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女對著透人紅唇正待下口,外面傳來敲門之聲。
阿三的聲音傳來,「夫人,禮品都已經清點好了,請夫人過去查看一番。」
他見簡家的馬車走了,想剛收的禮品還是應該讓夫人心里有數才對,所以就匆匆來了。
陌千雪哭笑不得。
從寧少卿的身上爬了下來。
寧少卿滿面殺意,喝道︰「滾!」只是,阿三雖然滾了,屋子里卻再也挽不回剛才的旖旎。
寧少卿坐起身,輕咳一聲。
四目相對,脖子火辣辣的疼令陌千雪惱羞成怒,舉起小粉捶,對著寧少卿好一頓的捶打。
*
因為是流水,所以河面並沒有結冰,屋里暖和,雪天食館的生意反倒比平時更好了些。
自前幾日,食館中開過小會後,陌千雪每日里來,就只是點個卯。收錢看帳,查食材,叮囑紀律……
雲現在是主管,管前台錢帳,還帶著收拾桌子。便不到後面給菊娘打下手了,打下手的是菊娘推薦的與她交好的雲娘子。
當初陌千雪讓菊娘自己推薦,便是讓她找個合意的。給她一個人情的同時,廚房中便不會有矛盾,她也少很多麻煩。
小雷管迎來送往,他依舊手腳麻利,店里沒有生意的時候,他也會去碼頭上看有沒有客船、貨船到,宣傳宣傳吃食。
有時,客人不願下船,他還會幫著送到船上。店里賺了錢,他也能得點賞錢,一搭兩好。
西西那個小人精,再也不是半個多月前那個怯生生的樣子。現在滿食館的跑,忙的時候幫著遞些小東小西的,倒也幫了不少忙。
等陌千雪過來,食館里總是整整齊齊,一切和她在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兩樣,這些讓她放心不少。
她打算一步步的放手,這是管理的藝術。如果每做一件事,都讓她親力親為,都盯在那里,就是有十個她,也是干不來的。
最重要的是她,她現在可是有大事要辦。
豆子都已在庫房之中,她現在必須的去踩點為醬油廠做準備了。
找塊大一些的空地,在碼頭附近開廠,不管是以後的運輸,還是管理,都能更方便快捷。不然,還得翻山躍嶺的搬出搬進,太過麻煩不說,光人工就得花費不少。
到時候,這食館就是她的經銷點。
這也是她為什麼當初堅持要在碼頭上建食館的初衷。
等醬油和醋做出來,她就等著收錢。有了一個穩定的經濟來源,開年後她才能放心的帶著寧少卿四處尋醫,不用擔心藥費,診費,這費那費。
至于銷路這方面就交給蘇七了。
一是為了還他上次介紹了那麼大一筆豆子的生意給她的人情,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出身不凡,身後的人脈網絡一定頗多。
缺錢,缺人,缺地……萬事開頭難啊!得一件一件的落實。
錢?
捂著胸口的那塊玉,難道真的要當了它麼?
不!她舍不得!
得另想方才行,船到橋頭自然直,大不了到時不買地,租用就行。
再說了,她需要的場子大。那麼大的場面,估計也不是這一二千兩銀子能買得下來的。
人?
好辦,她現在已經在王家村打好了名聲,這豆腐作坊的人工都請了有幾個月了,從沒有拖欠工資過。
上門來求活的,每日都有,只是都被方嫂子打發了而已。
現在關建是要解決這地的事情。
這廠址,一要日光好,豆子做醬前是要曬的,沒有日光哪里能出好醬。
二要有水源。
三要地平整,場地大。
四要離碼頭不遠。
五……
*
阿五這十來天已經駕著牛車,陪著陌千雪跑了附近的幾十個山頭。他想不通主子為什麼就不勸勸夫人在家里好好呆著,如果是為了錢,主子會缺錢麼?
終于找到了一塊比較合心的山谷。
陽光充足,不遠處有一處水潭,整個山谷地面平整,面積也不小,離碼頭也不是太遠。
這麼大的一塊山谷,里面卻是空空如也。沒有高大喬木遮陽擋光,也沒有雜花雜草,一望便知全貌。不想腦子都可以想像,這里一定是有人專門打理。
只是,不知那人留這麼大的一片空地是準備做何用場。
陌千雪正站在那里想著,如何才能打探出這塊地的主人。
一騎直奔而來,阿五連忙閃身站在她的身前。
看到他們二人,馬上少年很不客氣的直接驅趕,「這里是私人的地方,請你們速速離去。」
听他語氣,看他穿著打扮,應該是個護院之類。
這樣奇怪的山谷,若是沒人奇怪的主人,便是怪了。對他的無禮,陌千雪不以為意,直接了當地說,「你主人在什麼地方,帶我去見他。」
「對不起,我家主子說了不見客。」
「那你轉告你們主子,說我想要買下這片山谷。」先說個大點的買賣釣釣魚,等見了山谷主人再說。
「我家主人說了,這山谷不賣也不租。請兩位速速離去。」
不賣不租!後路全部堵死?
什麼人?這麼屌?連個僕從說話也是這般牛氣。陌千雪模了模鼻子,她從馬上少年的神情中看不到一絲可以再談的可能。
阿五見那少年對夫人不敬,心中有火。上前一步,言語冷凝,「若我們不離開,你待如何?」
難得夫人看中了這塊寶地,便是較量一番也無妨,說不定還能把那暗中的主子給引出來。不就是一塊地麼?
馬上少年並不懼,腰桿挺得筆直,手扶腰中之劍柄,一時之間劍拔弩張。
陌千雪見空氣低迷,輕咳一聲,拉了拉阿五,「既然人家主子不便,那我們也不便久留,打擾了。」
話畢,她轉身上了牛車,阿五還在與他少年對峙,只是被她這一鬧,空氣中的戰意已經減了許多。
「阿五。」陌千雪催了一聲,阿五這才退了兩步,轉身跳上牛車,趕著車出谷。
陌千雪當然不會這麼容易就放棄的人,她的人生字典中就沒有不戰而敗這個字眼。
這是迂回戰術。
牛車剛使出山谷,陌千雪便讓阿五不用管她,悄悄的去跟蹤那個騎馬的少年,打探出這山谷的主人在何方。
她可是知道,阿五的輕功很不錯。
阿五卻堅持要把她送到食館之後才肯出來打探。若是把夫人一人丟在這荒山野嶺之中,主子大約會有興趣把他的腦袋摘下來玩一玩的。
主子之所以這樣放心的讓夫人這樣東奔西走,還不是因為有他跟著看著,保護著。
阿五平時很是听話,陌千雪沒想到他在關健問題上是這樣的倔,想到她一個女人在這荒郊野嶺,也確實有些不妥,便只好隨他。好在,這里離食館並不是太遠。
時辰已是不早,菊娘、雲娘子還有小雷都已經收拾妥當準備回去,阿五便把牛車交給小雷,讓他把陌千雪送回去,自己則一溜煙,不見了蹤影。
王小雷一臉羨慕的看著阿五消失的身影,自從這阿三阿五來了之後,村里的人對寧少卿又尊敬了不少,這是後話。
陌千雪、菊娘和雲娘子都坐在牛車上,王小雷卻苦叉的牽著牛在山路一走著,心下發誓,一定要學會如何趕牛。
三個女人一台戲。
菊娘是個話少的,雲娘子卻不同,那話多的和張根寶家的媳婦張嫂子有得一比。
剛開始和陌千雪一起坐在車上的時候,還有些拘謹,見陌千雪人很隨和,就開始了東家長西家短的,一路說來,就沒有停過嘴。
牛車走至王家村的小後山,離村子已經不是太遠。
菊娘是個眼尖的,指著不遠處林子間的一輛馬車道︰「咦!那不是鐵柱他們家的馬車麼,怎麼停在那里。」
眾人隨著她的手指看去,那里果然停著一輛馬車,只是馬兒被栓在一邊吃著草,馬車車廂搖搖晃晃。
「這趕車的根寶兄弟人去了哪里,怎麼任這馬車在這放著不管?」
「是啊,車子還搖搖晃晃的……」
「怕不是出了什麼事吧?我去看看。」王小雷松了手中牛繩,有些不放心的朝那邊走去。
「我也去看看。」雲娘子跳下車,她是個話婁子,自然也是個好奇心極強之人,她嘻笑著跟在王小雷身後走去,想看熱鬧。
兩人聶手聶腳的靠近馬車車廂,還沒走近便已經听到車里發出一男一女的依依哦哦之聲,那聲音好似極其壓抑,又好似極其舒服。
雲娘子立時紅了臉,想要拉了王小雷往後退,一手沒抓著,王小雷已經急切的上前一步,掀開了馬車車廂的布簾子。
車廂里有一對男女正在奮戰之中。
馬車車廂一起一伏,王小雷的心跟著一起一跳。
那不停抖動的白化化卻是落入雲娘子的眼中。
王小雷松開掀簾的手,捂眼,轉身,臉紅到極限……傻子見了那景象也知道人家在干什麼吧。
他頓在那里退也不是,進了不是。啞了!
運動中的兩人,正在生死關頭,哪里注意得到周圍的動靜。現在,就是天榻下來,兩人也是無暇顧及的。
兩人急切地顛來顛去,上面那人突地向前用力一挺,馬車便是跟著一震。
王小雷的心在蹦蹦跳的同時,馬車在這巨烈的沖刺之下,也晃得更加的厲害起來,像是要散開一般。
張根寶一聲舒爽的大喝,身下的那名女子也好似到達了某個頂點的喲地叫了一聲。
王小雷被這動靜極大的一喝一喲驚回了神,木然轉身,朝回走去。
兩人是一臉好奇的去,卻是滿面通紅的回,那馬車也一直在那里顫顫微微。
再加上,剛才那最後的聲音大得很,陌千雪不用想也知道,馬車內是個什麼情況。沒想到那個張根寶看起來老老實實,背地里卻做著這般齷齪之事。
山坡野地里玩妖精打架,真是好興致啊!
王小雷和雲娘子的臉色紅到了極限,偏偏那菊娘是個反應遲頓的,還一個勁的在那里問著︰「你倆到底看到了啥,是見鬼了麼,都不說話……」
王小雷不答話,只是牽著牛,低著已經紅到了耳根的頭臉,繼續的往前走著。
雲娘子先是不好意思的笑,後來卻是大笑。
她是個大嘴巴,一陣不好意思過了,自然又活躍了。
把剛才看到的事,更是添油加醋的講得那叫一個精彩,也不管前面牽牛的小雷還是個沒成家的小伙子,受不受得了。
「那張嫂子成天的把個男人看得那般緊,不想還是叫人給偷了……。」
「那女的是誰?」菊娘很好奇,哪個女人的膽子這般之大。
「可惜了,剛才沒看清,只顧著看張根寶的光**去了。」
「你個捉狹鬼,叫你看了回去長針眼。」
「呸呸呸!大吉大利……」
陌千雪笑完鄙視過後,想起張嫂子的那對光的電眼,心中不安。
她不想惹麻煩,于是叮囑雲娘子不要對外瞎說。
雲娘子一怔,想著張嫂子那德性,如果這事從她的嘴里說出去,那把男人看得比天還重的潑婦一準要堵了她的門,問她那女人是誰。
最後說不定,還會鬧到食館里去,把她的這好不容易得來的飯碗給弄沒,于是掩住興奮的光,鎮重的點了點頭。
雲娘子都點了頭,菊娘自然沒在話下,連聲道︰「這種不要臉的事,听了都嫌臊得慌,我才懶得跟人說,惹屎上身。」
王小雷擠了半天才擠出了一句,「我什麼也沒有看見。」
陌千雪前腳進門,阿五後腳就到了。
那山谷的主人,就住在山谷後的一片叢林之中,只是院前一大排樹不容易發現那橦房子而已。
陌千雪放下心來,明天直接奔那房子,找那家的主人便是了,沒必要和一個護院在那里嗦。
張根寶如往常一般的回了家,張嫂子卻發現了一此異樣,那馬車的輪子前不多時才修了的,如今卻又有了些松動。
再瞧男人的神色,她是越看越不對勁。
仔細的嗅了嗅自家男人的衣衫,總覺得有一股狐狸味。
左想右想,她不好過。
居然又跑到桂花嫂子的門前大罵了一場,見桂花衣裳整齊,一臉憋屈的哭著,這才回轉身,心滿意足的回家去了。
*
還有一個多月便要過年,這夜外面飄起了紛紛大雪。
暗黑多中,廂房內。
「阿五,查清楚沒有,那個山谷的主人到底是什麼人?」
「回主子,看他們的裝束陣容,好像是七八年前就從京城退隱的桐家。」
「桐家?一等世家的桐家?」
「是的。」
「他怎麼會隱退在此?」
「屬下也不知是何原因。那個院子根本沒法靠近,屬下是因為以前在京城和桐家衛打過交道,從那護衛的言談舉止,和院子周圍的布局,又打听周圍的獵戶,听說主家姓桐,這才猜出他們的身份。」
「那桐家的家主當年可是威風八面,到他這一代嫡系已是三代單傳,好不容易得了個兒子,卻有隱疾。這麼多年過去了,沒人見過桐公子,不知那桐公子到底得的是什麼隱疾?」
「請主子責罰,阿五現在再去查探一番。」阿五听主子這番話,頓時起身要去再探。
「回來!」寧少卿喚回阿五,又道︰「你若是真的靠近,恐怕現在也沒有命活著回來。那桐家的家主當年斬殺所有女眷妾室,將其尸身直接拋入亂葬崗,也不許人收斂。那狠意到現在京城還在紛紛傳傳。」
阿五稟道︰「听說就是那幫子妾室禍亂,才讓他夫人離逝,幼子得病。」
「依你看夫人拿到那山谷的可能性有多少。」
「那院子背靠山,前面是大樹隱住其形,大樹之前又是一片空空的山谷,一有異動,一攬無遺,這是一塊天然的屏障。屬下斗膽,夫人是得到那山谷的可能性為零。」
「嗯。」
「那……屬下明天還帶夫人去嗎?」
「下去休息吧!明天一早還是按夫人的吩咐帶夫人去吧,你們夫人的性子倔得很,想必不撞南牆不回頭。」
「屬下告退。」
「阿三,你去通知于伯,讓他帶著錢過來和夫人談醬油廠合股之事。」
「是。」
……
早上醒來,地面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積雪。
看著陌千雪又吩咐阿五趕著牛車出去了,寧少卿站在那里有些失落。
他第一次有些怨,為什麼別的女人都能老老實實的呆在家里相夫教子,而她卻非得天天的往外跑。
他勸過,阻過。然,都沒有用。
他的感覺不會錯,她並非愛錢之輩,日常生活也並非放肆的奢華,個性也並不張揚逞強。可是為何,她卻對錢財的賺取是如此這般的狂熱。
難道——
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上次,阿三和阿五來的時候,于伯還讓他們帶來了一千兩銀子,他也假托是從前從家里帶出來的,都交給了她。
並不見她拿出來用……
寧少卿有些想不通,他想和她開誠不公的好好談一談。
或許,他該告訴她,他雖然是落了難,也並不是一無所有。
只是,如果這樣。則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勢必會把,他整個傷疤全部坦露在外……
*
雲娘子是個憋不住話的人,昨天看到這麼一大場的熱鬧,卻無處訴說,真是快憋死,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今兒個一大早,去河邊洗衣服的時候,就和一個平時相好的嫂子開始咬起了耳朵。
「好的,知道了,不會讓那個吃醋潑的貨知道的,你放心好了。」
等雲娘子一走,那相好的小嫂子不一會子,就和加一個小媳婦咬起了耳朵,「我只告訴了你一人哦,你可不能告訴別人……」
……
就這樣,等張嫂子再在村子里走動時,平時一起家長里短的媳婦們,看她的目光都變了,隱隱里總是笑意的。起先她是以為自己的衣服沒穿好,後來又以為臉上有什麼?
可回家一瞧,啥也沒有。
找不出原因,張嫂子生了老半天的悶氣。又跑到作坊門口罵桂花嫂子,被方嫂子好一通的捶打,未了,鄙視道︰「自家男人看不好,還有臉怪別人。」
這下子,張嫂子可是听出音來了。
那沒良心的,怕是真的在外面有人了。只是,卻不是這個悶騷的小寡婦。
回到家里,頭發都揪光了,她思來想去,也沒想出來是哪個賤人。
回想起,那馬車的車輪子近期就壞了兩次了。
她猛然起身,這沒良心的,是在車上玩呢,一定是哪個最近進過城的小娘子。
于是放下手中的活計,趕緊的出了門。
這下子,張嫂子每天有得忙了。
張根寶每日回來的路上,她總是會埋伏在那里好一翻的張望。
*
那山谷空曠大氣,佔地面積有上千畝之多,積雪之下,白茫茫一片。陌千雪再一次的感嘆,此處正是建廠曬醬的好處所。
「我們主人不會客。」
陌千雪讓阿五施展輕功帶她過去,卻還是被人助在山林之外。
「請你去通傳一聲,就說有人對這一片山谷很感興趣。」
「我家主子已經傳下話,若是再不走,休怪我等不客氣。」
陌千雪隱隱的已能看到山林不遠處的一大宅院。不顧對方阻擋斗銀,對著大宅方向喊話,「小女子有好詩想與隱士一品。」此人既然隱在此處,必是風雅之士,想必喜歡詩詞歌賦。
陌千雪心念一動便對雪呤出一首絕句,沒辦法,只能剽竊了。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簑笠翁,獨釣寒江雪。」這樣大氣的詩詞,合情合景又合了那位的心,應該會召她一見吧。
一個聲音從那處飄出,「詩是好詩,只是老朽已老,對此已無意,來客還是回吧。」此聲滄桑頹廢,看破紅塵,有一種無限的絕望和生命的孤寂。
那蒼老的語音剛消,又有兩人從山林中鑽了出來,面色肅靜,做出請出之姿,「老爺請娘子回轉。」
這兩人面色比先前兩人顯然要恭敬,態度卻更是堅決。
雪飄紛紛,氣溫下降,冰寒徹骨。來的時候帶著希望沒覺得山路彎道多,沒感覺到走了好遠的地方。
回轉的時候,陌千雪的心就像是天邊陰沉沉的積雪雲,山風不途地吹著雪花,在一片冰天雪地中,讓她有些心灰意冷。
天越來越冷,以後的日子是不可能再出來尋地盤了。
寧少卿昨兒個晚上臉色冷冷,已經給她下了最後通牒,這里是她看的最後一個地方。成與不成,都是最後一處。
如果,她實想要辦個廠子,等開春雪融,他再親自陪她四處去尋去找。
可是,現在,不許!
陌千雪知道他是為了她好,是他在心疼她。
可是——
上次,就那山村醫生的藥都好幾百兩銀子。陌千雪可是听說了,這個異世醫者少之又少,藥品那更是貴中又貴。有什麼不能有病,沒什麼不能沒錢。
有的精明好醫士,不談藥費,光問診便是千兩銀子起步。
若是等到開春雪融再尋地,只怕又要耽誤好幾個月。
寧少卿能支持的住麼?
牛車慢慢的駛著,陌千雪漸漸有荒涼和放逐的感覺,只有冬日更加灰暗,一路相隨的只有冰冷。
*
山林之中的桐宅,正堂之上坐著兩個老頭。
一個須發皆白,一個卻是精精瘦瘦的怪模怪樣。
「……獨釣寒江雪。詩真的是好詩,可千古流傳。若是回到二十年前,老夫一定和她品茶論詩……若是我的靖兒……」須發皆白的老者一邊搖著念著詩句,一邊又神色黯然。
精瘦精瘦的怪老頭若有所思,眼中空露精光,「桐老,那丫頭說不定能治好靖兒的病。」
「啊?她或許能治好靖兒的病?姓王的,你怎麼不早說。」桐老先生很是激動。
怪老頭干咳一聲,「我也只是一說,到底能不能治,還是兩說呢。」
「只要有一線希望,老夫都不會放棄的。」
「……」
兩匹快馬從桐宅飛奔而出。
「慢著,兩位請留步。我家主人有請。」說話的正是後來從那山林宅中出來的那兩位冷肅的護衛之一。
陌千雪一時搞不懂那家主人是在玩什麼把戲,和阿五面面相覷。
阿五此時卻來了氣,「你家主子是誰?他說讓我們走就走,讓我們回轉就回轉麼?」
夫人身份貴重,豈容他們這般放肆。
那二護衛連忙賠禮道歉,與剛才請出的態度判若兩人。
阿五見夫人不說話,鞭子一揮,正待趕車前行。
二護衛面如死灰,人家不去,他們總不能強行請客。剛才主子可是說了,讓客客氣氣的請兩位回去,尤其是剛才念詩的那位小娘子。
現在人請不回,桐家衛一向賞罰分明,完不成主子交待的任務,回去必定受罰。
幾人臉上的精彩沒有逃過陌千雪的眼楮,看來此事有轉機,她冷聲道︰「阿五,掉頭。我們去會一會那家的主子。」
二護衛聞言,頓時喜出望外,彼此看了一眼,立時打馬在前面帶路。
陌千雪進了桐宅。
阿五被擋在門外。
宅院依山而建,很是大氣。一路行來,亭台館榭、長廊拱橋彼此相通,行走其間,回廊起伏,別有情趣。
這園子的品味,絕不在簡家的園子之下,反而隱隱中有超月兌之意。
陌千雪不禁感嘆,強盛也許一代就能完成,可修養卻非要多代積累。這就是暴發戶與書香門第的區別,難怪世家子弟瞧不起蓬門寒士,瞧不起朝廷新貴。
待客用的正廳,一位白須老者坐在其中,身後站著位同樣年歲的老者,兩個小廝正在服侍。
那老者頭發枯白,面色蒼老。然,他眼神銳利,腰背筆直,那臉型,那氣質,都擺在那。只一眼,便可窺其年青時的風姿,一定是一個風流儒雅的翩翩俊公子。
見陌千雪進來,他們立即退下。
「老夫姓桐。」
「桐老先生好!晚輩陌千雪。」陌千雪一時被他風度震住,現代的問候語言月兌口而出。
桐老先生對這稱呼有些個意外,卻又很是滿意,態度緩和了一些。
「听說,你想要我的那片山谷?」
「是的。」
「那你準備拿什麼來換?」
這一座山谷,有上千畝之多,日曬充足,若是種上良物,便是良田。想來價格自然不低,決不是幾百上千兩銀子便能搞定的。陌千雪微沉了沉頭,這話太過直接,倒讓她不好答。
屋內有半刻的沉默。
桐老先生本就沒打算給她難堪,一邊拔著杯中之茶,一邊問道︰「你懂醫?」
此話從何說起?陌千雪有此訝異,理了理思緒,老老實實答道︰「小女子不通醫道。」
就算她想要那山谷,也不能騙人。她若會醫,一定第一個就醫好寧少卿,然後天天的呆在家里,和他親親我我的好好培養感情,才不會在這冰天雪地之下,到處亂跑。
「哦!不會醫?我怎麼听說,你既救了簡家大小姐的性命,又治好了簡老太君的中風之癥?!」
「那,那只是一些急救的方式而已。千雪也只是略通皮毛。」
「那片山谷我是不會賣的。」
「不賣?」那讓她回轉來干什麼?
「不過,你若是能治好我小兒的病。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把那片山谷送給你。」
送?那麼大一片山谷,足有幾千畝啊。她想的就只有租的。
這麼大的好處,那就死馬當活馬醫唄,說不定瞎貓子撞到了死耗子。那些年,為了跑業務,談生意,她可是看過很多的養生書籍,對那方面很有一套,特別是食療方面。
心里雖然那樣想,但是話卻不能那樣說,陌千雪謙遜道︰「千雪真的不會醫,如果因此而耽誤了令郎的病情,只怕千雪擔待不起。」
「你還沒看,怎麼就知道自己不會醫?」
「……」陌千雪啞然。
「不過,你得保證,若是不能醫此病,今日所見不得泄露半句。」
什麼怪病,還要如此麻煩,心中雖然,口中卻說道︰「陌千雪絕不將今日之事向外泄露。」
桐老先生听她如此鎮重,倒也不再多話,起身向外走去。
陌千雪急急跟上。
桐老先生在前方帶路,穿過幾個回廊,風景雖好,陌千雪卻無暇顧及。
她心中甚是奇怪,平常大富之家,院中用的多是丫環婆子,可是,她從進院開始,到現在一路上,見到的都是男僕小廝,護院,整個園子沒有一個丫環婆子。
又走幾步,來到一處僻靜的院子,院門緊閉。
管家上前推開門,里面才有嘻笑之聲和衣服的撕裂之聲傳出。
越往前走,那聲音越是清淅。
桐老先生走到那聲音傳出的窗台外,便停了下來。
「那里面的,便是小兒。你自己看吧。」
好奇心驅使,陌千雪湊在窗戶口的縫隙往里看去。
一錦衣男子,坐在屋中撕著布,居然浸浸有味
他在那里一邊撕著撕著,嘴里還一邊哈哈的笑著。好似听到這個撕布的聲音,便讓他特別的滿足。
看他的樣子已是二十出頭,可其表情若三歲孩童,天真,懵懂!
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細看他那樣子又不像三歲的孩童,卻又好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般。
陌千雪的心一亂,也不想多想,這人又是傻笑又是撕布。這證況?分明就是精神有毛病。
她怎麼會治!罷罷罷,今天還是白來了一場。
正要拒絕,回頭卻看到桐老先生已經背過身去,肩部抖動異常,想是情不自禁。
哎!這桐老先生也甚是可憐,既然來了,還是裝裝樣子,問上一問,安慰安慰吧,生意不成仁義在!
陌千雪輕聲問道︰「他這狀況有多久了。」
桐老先生听她問話,猛的回頭,眼中滿是希翼之光。然,陌千雪卻看到了那深處猶未盡的淚意。
桐老先生輕咳一聲,道︰「這狀況有兩年了。」
「哦,那他是兩年前病的?」
「不是,只是撕布的狀況已經維持有兩年了。」
「之前干什麼?」
「之前摔碗摔了二年。」
陌千雪一口老血都要吐出來。
娘親的,她到處奔波的掙錢,人家撕個布撕了二年,砸個碗又砸了二年,這得多少錢。
現在不是的時候,陌千雪繼續問道︰「摔碗之前呢?」
「撕紙,打鼓……一天下來手腳不停。」
「那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
「三四歲的時候吧。」桐老先生神色暗淡。
「啊?三四歲之前呢?」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是個正常的孩子,聰明可人……」說到這里,桐老先生的兩行清淚還是沒忍住。
「那怎麼會突然如此?」
桐老先生突然看向陌千雪,面有防備,目光銳利似劍。
陌千雪也不想挖人家的痛處,只是那山谷對她很重要。而且,她越听越覺得這可憐的少年並不是並一的精神病,很有可能是……
「我並無其它的意思,您知道的,有些東西必需是要對癥下藥。」陌千雪語氣和緩。
桐老先生看她似是沒有惡意,也覺得她語中有理,只是長嘆一聲,「因為老夫家宅不嚴。哎,都是一些成年舊事。」
「我只是想知道一些成因,若是老先生不太方便,就當千雪沒有問,也沒有來過,千雪冒昧打擾了。」
「老夫沒有怪你的意思,既然請你到了此處,自然應該把前因後果給你講清楚的。
老夫三代單傳,傳到老夫這里,子嗣更加艱難。老夫三十未得一子,只有一妾為老夫生了一女,帶是個啞女。
從娶妻到生下啞女期間也曾有過幾個女人有孕,可是到最後卻總是不幸落胎。本以為此生再無緣份生子,桐家一脈到我這里就會斷絕。
誰知等到四十,夫人居然老來孕,十月後生下靖兒,靖兒本就有些先天不足,又是老夫唯一的男孩,老夫自是寵入骨髓。」
桐老先生說的淒涼哀婉,陌千雪听得心生同情,那管家含淚輕拍桐老先生的背部。
「夫人年紀大了些,身子未免有些不好。老夫便納了很多小妾。一來為了綿延子嗣,二來也是為了幫著夫人打理家事,照顧好靖兒。
可是,誰料,那幫女人們心術不正,爭風吃醋之下,居然下毒毒害老夫妻兒。
妻子病逝。
靖兒中毒。毒解之後,靖兒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請了無數名醫,都診斷說靖兒身體無佯,只是受了些驚嚇,腦子有些糊涂,會慢慢復原。
老夫信了,以為等他長大之後,就會好。可是一年過去了,二年過去了,等他十五的時候,他還是這個樣子。
老夫心灰意冷于是安頓好啞女之後,才帶著靖兒隱居于此,父子相依為命到現在已經有七八個年頭了。」
不過一個內院宅斗的犧牲品罷了。
可憐之人必有可限之處。妻室本來病弱,他還要納妾,還美其名曰︰幫著夫人打理家事,照顧好孩兒。
對桐老先生,生出的同情之心頓減。
在她看來,這桐老先生有此十場,簡直就是活該。只是,可憐了這位叫做靖兒的桐公子。
陌千雪現在已經可以大致的判定,這桐公子並不是什麼失心瘋之類,而是自閉和拖延治療的輕微弱智。
如果,當時治療及時,這桐公子應該是個非常聰明的人。
只是,現在晚上,她對這方面也沒有一個章程,得回家好好的想一想。
陌千雪委婉的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只說要回家好好的想一想,制定一個治療方案。至于到底能不能治,她現在也沒有多大的把握。
只這一番話,就把那桐老先生弄得喜不自勝,連忙的吩咐身後的管家,讓其派馬車送陌千雪回家。
是夜。
桐宅之中,大廳之上。桐老先生端坐一方,下首一黑衣人單膝跪地。
「你去打听清楚了,那寧娘子到底是什麼來歷。」他這一輩子經了多少事,已是老謀深算,情歸情,信歸信。
但是不查清楚,他怎麼會把自己看得重若性命的靖兒交托于一個不知根不知底的女人手中。
黑衣人回道︰「那寧娘子是什麼來歷,沒人知道,屬下只打听到她三個月前暈在河邊,被人撿回了王家村,給那村的蒙學先生沖了喜。」
桐老先生微一沉呤,又問︰「那蒙學先生又是何方神聖?」
「那蒙學先生據說姓寧,確非常人,屬下只稍一靠近便被發現。只得退走。」
「竟有如此警覺之人,連你這個桐家衛之首也被發現?」
黑衣人低下頭,有些汗顏,「屬下不敢有半點謊言,屬下見驚了他那人還跟了屬下一路,最後屬下兜了半天的圈子才甩月兌,看身形,他……應該是一個影衛?」
「影衛……寧?京城的寧家公子?」
「听說一年前,京城出了大事,那寧大公子無故失蹤。」
「是無故還是你無能查探?」桐老先生目光銳利。
桐家衛首領腰桿一挺,回稟︰「屬下派人去查過,此系他後母聯合庶弟下毒謀害。到現在寧公子那後母還不放過一絲一毫的線索。只是,卻被一些假消息給騙的暈頭轉向。」
「都是女人惹的禍啊!老夫現在已經淡出京城,只希望余生能陪著靖兒……寧公子之事,你就不要多事了。」
「是。」
「那寧娘子,可有什麼威脅之處。」
「據下查探來的消息,那寧娘子似乎發過一次高燒之後,腦子就把前事都給忘了,看起來,對桐家沒有威脅。」
「忘了?哼!這就是你給老夫的答案?」
「主子息怒,這寧娘子不會武功,王老先生也只是在她體內發現一絲被封的微弱真氣,屬下判斷她身世來厲不凡,只是無從查起。」
「再查。」
「是。」
……
王家村寧家。
陌千雪睡得正香,外面布谷鳥兒輕叫。寧少卿睜開眼楮,深深的凝視了她一眼,輕手輕腳的披了衣衫就出了門。
「他回去了?」
「回去了,屬下故意跟丟,他繞了兩圈便回了桐宅。」
「看來,你的身份已經暴露了。」寧少卿輕描淡寫的敲了敲桌子。
「屬下該死。」他影衛的身份暴露了,就證明主子的身份也暴露了。影煞臉上殺氣一現,當時他就應該下重手,殺了那個桐家衛。
「無妨。那桐老當家的既然已經淡出京城,想必也不會再來插手京中之事。」
「以後,多加注意一些也就是了。」
「是。」
「如果有刺客來襲,護住夫人先撤……」
外面的雪飄啊飄,夜風來一陣陣,很寒很寒,影煞的臉卻比外面的冰霜更寒,即刻握拳抵胸盟誓︰「恕影煞不能從命,影煞就是死也不會再離開主子。」
寧少卿看著影煞誓死如歸的堅定,垂下眼瞼,輕嘆一聲,默了半響,「你以為夫人若是有了什麼事,我還會獨活麼……」
「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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