只听見空氣里傳來一聲什麼破碎聲,隨之而來的便是濃煙滾滾。
客廳里的眾人還為未反應過來,便被一支支麻醉劑插入身體里,世界一片昏暗。
許菁菁在一陣顛簸中幽幽轉醒,心口一直煩悶的堵著一口氣,直到看清自己身處之地後,她慌亂的瞪著身側坐著的男子。
「醒了?」沈霖琛冷冷想斜睨一眼她高聳的月復部,笑道︰「看來我沈霖琛的孫子還真是頑強。」
許菁菁雙手掩住肚子,心口襲來陣陣刺痛,本是蒼白的唇在片刻之後微微泛紫。
沈霖琛面無表情的將氧氣罩掩蓋在她的臉上,冷哼,「你可不能死。」
許菁菁意識昏沉,不知不覺中再次陷入昏睡。
沈霖琛看著手機上一閃一爍的號碼,隨意的按下接听鍵。
「姐夫,是你帶走的菁菁?」秦秋夜的聲音徘徊在整個公寓,從得知公寓遭不明人士襲擊之後,他便已然猜中那個不明人士的身份,在A市除了這個還未驅逐出去的入侵者以外,誰人敢闖沈宸燁處所。
沈霖琛戲謔一笑,「沒想到第一通電話會是你打來的,讓沈宸燁听著,九點之前回別墅。否則別怪我這個做父親的沒有替他照顧好老婆。」
秦秋夜掛斷電話,表情陰鷙的落在地上的一個個的催淚彈身上,重重的踢下一腳。
「啪。」沈宸燁驚慌失措的跑進公寓,看著地面之上的一地狼藉,心底慌亂的跑向臥室。
「被你父親帶走了。」秦秋夜扯下領帶,「這兩個月來他都沒有什麼動作,卻沒想到他竟然蓄謀了兩個月之久,就等著齊江臨結婚。」
「菁菁身體不好,他讓我去什麼地方見他?」沈宸燁月兌下外套,從床頭下拿出手槍,「我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有一天還會用它對著自己的父親。」
「你別沖動,我們先去別墅。」秦秋夜拿上車鑰匙,邊走邊按著手機。
沈宸燁撥下一串號碼,無疑不是讓醫院方面準備好,心慌不安的坐上了車。
死寂的夜,昏暗無光,在一陣車燈映照下,遺留下唯一的一道光束。
「老爺,大少回來了。」管家打開院門,任著車輛駛進。
沈霖琛泡了一壺好茶,指向身前的沙發,「都坐著吧。」
「父親,菁菁呢?」沈宸燁不再周旋,直接問道。
沈霖琛不以為意,依舊倒上三杯,「坐下。」
沈宸燁眉頭微皺,坐在沙發上,未曾理會沈霖琛送上的頂級好茶,再次問道︰「父親,菁菁呢?」
「沈宸燁,你或許忘了誰才是沈家的當家主人。」沈霖琛端著茶杯輕抿一口,「秋夜,你怎麼不坐?」
秦秋夜面不改色的依然選擇站立,「姐夫,姐姐都已經回M國了,你為什麼不回去?」
「我覺得C國就目前形勢看來更適合我拓展。」沈霖琛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手輕叩桌面,「我挺看來天臣的發展潛力。」
「父親,如果您想要天臣,您直說,請把菁菁還給我。」沈宸燁站起身,抑制著身體的怒火。
「沈宸燁,你這是對父親該有的說話態度?」沈霖琛面色陰郁,抬起頭,漠然相對,「可還記得沈家家法?」
「我求求您把菁菁還給我。」沈宸燁再次說道。
「當你把自己的親弟弟殺死的時候,可有想過今時今日?」沈霖琛丟下茶杯,看著桌上碎開的一片一片,冷冷自嘲一笑,「你可還記得我沈家家訓?」
「父親,請把靜靜還給我。」沈宸燁雙手緊握成拳。
「陳伯,拿荊仗。」沈霖琛憤然起身,一記耳光從沈宸燁臉上打過,冷冷一哼,「早知會淪落到這一步,我當初為什麼要讓你來C國?你的天臣的確很壯觀,可是我培養一個兒子更是不易。」
「父親,如果你要天臣,我給你,如果你要我的命,我也給你,請把菁菁還給我。」
「一個女人就把你弄成如此地步了?」沈霖琛仰頭大笑,「比起沈宸,你果真太失敗了,優柔寡斷,甚至可以把自己畢生心血付之東流,只為了要一個女人?」
「父親,她是我最愛的人,比之一切都重要。」
「那好,把人帶出來。」沈霖琛合掌一拍,一側客房內推出一人。
「菁菁。」沈宸燁驚慌的想要跑過去,卻在見到她身後之人那把冷冽的手槍時驀然止步。
「姐夫,你究竟為了什麼要這樣做?」秦秋夜臉色沉冷,在對上沈霖琛那雙眼時,越發陰鷙,「如果說是為了天臣,你何必這麼大費周章,如果說是為了沈宸,你覺得你和二姐有那個資格來討債嗎?」
「那你說我是為了什麼?」沈霖琛拿過管家手里的荊仗,輕輕的敲擊著玻璃桌面。
秦秋夜道︰「一個認輸而已。」
「哈哈。」沈霖琛點點頭,「沒錯,我自己的兒子忤逆我這個父親,如果不給點教訓,他或許還會忘記這個家只要他姓沈,就是我沈霖琛說了算。」
「你應該達到目的了,沈宸燁現在不會再忤逆你了。」秦秋夜看向彷佛被卸去了四肢的背影,越發的眉頭緊蹙。
沈霖琛揮下荊仗,長長的荊條從沈宸燁的後背上抽打而過,墨黑的西裝偽裝了皮開肉綻的血肉模糊,他再次舉起,再次重重揮下。
沈宸燁咬牙,不動不怒,任他抽打。
「大叔。」許菁菁雙手緊緊的扣住心口,搖晃著腦袋,「大叔。」
「沈宸燁,我的四個兒子里,我最看好的就是你,可是現在最讓我失望的也是你,兒女情長,女人這種東西也值得你這般放棄一切?你太讓我失望了,我沈霖琛的繼承人里,絕對不會出現你這種無能之輩。」沈霖琛丟下手里的荊仗,看著沾染在地毯上的血跡,嘴角輕揚,「從今以後,你不再是我沈霖琛的兒子,我不需要懦夫。」
沈宸燁側身看向沉寂在燈光下的男人,沒有說話,只是跪體。
沈霖琛未曾言語,任著他的舉動。
「爸,從小到大您教給我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只有金錢,最好的愛人只有利益,一旦沒有了金錢,寸步難行,沒有了利益,老虎亦是貓,在三十二歲以前,我都相信您說的話是對的,三十三歲開始,我便覺得沒有了利益、金錢、權利,家更會像是一個家。」
沈霖琛依舊沉默。
「謝謝您對我的生育之恩,無論如何,我一天姓沈,終生皆是姓沈。」
再無多余的話,沈宸燁起身,走到許菁菁的面前,輕柔的查看著她還算正常的氣色,幸好沒事,幸好沒事。
許菁菁輕撫過他的後背,觸手可及的是一片濕濡,「大叔,疼不疼?」
「傻瓜,不疼。」沈宸燁推動輪椅,一步一步不再回頭。
沈霖琛抬頭看了眼大廳中消失的背影,嘴角隱隱的勾勒一抹釋然的笑容,眼瞼下挑,落在地毯上暈染開的一灘血跡,這個家,早已支離破碎了。
秦秋夜坐進駕駛位上,探回頭,「先去醫院?」
沈宸燁溫柔的托著她的腰,「我們先去醫院好不好?」
許菁菁虛弱的點點頭,眉頭在無法控制中擠出一道道不容忽視的褶皺,額頭上滴落下顆顆冷汗,她幾乎都覺得自己現在還能正常呼吸是天大的恩賜。
「菁菁,你怎麼了?」沈宸燁攤開手掌,車燈的映照下,竟是那般的妖冶紅艷。
「怎麼了?」秦秋夜再次回過頭,驀然心驚。
「孩子、孩子。」許菁菁抓住沈宸燁的手,心口一陣一陣猛烈的收縮,好痛苦,她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了,全身都在痛,從心髒開始,肚子一抽一抽,從最開始的隱隱作痛到現在的如同山洪暴發的趨勢不可逝當將自己淹沒。
「啊。」沒有預兆的一陣痙攣,許菁菁撕心裂肺般叫了一聲後,儼然如一葉失去靈魂的紙片兒倒在他的懷里。
沈宸燁心神慌亂,她的身下彌漫開一灘血跡,紅色的血恍若嬌美的血玫瑰,帶著根根利刺刺破他的眼瞳。
「不好,肯定是動了胎氣。」秦秋夜一腳踩下油門。
車輛疾馳滑過夜空,在漆黑的山路上只留下一道淒然的黑影。
「菁菁,不要睡,菁菁,不要離開我。」沈宸燁將她毫無聲息的身體緊緊的束縛在懷里,氧氣罩下的一張臉,比白雪還尤顯蒼白,他的手放在她的心口位置,這里,沒有跳動了嗎?為什麼他感覺不到她的絲毫動作?
「宸燁,你冷靜點,听我說,救援車正在山下,再等幾分鐘,你先平靜,別慌。」秦秋夜斷斷續續的說著話,握著方向盤的手也越發控制不住的顫抖。
沈宸燁方寸大亂,幾乎是像個棄嬰,只要留住她的溫暖,只求這樣而已。
「嘀嘀嘀。」手術室里,倒計時在一聲一聲的響起。
一道身影蹲在角落里,幾乎不敢靠近一步,他離著她,明明就只有幾米而已,為什麼卻覺這段路,遠的他再也走不過去了。
肖靳站在一旁,看向地上的身影,嘆息的搖搖頭。
護士替他穿上手術服,只要等到孩子成功剖出,他便立刻接手開胸腔。
「哇。」稚女敕的聲音帶著強勁的氣勢響徹在整個手術室,隨之而來又是一聲同樣嬰孩哭鬧,較之前一聲的鏗鏘有力,後一個嬰孩明顯帶著點點虛弱。
「哥哥很健康,弟弟有些心律不齊,正在檢查,目前確定七個月早產雙胎平安出生,較之普通孕婦生產的孩子,他們還算健康的,放心。」產科主任抱著哥哥送到沈宸燁面前。
沈宸燁瞳孔中模糊一片,他點點頭,只是匆匆一瞥孩子的模樣,「謝謝你們。」
「孩子會送到育嬰室,因為是早產兒,需要住院一個月左右。」主任再次交代,親自將孩子放回保溫箱,「接下來交給您了。」
肖靳接棒,不露聲色的開刀。
「大少,我們出去吧。」徐琛扶起地上的男人,隨著保溫箱一同走出手術室。
沈宸燁再看一眼手術台上的身影,嘴角抿成一條線,壓抑胸口的絞痛,狼狽的跑過那條長長走廊。
「大少——」徐琛不明,急忙跟上前。
「啪。」沈宸燁攔住推著保溫箱的護士,將較為健康的哥哥抱在懷里。
徐琛氣喘吁吁的跟上前,「大少,你不能這樣,孩子還小,不能出保溫箱。」
沈宸燁不言,跑著孩子再次跑回手術室。
死寂的手術室里,是一聲又一聲電擊聲。
「咚。」護士驚顫,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見一人跑向手術台。
沈宸燁趴在面無血色的女人身前,指尖拂過她的眉眼,將哥哥放在她的臉上,小小的拳頭拂過她的眉梢,落在她的耳側。
「菁菁,感受到了嗎?寶寶來看你了,你能感受到嗎?寶寶想要親吻你了。」
「菁菁,你難道連看都不想看一眼寶寶嗎?寶寶長得好丑,好丑。」
「菁菁,這是哥哥,還有一個弟弟,弟弟好小,哥哥聲音好好听,你看看他好不好?」
「你快看啊,菁菁,哥哥睜開眼了。」
小小的嬰孩,在強光的刺激下,眼瞼微微的睜了睜,隨後,眸中映上潔白床單下那張同樣蒼白的女人。
「嗶——」刺耳的聲音在手術室里未有停歇的響起,沒有間斷。
小小的手掌輕放在大大的手掌上,暖暖的溫度拂動冰冷的掌心。
「菁菁,你怎麼舍得?你說過不會拋棄大叔的,你說過不會拋下我一個人的。」
他緊緊的抓住她的手,本以為就這樣就徹底的將她的溫暖挽留而下,可是當攤開手的瞬間,才發現,空空無物……
------題外話------
明天上傳大結局,謝謝親們兩個多月的支持,讓小瑜把這段故事一一呈現,期間你們給我太多感動,讓我覺得這段故事更美更動人,謝謝你們。
最後,小瑜的新文《重生之獨家寵婚》目前連載兩萬字,下周開始恢復更新,期待親們的繼續支持。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