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姐噙著淚水起身,在丫鬟僕婦的簇擁下離開了房間,臨行前,她還不忘回頭偷偷看我一眼,眼中滿是歉意。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應該是我最後一次見到長姐。此後,她果真再也不曾來過我們這廂。
那天,長姐離開後,大娘將我娘狠狠訓斥了一番,已記不清大娘當時都說了些什麼,只記得我娘只是唯唯諾諾地垂首低眉,不敢言語。我一動不動地坐在榻上,心中害怕得緊。
此後,我再也不曾听我娘唱過曲兒,于是,失去歌聲的日子一日日無趣起來,噤了聲的娘一日日無精打采起來。有一次,我央求娘給我唱首小曲兒,娘卻沉著臉訓斥我,說我是丞相府里的三小姐,不能沾染這些「下三濫的玩意兒」。
我許久不曾在府中听到歌聲,人說音樂和美酒是人生必不可少的兩樣好東西,沒有音樂燻陶的日子著實平淡而孤寂。直到一個深秋月夜,寂寂的夜空中傳來一陣清脆的笛聲,吹的正是那天我娘教長姐唱的曲子,那麼熟悉的曲調和旋律。
那天晚上,我在桂花的香氣和纏綿哀婉的笛聲中沉沉入睡。此後,夜深人靜時分,經常可以听到那幽幽的笛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我很好奇吹奏出這般美妙笛聲的是何許人也?
我長姐擅長音律,然而她只懂得調弄琴和箏,並不懂吹奏笙簫笛之類的管弦。而那笛聲吹奏的是我娘譜的曲子,那曲子,我娘只教過長姐!
寂寂的夜空中傳來若有似無的笛聲,那笛聲在夢中听得那般真切,仿佛就在耳邊回響,纏綿淒惻,不絕如縷。許久,我終于在那笛聲中睜開眼來,只見滿目流光,窗外,幽幽的笛聲聲聲入耳,一點都不像是在做夢……
第二天我早早便醒過來,洗漱後到樓下用早點。步下樓梯,正要尋個地方入座,忽然听到身後有人喚我華公子。我嚇了一大跳,心想難道是我師叔,他老人家這麼快就找來了?!
轉過身去,卻看到一個身著湖藍色錦袍的男子正笑笑地看著我。我定楮一看,竟、竟是昨天晚上那個變。態!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里?難不成,他不巧也住在這家客棧?
我只裝沒看到他,趕緊找了個離他最遠的位子落座,剛叫了份小粥和包子,那男人卻已來到我身邊,徑直在我對面坐下。
「華公子,莫非認不出在下了?」那男人笑吟吟道。
莫看他穿得那般齊整,錦衣玉帶,衣冠楚楚的,誰知是不是真的是個瘋子?文瘋子!
我並無意搭理一個瘋子,因此淡淡瞟了他一眼,也不說話。他似乎看不懂我這是有意冷淡他,依然定定地坐在我對面。
半晌,我的早點送了上來。昨天晚上一番鬧騰,如今我著實餓得慌,于是自顧自地埋頭喝粥。那男人許久都未出聲,我估計著他已經識趣地離開了,誰知他卻忽然問我︰
「你和端木勛是什麼關系?」
我心中一驚,差點沒將口中的粥噴出來︰「你、你怎麼認識我、我師父?」
話剛出口,我直接就想去撞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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